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去了鎮上之後,蓮子滿懷信心地在家等着那飄香閣的人上門來找,誰料這一等等了七八天了,愣是人影沒見。
蓮子心中不禁更沒了底兒,到底出啥事情了?不行,她要儘快去看看。
左右冬日無事,實在閒的時候就做果脯。每當這個時候,栗子總是特別開心,因爲總算可以做些別的了,總算可以不用整天縫縫補補的,哪怕是燒火拾柴,她也是十分願意的。
雖然還沒到上次和張掌櫃約好的交貨的時間,但是蓮子記掛着飄香閣那邊的事情,實在是等不得了,便讓劉景仁套了車,又去了鎮上。
恰巧趙氏早就和楊氏說好了,讓她今兒幫忙給裁衣裳,一時脫不開身,便沒有跟去。
劉景仁帶着蓮子,先去張掌櫃的鋪子裡交了貨,之後便匆匆離去了。
張掌櫃好奇他們何以此次來得如此早,蓮子只推說過幾日忙,便沒再多言。
飄香閣離張記炒貨鋪子並不是很遠,只走了不大一會兒,便到了。
蓮子在門口往裡張望了一下,這回和上次一樣,正處於飯點,且還提早了一會兒,誰料這酒樓的生意比上次他們來的時候更爲慘淡,正門前的門匾上還刮上了幾片樹葉,給這本就沒多少人氣的地方更添了幾分蕭條。
蓮子打了個寒戰,搓搓雙手,拉着劉景仁進了門。
這回沒有夥計在門口迎接,想必是因爲知道沒幾個人來,才懈怠了。
蓮子直接走到櫃檯,見那算賬的夥計還在,甜甜地笑着打了聲招呼:“小哥你好啊。”
那夥計聽到聲音,頭也沒擡,笑着回道:“小大姐也好”,說完又看向劉景仁,“大哥是要吃飯嗎?”
“哦,不。”劉景仁答道,貌似眼前這夥計把他們給忘了。
蓮子也看出來了,八成是忘了。
“小哥,是這樣的,我就是幾天前過來要賣給你們辣椒油的,只是恰好當日你們掌櫃的不在”,蓮子覺得似乎不太對勁,何以這夥計的臉上竟慢慢陰沉了起來?
但是該說的話還是要繼續說完,因此繼續道:“所以我就讓另一個小哥幫忙轉告了。”說到最後,蓮子的聲音也不覺小了,這是咋回事啊?
果不其然,等到蓮子說完之後,那夥計頭也沒擡,冷冷地說道:“正好,將我們損失的錢賠上。”
“哈?這是哪跟哪?”蓮子心中震驚了,“她啥時候損失過他們的錢了?”
劉景仁也是瞬間心慌了,天哪,他們不會是惹禍了吧?
蓮子心想這不可能啊,自己又啥都沒幹。因此馬上解釋道:“小哥,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我們啥時候害你們損失錢了?”
那夥計冷哼一聲,“還不承認?再不賠錢就把你送官府去!”
竟然還搬出官府了,以爲搬出官府她就怕了嗎?她纔不怕!這啥態度啊,硬要賠錢,問他啥原因還不說,以前真是白誇獎了。
但是該弄明白的事情還是要弄明白,於是蓮子忍了,平靜了下心情,再次問道:“到底出了啥事啊,你不說我們咋知道呢?”
“自己做的啥事自己明白!”那夥計噎了蓮子一句,低頭不再理她。
“出啥事了?”另一個夥計打扮的人忙過來。
這人不是別人,就是上次在門口將蓮子一家拉進來的那夥計,還以爲又有人來鬧事兒了。
蓮子見是他,忙喊道:“哥哥,到底出啥事兒了?”
後來的這夥計一見來人是蓮子和劉景仁,臉色也霎時不好了起來,只冷冷地道:“你們快走吧!”
蓮子頓時生氣了,語氣也變得激烈起來:“到底啥事情,你們和我說啊,你們不說我們上哪知道去?別說我敢擔保我沒做啥昧良心的事情,就算是我做了,我也會大大方方地承認,斷斷不會賴賬!”
櫃上那算賬的夥計聽蓮子語氣竟然如此硬,火氣也頓時上來了:“你們還有理了?送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們掌櫃的聽說你們也不容易,好心好意地想幫你們,誰料你們的破爛玩意,客人一吃就拉肚子,還害得我們賠了錢。如今你們倒好,還倒打一耙,今天我要是不收拾你們,我他/媽就不是人!”
他說着走出櫃檯,一邊怒氣衝衝地過來,一邊挽袖子。
“你還想打人?別以爲我就怕了你了!”蓮子見那夥計過來了,也不閃躲。
真的是被他這話激到了,冤枉他們?他們是能被冤枉了還要吃啞巴虧的人嗎?當然不是!冤枉了她不要緊,但是誰敢說她爹孃和姐姐半個不子,她定然不會相讓!
還要打人?蓮子一時間心火上涌,左右瞅瞅見無物可借,索性後退幾步,抱起桌子旁邊的一條長凳,做出打架的動作。
那夥計因着這事兒捱了掌櫃的罵,對蓮子自然是一肚子火氣,此時見了,更是忍不住。要不是掌櫃的交代過了,這事不能再聲張,他馬上就撲過去了。
“好啊,今天要是不教訓你,我他/媽就叫你爺爺!”說着疾走幾步,向蓮子那邊奔去。
蓮子早已做好了要打架的準備,長凳橫在胸前,見他過來了,高高地揚起。只是她此時又忘了,就算她心智再成熟,外表也只是個才八歲的小丫頭,哪裡是眼前這個成年男子的對手。
瞅準了他的身影,蓮子正要狠狠地敲他,忽見剛纔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劉景仁攔了上來,將蓮子護在身後,臉上一片堅定之色,向那夥計道:“敢打我閨女,我跟你拼命!”
蓮子手中高高舉起的凳子砸不下去了,突然間也放不下來。
這一年多以來,劉景仁一直都是那副體貼但不多言,勤勞卻沒什麼主見的樣子。他此刻如此得堅決,腰背挺得筆直,眼睛裡也迸射出憤怒的光,就像護小雞仔的母雞一樣。蓮子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子,倒發現原來他有時候還是和楊氏和暴躁脾氣有些相似的。
“憑你怎麼着,爺爺也不怕你!”那夥計並沒停住,反而直接向劉景仁撲了過去。
“喂,良子!”後來的那夥計見他真的要動手,忙上來阻攔,就算他們這裡客人幾乎沒有,但是也還是有幾個的,怎麼能當衆就打架?
他走上去,忙制止了這個被叫做良子的夥計,不悅道:“掌櫃的說了,別再找事兒了,你又忘了嗎?”
說完又看向劉景仁道:“你們趕緊走吧!”隨後拉着先前那夥計進了裡間,口中道:“你和一個小孩子計較得啥?”
“喂,有種你們別走,回來給我說清楚了!躲起來的都是烏龜王八蛋!”蓮子更生氣了,事情還沒說清楚就想走?當她不存在嗎?
劉景仁見他們走了,也拉着蓮子要走。畢竟這是在人家的地盤,哪裡能容忍他們再胡鬧下去?要是再不走,恐怕更會惹麻煩。
蓮子甩開劉景仁,還要去找他們理論,劉景仁再次拉住她,讓她快走。
蓮子又喊了幾句,還是沒人出來,又有劉景仁拉着她,便打算那就算了吧,等以後有機會了再來理論。
她停下步子,忽見滿堂裡三五個客人都在看着她,臉上一副看好戲的神色。
“看啥看!”蓮子喝了一聲,轉身跟着劉景仁走了,聽見有幾個客人在低聲笑道:“這潑辣勁兒,可真不像是個女娃子。”
這邊議論的啥,蓮子自然是沒空理會,跟着劉景仁出了這飄香閣。
劉景仁將蓮子抱上牛車,用車上帶來的一條稻草被子給她裹嚴實了,跟着自己也上了車。
“回去別和你娘說。”劉景仁囑咐道。
“嗯,知道了。”
雖然蓮子經常衝動,但是事情的輕重緩急她還是能分得清的。就像今天這種事,要是和楊氏說了,不但沒有啥用,還白白地讓她擔心,心裡不自在。
回到家之後,母女倆都守口如瓶。
楊氏見蓮子急着去鎮上探消息,回來之後竟然一句話沒說,便已猜到八成是遭人家拒絕了。
“咋樣啊?”楊氏還是問了句。
蓮子正在撿筷子準備吃晚飯,漫不經心地回道:“掌櫃的說,他家酒樓快關門了,暫時不想買。”
雖然掌櫃的沒說關門,但是蓮子瞧着,已經和關門沒啥兩樣了,還不如關門呢。
“我就說嘛,哪裡有人肯買這個啊。”楊氏寬慰蓮子,知道她心裡也一定是不好受的。
想用花生做醬這事,算是行不通了,但是蓮子納悶的是,爲啥楊氏做的東西他們全家人吃都沒事,到了鎮上一吃就不行了呢?難道真是城裡人就比他們嬌貴?
不管怎麼着,這條計策算是行不通了,只得另想他法。
吃過晚飯,一時無事,蓮子又不想這麼早上牀睡覺,在炕上歪了會兒,見栗子正捧着前些日子蘇可言送來的一本書在看。栗子跟着虎子學認字,如今已是進益頗多,看上一陣子書自然不成問題。
聽着她翻動書頁發出嘩啦啦的響聲,蓮子突然想起她前些日子寫的食譜。如此一來,再也無心他幹,馬上下了牀,去堂屋將那日寫下的如何做精巧點心的食譜找出來,對着燈細細地看。
油燈燃燒,爆出噼噼啪啪的響聲,穀子拿了剪子過來鉸了燈花,勸道:“別看太久了,仔細傷了眼睛。”
蓮子答應一聲,見栗子也已經睡下了,便道:“馬上就睡。”
時候不早了,至於細節的問題,還是明兒仔細再思考思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