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成,有志者事竟成。
秀秀三人來到客棧前,臨街是一座木頭古色古香的兩層躍式小樓。小樓側前豎着一根旗杆,上面掛着一串紅燈籠,燈籠外面分別寫着“志成客棧”四個字。一個穿着藍色短襖的夥計正拿着火摺子將上面的燈籠取下,把裡面的燈盞點燃……如此,遠遠的,在黑夜裡就能夠看到這個客棧了。
夥計看見三個揹着大包小裹的三人,很有眼力,笑着道:“三位客官可是住店?我們現在正好有兩間上房……”
他的意思是這白面書生和小娘子肯定是那種關係,而這個老婦人自然就住另外一間。
好巧不巧,三人恰好也想到了夥計想的這一層意思……剛纔那個煙花女子的話還讓三人沒緩過勁,現在聽到這夥計原本很簡單正常的一句話,頓時都有種尷尬的味道。
秀秀現在想的不是這種尷尬,而是突然想到了那個如夢似幻的男子,自己現在貌似很懷念那種與他無拘無束的調侃。
葉孝全結巴道:“好好……就兩兩間……”
“好嘞,三位客官裡面請。兩間上方——”夥計朗聲應諾,前面帶路。
一步入店內,第一感覺便是非常的整潔寬敞。進門右手邊是一個半人高的長條櫃檯,裡面一個帳房先生正在撥着算盤,再櫃檯裡面是一個通往二樓的梯子。
櫃檯對面是一個飯廳,橫豎三桌,已經佔了大部分桌子了。看來這裡生意不錯。
他們的到來並沒有在這個平靜的店裡引起任何的異動。因爲他們穿着實在是太普通了,普通的有點寒磣。儘管這已經是他們認爲最好的衣裳。除了有兩三個無意朝秀秀這邊瞟來,嘖嘖兩聲,看到秀秀旁邊站着的葉孝全。又搖搖頭。
一個穿着和剛纔夥計差不多的店小二過來,將三人引到二樓……夥計見薛氏和秀秀住一間,而那個秀才住另一間。不過他並沒有多嘴。說:“三位客官稍等,我去給你們打點熱水來。”
薛氏連忙道:“有勞小哥兒了。”
夥計笑笑:“呵,叫我阿成就行。”說着便跑下了樓,不過一會便提着一壺熱水和一壺涼水上來了。
上房和普通房間不一樣就是,不僅被褥蚊帳都是新色,也沒有其它意味。而且裡面佈置齊備,在門房旁邊放置了一個盥洗架。上面有兩個盆子,上面洗臉洗手,下面的瓦盆則是洗腳用的。在架子兩邊晾着兩張棉布帕子……
薛氏洗好了手臉纔想起了她忘了問這上方是多少錢一天了。
她看到盥洗好的秀秀,真真如出水芙蓉一般,心裡是越看越喜歡。想着,要真如那兩個煙花女子所說該有多好。她和黃家是一個村的,自然知道那是怎樣一戶人家,能夠在那個家裡待六年,還把家裡整治的好好的的確不是一般女人乾的了的……最重要的是她知道現在秀秀是“自由身”……她也看得出來自己的兒子貌似對秀秀也有那麼一點意思……
秀秀擡眼就看到薛氏眼神灼灼地望着自己,心下一動,想到了很多種可能性,不過並沒有作任何聲色。她上次經歷過吳羲和家的事情之後,更加明白了“棄婦”在這個社會上是一種什麼樣的處境。也更加明白了爲什麼自己看了那麼多的書,上面所稱讚的女子都是那些“貞女烈婦”,“從一而終”。
要麼死,要麼跟着一個男人到死……
所以,她現在很介意男子的爹孃對自己的意見。儘管一路上薛氏對自己表現了足夠的尊重,但是這只是在“萍水相逢”並沒有任何切身利益觸碰下的。倘若自己真和她兒子有點那啥的……秀秀可以想見,任何人在拋卻自己一切好的優點,眼裡唯一能夠看到的就是自己是“棄婦”這個身份……一生永遠無法抹滅的污點。
“嬸子,你看着我幹什麼?”
薛氏驀地驚回,訕笑了下:“呵,秀,秀秀真是越來越好看了,又這麼蕙質蘭心的,誰要是能夠娶到你一定是那人幾世修來的福氣。”
秀秀笑着反問道:“是麼?”
“是是,要是我們全兒……”薛氏正想一鼓作氣說出來,門外響起敲門聲,正是剛纔引他們來的那個阿成,“兩位客官是要到下面去用膳還是給你們送到房間裡來?”
薛氏眉頭一皺,她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齡,對很多東西非常的信,比如這所謂的緣分。
秀秀和葉孝全能夠相遇相識,能夠同車同行,可見是有緣之人……可是,自己鼓起勇氣要說的這一句話還沒有說出來呢,竟然被夥計打斷了,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意兆。
秀秀說:“我們自己到下面飯堂吃飯就行了。”
“噯,好嘞。”
夥計剛走,葉孝全便收拾妥當在門房外面叫了。他都不敢看秀秀,薛氏心裡直罵他不爭氣。
秀秀從一進店門便很注意細節,她發現那個女子推薦的還不錯,便放下心來。吃過飯,阿成見三人扭扭捏捏的樣子又要埋頭往上走,便笑着攔住:“三位客官,你你們還沒有支付店錢呢。”
三人均恍然,連忙跟着他到了櫃檯前面。
裡面那個撥算盤的先生,約莫四十多歲的樣子,面容清矍,目光恬淡,穿着一身深藍色的細棉布長襖。擡起頭,問道:“你們住幾天,是分開算還是一起算?”
葉孝全看向秀秀,臉還有些紅紅的,“你你住幾天啊?”
秀秀說:“我住三天。”
“我我們也三天吧……”葉孝全忐忑說完又下意識地看向薛氏。薛氏對那先生道:“請問,這上房是多少錢一天啊?”
“八百文。”
“八百文?”薛氏忍不住驚愕道,旋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便說:“那那我們就住這一天算了……”
他們兜裡只剩下不到二兩銀子,即便是秀秀分擔一半的房前,自己也所剩無幾……最重要的是他們纔剛到幷州,葉孝全還沒有找到一個營生……葉孝全也猛地想到了這一層,頓時顯得有些失落,不過還是顧全大局,說:“那我我們就一天吧。”
不管是怎麼“純潔”的感情,在赤果果的銀錢下都變得蒼白無力起來。
秀秀並沒有將他們之間的這種尷尬繼續擴大,畢竟自己和薛氏母子只是萍水相逢而已,自己不過是一個被世人所“鄙棄”的“棄婦”而已,自己有什麼資格去憐憫別人。就像是今天傍晚時候誤入柳巷遇到的那兩個煙花女子一樣,在她眼裡,這些女子或許會被那些文人墨客寫出各種版本的“迤邐故事”,但是反之又被他們貶入最受鄙夷和唾棄的存在……
但是秀秀覺得自己和她們沒有區別,只是自己是被一個男人玩過拋棄,而他們是被多個男人玩過拋棄再玩過再拋棄……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在裡面。不過這一切一切的情感她都沒有表現出來,那在她看來不管是鄙夷憐憫同情或是其它,都會顯得非常的做作。
第二天,薛氏和葉孝全果真結了自己的店錢,便搬了出去。
吳羲和果真是有些魄力的人,果真去外面直接借了一張桌子,買了紙墨筆硯在一處街道口擺攤開始當街寫字賣畫,即便是有人請寫書信,三文錢五文錢的活都接。
一個人最難得的不是他多麼的有學問多麼的有抱負,而是有了學問有了理想以後,還能夠以平常心從最低的最卑微的做起……而薛氏也是很有骨氣和魄力的女人,見兒子都那麼賣力的賺錢餬口,想着自己有手有腳,便主動去那些繡莊找活幹,拿了自己的荷包繡品給對方看,對方便給了她一些活……
秀秀想着自己和他們母子也算是有緣,一路上多承照顧,唔,儘管本質是沒有被“照顧”多少。反而是她,在冥冥中“照顧”了一路十餘口人的性命。但是這兩人都是非常知恩和識趣的人,她覺得自己現在也小有家底,唔,當然只是相對於薛氏他們還在每天爲幾十文錢掙扎的人來說呵。便託人用五兩銀子買了葉孝全擺攤賣的第一副畫,畫上面正是他們第二次相見的雪地……
秀秀想着神識空間的事,想着那四個沉寂的植靈,想着自己的精神力修煉……很多很多,都必須建立在一個安定的環境中。
而秀秀來這裡正是想給自己創建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一個可以自己做主,一個任何人都不能趕走自己的“家”!
接下來三天時間,秀秀便開始逛這個幷州城,果真非常的大,有四個城門,分爲東南西北中五個區域。中心區域主要是縣城的官員,府衙,以及那些大戶,這些地方不是她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人可以染指的。而其餘四個區域大多是店面和後面居住的院子相連的,不僅價格貴,在秀秀看來,自己要那麼大一個店面來幹什麼?
種花種草來賣?這或許是可以考慮,但是她現在手裡只有八十多兩銀子,怎麼買得起這麼大一個宅子?
所以在逛完了整個幷州城以後,她把目光放到了城外。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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