臘月二十三,正是蓮子嫁進蘇家的第三日。
這一日,蓮子和蘇可言早早起牀,先是到了蘇老夫人的院中問了早安,與她一起吃過了早飯,這才離開蘇家。
三日回門,這是蓮子出嫁之後第一次把回孃家。幾日之前那還是自己的家,而如今,竟然成了孃家。想起來,蓮子不禁覺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帶回去的各種禮物裝了滿滿一馬車,在蓮子和蘇可言乘坐的馬車後面跟着。
到了劉家莊村頭的時候,蓮子一撩起馬車簾子,便看到劉景仁坐在一塊大青石上,一邊抽着旱菸,一邊看着大路的方向。
看到他獨自一人的身影,蓮子心裡忽然涌起一層酸澀,隨即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這幾年來,她和娘一直在鎮上的鋪子裡,家裡的事兒,全是靠爹做主,不知不覺的,一家人也只有在年節的時候,才能夠團聚。
一晃,都這麼多年過去了。雖然劉家莊還是以前的劉家莊,但是蓮子這次回來,心裡的感覺卻是與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
她自己沒覺得什麼,但是現在突然一看,劉景仁獨自一人坐在村口的大青石上,傴僂着腰背。而楊氏臉上的皺紋,也一年一年地變深。
原來,在不經意之間,她早已長大,而爹孃,都已經老了。
雖然從心靈上來說,他們並不是她的親身父母,但是這十幾年的相處,有時候她自己都忘了其實她是穿越而來的,反而是真心地將他二人當做自己的親生父母。姐姐們,也是親的。
“爹!”蓮子撩開簾子衣角,向着劉景仁大聲喊道。
劉景仁一直注視着這駛來的馬車,起初不確定,此時見到了蓮子,聽到了蓮子喊他,又重重地似乎十分悠閒地吧嗒了一口旱菸,待到馬車走近了,這纔將煙鍋子在地上敲了敲,站起身。
蘇可言也下了車,向劉景仁見了禮。
“爹,你咋跑來這邊了,冷的很。”蓮子說道。
今日雖然陽光不錯,但是風大,刮在人臉上倍覺寒冷。也不知道他在這裡等多長時間了,還坐在涼涼的石頭上,哪裡有不冷的道理?
劉景仁呵呵笑了一聲,說道:“這會兒也沒啥事,吃了飯就過來了。”
蓮子知道,她家早飯吃得早,那他可是在這裡等了有一會兒了。
“趕快回去吧,怪冷的。”蓮子說道,聲音也低了下來。
回到家之後,楊氏帶着豆子和栗子歡歡喜喜地迎接。
蓮子今日回門,栗子索性將鋪子提前安排給管事的看着,自己提前回家過年。
她從屋裡出來的時候,見蓮子今日身上穿着一件大紅色羽緞斗篷,連帽領上鑲着一圈潔白的狐狸毛,越發襯得她肌膚勝雪。
隨着她的走動,大紅羽緞下露出妃色襦裙的一角。
她還是如往常一樣,發上戴着蘇可言送的那支烏木髮簪,只是還點綴着幾顆珍珠髮飾。
“娘,姐姐。”蓮子喊道。
“喲,這嫁了人就是不一樣了啊,知道禮數了!”栗子在一邊笑道。
蓮子但笑不語。
要是以前的話,她必定是口上不饒她的。但是如今,她嫁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以後到了京城,那麼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蘇家的臉面。
“行了,一見面就鬧”,楊氏點了栗子的額頭一下嗔道,之後又讓蘇可言,“外面冷,快快屋裡坐吧。”
蓮子這才帶着蘇可言,進了堂屋。
他們既然來了,楊氏便讓栗子去請本家的長輩過來。
這回門禮,也是新女婿的第一次上門,必然是要請家裡的長輩過來作陪的。
楊氏見蘇可言自從邁進門,臉上就一直帶着笑。
說實話,她對蘇可言一直都是非常喜歡非常滿意,只是後來因爲憐惜蓮子受委屈,這纔想從中掐斷兩人之間的關係。
如今,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她倒是越看越歡喜了。成了親之後,比起先前,他也顯得越發穩重了。
栗子去將本家的幾個年紀最長,威望最高的長輩給叫了來,並且將劉老爹和大伯三叔也叫來了。
自從來到家之後,蓮子便進了竈間,與楊氏一起忙活中午的飯菜。
“在婆家還行吧?”楊氏問道。
雖然她對蘇老夫人和蘇夫人的印象都十分不錯,但是閨女嫁出去,她怎麼說還是有些擔心。
蓮子點頭,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笑道:“都還不錯啊,家裡人對我無不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楊氏接連道了兩聲。
因爲有豆子的事在前頭,她是怕了,生怕蓮子也會遭遇這樣的不幸。雖說她相信蘇可言一定會護得蓮子周全,但是如果婆婆不喜歡她,那麼她的日子照樣不好過。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好啊。
“對了,娘,二姐和頌川哥哥的事兒定下來了沒有?”蓮子問道。
楊氏笑道:“正要和你說呢,我和你爹商量了,正好今天趁着長輩們都在,你和可言也在,等到吃完了飯之後,便將這事兒說一說。”
“真的?”蓮子一臉高興的樣子。
她見楊氏點頭,又說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咱家的喜事可是越來越多了呢。”
“啥越來越多啊?你們一個個的都離開娘了,這能算啥喜事?”楊氏雖然這樣說,但是面上的笑意,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的。
她明白,女大不中留。不過,只要女兒們都能找到好歸宿,那麼,她也滿足了,她打心眼裡爲她們高興。
長輩們陸續地到齊了,坐在一起說了一會兒話,到晌午的時候,竈間的飯菜也都準備好了。
熱騰騰的菜一個接着一個上桌,劉景仁也拿出了昨日剛在城裡買回來的好酒。
蓮子知道蘇可言酒量不好,於是悄悄地囑咐了他一句,讓他少喝點。
蘇可言向他一笑,給了她一個讓她放心的眼神。
一邊喝着小酒,一邊吃飯,這頓飯足足吃了有一個多時辰,這才停下來。
飯後,又在一起說着閒話。
回門,也不過是女婿在丈人家吃上一頓回門飯,有長輩陪着便是了。劉靜仁心裡想着昨兒晚上楊氏囑咐他的話,於是一邊吐着煙霧,一邊說道:“今兒正好趁着各位叔伯大爺的都在,我再說一件事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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