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小老兒絕不敢撒謊,東西確實丟了,不在小老兒手上。當年堂兄讓我帶着東西從密道逃脫之後,我的身子一直都不妥,精神恍惚了好幾日,東西就是在那時不見了的。”
薛淼嚇得嘴脣都起了哆嗦,被劍架在脖子上,誰不害怕?
苟且偷生這麼多年,他早就已經沒了當年的勇氣。能活着,誰又想死呢?
他曾經想着東西丟了,那還不如隨着堂兄他們去了,一個人活着有什麼意思?
但這麼多年下來,他早就已經習慣了河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
他漸漸將自己融入到了河村村民之中,成爲了真正的鄉野農夫。
顧誠玉看着對方那這副模樣,心中感嘆,時間果然能撫平一切。這樣的深仇大恨,此人好似並不想再將其翻起,而是想讓它隨着時間消逝在歷史的長河中。
“看來你並不想爲薛氏翻案,你自己活了,就不管那些死去的族人了?你就不怕他們死得不甘心,晚上託夢與你?當年你應該有了妻兒吧?他們呢?你不想想他們嗎?”
顧誠玉將架在薛淼脖頸處的劍移開,此人就像是一位失去鬥志的士兵,不敢勇猛向前,只想後退以保住性命。
果然,說到這裡,薛淼的臉上浮現出了痛苦之色。
他眼中又泛起了淚花,妻兒,是啊!
當年他的次子剛剛滿週歲,長得玉雪可愛。長子更是聰慧,讀書上進,已經是年輕的秀才了。族學中的夫子還說只要他用功讀書,中進士大有希望。
他滿心歡喜,自己讀書不求上進,還好長子爭氣。
然而這一切都成了過往,那日午門斬首,他去了。但他卻始終不敢看妻兒被斬首的畫面,他怕他承受不住。
他深深看了一眼眼前年輕的大人,結合這位在江南的表現,或許這位大人真能讓薛氏沉冤得雪,洗刷薛氏的冤屈,讓那些史書重改歷史。
在沉默了半晌過後,他終於還是開了口。
“當年堂兄讓我從密道離開,走時根本就不止我一人。那時薛府被兵馬司包圍,侄媳婦正在產子。那些人闖進來之前,侄媳婦正好誕下一名女嬰。堂兄讓我將侄孫女兒一起抱走,算是給薛氏留下一個血脈。只可惜那是個女嬰,不能振興我薛氏一門。”
說到這裡,薛淼還一臉的遺憾。
“隨後堂兄找了一位奶孃的孩子,讓其頂替。反正逃不出府中,一樣是死。而我是男子,不會照顧女嬰,走之前還帶了一個照顧侄孫女兒的丫頭,約莫十三四歲。”
顧誠玉耐心地聽薛淼說完,他不禁熱血沸騰,難道那些罪證在那位侄孫女兒的身上?
只是他隨後卻又想到,薛淼如今孤身一人,那侄孫女兒不知去向,該不會是弄丟了吧?還是死於水患之中了?
“侄孫女兒在何處?難道已經喪生於水患?”
薛淼眉頭緊皺,“並不是,我與侄孫女兒早就失散了。”
顧誠玉聞言不禁有一種無力感,這薛淼還說他堂兄有什麼隱秘之事都會交給他去辦,誰想此人卻如此不靠譜。
既然得了這樣的囑託,還帶着孩子在身邊,不是應該找個地方躲藏起來,等風聲過後,再帶着侄孫女兒離開此地,去別處謀生嗎?
竟然會和女嬰失散,真是讓人不知該說什麼好,還不如郭莫若這麼單純的後宅少女。
郭家也是滿門抄斬,雖不是滅九族,但郭莫若也失去了至親之人。
一個年歲這麼小的小姑娘,還知道振作起來,撫養幼弟成材,這薛淼還真是多有不及。
“那時我囑咐那小丫頭照顧好侄孫女兒,我忍不住,喬裝過後,便去了午門處。我回來之時一直渾渾噩噩,腦子裡暈暈沉沉,一進院子便倒地不起。還是鄰里見我倒在了院子裡,這纔將我扶進屋裡照顧。”
“等我醒來後已經過了兩日,我一醒來便喊了那丫頭,但聽照顧我的鄰里說這兩日家中一直無人,除了躺在炕上生病的我。他還說很奇怪,之前幾日一直聽我家中有嬰兒啼哭聲,結果這兩日照顧我時,卻並不見什麼嬰兒。我知道大事不妙,於是拖着病體,請了鄰里幫忙一起出去尋找。”
“孩子呢?找不着了?”顧誠玉冷笑一聲,看來薛皓禎所託非人吶!
“已經過了兩日,我哪裡還能尋着?我以爲是拍花子的將人給拍走了,又不敢去報官,只能自己尋找。將當初帶出來的銀子差不多散盡,只打聽到那服侍侄孫兒的小丫頭果真是被拍花子的拍走了,侄孫女兒也不知去向。”
薛淼蹲在了地上,他扶着額頭,滿心都是悔恨。他當時不應該去午門,然而事情已經發生了,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愧對堂兄的囑託啊!
“你將罪證放在了她們身上?”顧誠玉百思不得其解,這麼重要的東西,不是應該放在薛淼自己身上嗎?
“當時怕薛氏一族有人逃脫,官府正在全城戒嚴。我怕被搜出罪證,便將東西放在了侄孫女兒的襁褓之中,那丫頭身上也放了一兩樣。那丫頭不識字,我只囑咐她放好便是,誰能想到兩人突然都不見了呢?”
當時他們躲在一個小宅子裡,這還是之前他一時興起買的。因爲他看上了青樓的一位清倌兒,想養作外室。
爲了不讓人察覺,這房契上寫的是另一人的名字,不然他們還真無處藏身了。
想起當年,薛氏已經到了危急時刻,自己竟然還有心思去養什麼外室,自己真是混賬。
顧誠玉好一頓無語,之前看這人辦事挺穩妥,怎麼這事兒卻辦得如此荒唐?
只能說天意如此吧!也許薛淼當時受的打擊不小,以至於亂了方寸。
“大人!我自幼父母雙亡,在族中艱難度日,要不是堂兄,我也不能有後來的好日子。堂兄待我恩重如山,可我將侄孫女兒和那些罪證給弄丟了,愧對堂兄的囑託。還請大人一定要查明真相,找到侄孫女兒,還我薛氏一個清白!”
薛淼跪倒在地,嘴中嗚咽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