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眉微蹙,只道:“我瞧着那酒樓生意有些冷清。”
張德清嘆道:“正是呢,不然龍小爺也不會打算盤出去,不過既然龍小爺又決定留下,他也必是想好好經營生意,昨個他還來了我這裡一趟,問我這生意怎麼弄的這麼紅火起來,我跟他提起了夏姑娘你,他還大加讚賞了一回,說改日有機會也想請你哩,你今日去他那裡賣蘑菇可不正好。”
夏花點點頭,放下手裡茶盞正要接話,夏大壯卻捧着肚子從隔壁廂房跑了出來衝着夏花笑道:“娘,好喝……我喝了十……十大杯珍……”說着,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
夏花擡眸輕斥道:“好喝也不能這樣喝,喝壞了肚子怎麼回去?”
店掌櫃笑指着夏大壯道:“這孩子也真是有趣。”
“一會兒不看着就胡吃海喝的,瞧你這樣都快走不動路……”夏花道。
“尿尿,大壯要尿……尿。”夏花一語未了,夏大壯兩腿緊扭在一起,忙轉身夾着兩腿跑向茅廁,還不忘回頭叫道,“大壯還要吃芙……吃撕……”
夏花瞧着夏大壯尿急模樣,又覺得好笑,只無奈的搖了搖頭,等大壯回來交待了他一些話,又關照張德清請他多照看夏大壯一會,自己則獨自去了鳳江樓賣蘑菇。
……
鳳江樓。
東院後廂書房二樓。
一個黑衣男子正站在窗前靜然望向窗外,沒有表情,沒有動靜,就連那長密的睫毛都是靜止的,沒有半點活的氣息。
在他身後,一個玄衣男子靜靜坐在輪椅之上,腿上蓋着厚重的毛毯,他微仰着頭看着那黑衣男子笑了一聲:“小絕,難得你會對一個小丫頭上心。”
蕭絕默默注視着街頭那越來越清晰的揹着揹簍的秋香色身影,脣動了動,淡淡道:“這麼多年,難得有這麼個特別的丫頭。”
玄衣男子笑了笑:“虧得今晚事情能解決了,我這店也不用再盤出去,要不然你把這店送給那丫頭,也好讓你日日都見到那丫頭。”
蕭絕沒什麼情緒道:“我若想見自然能見,何必拘泥在哪裡。”
玄衣男子搖頭道:“話雖如此,女兒家總是喜歡男人時時想着她,平常無事送些禮物哄哄她,在追女人這一點上,小絕你就不如你小舅了。”
蕭絕神色冷峻道:“那也沒見你帶一個女人回來。”
“女人嘛!”玄衣男子眸光沉了沉,眼睛往前注視着某個虛無的焦點,想一想,那如流風迴雪般的嗓音漫漫響起,定定道,“有過一個真心實意的就行,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蕭絕輕笑一聲:“你這般厭惡讀書的人也念起詩來了。”
“如今武的不行,怎麼也要學點文的,不然不學無術,姐姐泉下有知又要來教導我了。”玄衣男子苦笑了笑,“會念兩句詩起碼也能充個才子噹噹。”
蕭絕眸色一動,重重光影透過窗櫺上的緋色軟煙羅打到臉上,更顯他一張蒼白的臉陰鬱如鬼,他微微偏頭,將目光移到玄衣男子身上:“若娘能聽到你念詩也該含笑九泉了。”
“小絕,你可說錯了,若你能娶個好媳婦回家,姐姐才真的能含笑九泉。”玄衣男子手輕輕搭在鬢角點了點,語重心長的嘆了一聲,“這麼些年,我隱在此,不過是想着能過平常人的生活,十年了,我已多過了十年安穩的日子,就算是死也滿足了,唯一牽掛的就是沒教導好你,讓你養成這冷淡疏離的性子,本害怕你娶不上媳婦,如今可好,舅舅我總算看到了一點希望。”
“你不過和我一樣的年紀,何談教導?”
玄衣男子低笑一聲:“就算是一樣的年紀,我也是你舅舅。”
“舅舅又如何?”
“舅舅是你的長輩就可以教導你。”
蕭絕漆黑的眸子如幽幽深潭,看一眼玄衣男子,淡淡道:“娘在時曾說過,你若做錯了事,我一樣可以教導你,所以你不必時時端出舅舅的架子。”
玄衣男子眉眼一彎,指着蕭絕笑道:“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子,少年老成的再不肯讓舅舅半步,哎!有你這樣的外甥,我這舅舅算是形同虛設了。”
蕭絕頷首道:“既知虛設不如不設,日後你只管聽我的就行。”
玄衣男子笑道:“我總是拗不過你,不過不管拗不拗的過,你總不能忘了姐姐交待的一句話,若不能完成姐姐的遺命,我可是不敢隨便撒手不管的。”
蕭絕臉上終有有了些許神情,他記得那一天,他曾聽娘對龍珩說過:“小珩,在這世上我唯有你和靜兒了,靜兒是個可憐的孩子,我不希望他這一生孤苦,我走了,你一定要代姐姐照顧靜兒,若你不能照顧他,哪怕幫他尋個知疼知熱真心愛他的女子也好。”
當時他不明白娘爲何要說這番話,他只覺得這話有些可笑,旁人怎可能爲他尋來真心相愛的女子,更何況,他覺得這一輩子一個人就很好,無情無愛,沒有牽掛最是乾淨。
不僅當時他覺得可笑,就是到現在,哪怕娘死了,他也覺得可笑,龍珩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解決不了,還能解決他的。
他若真喜歡一個女人,搶來便是,還用得着龍珩去幫他尋。
想着,他忍不住蹙了眉頭,低低道:“其實你不管我更省心。”
玄衣男子笑道:“我不管你我會不省心,我管你你會不省心,二者相比,我還是覺得讓你不省心更好一些。”
蕭絕從容的看着他,“哦”了一聲,擡起眼簾幽幽道:“既然你想管,不如讓那丫頭喊我一聲夫君。”
玄衣男子僵了僵,沉默半晌道:“有點難度。”頓一頓又道,“不過小絕你頭一回開口,小舅我當盡力試試,尋個機會讓你做一回夫君該做的事。”
正說完,卻聽到樓下店門口邊元阮爽朗的笑聲吆喝道:“喲!小娘們,主動送上門啦,怎麼着,想老子了?”想想不對,又改口道,“是想老子的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