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幺回到柳樹衚衕,張狗子和趙六順正伸長脖子等在巷子口,見車子過來,急忙一路跟着回到宅院門口,見李小幺下了車,急忙上前稟報道:“五爺,衙門裡送來了十幾個人,說是要交給五爺您的。”
“人呢?在哪兒呢?”李小幺忙轉頭問道,張狗子指着大門旁的倒座間:“都關在裡頭呢,衙門的人說有事,不肯等五爺回來,走了!我和趙六順只好先把人都關在屋裡。”張狗子解釋道,李小幺頓住腳步,想了想,一邊繼續往裡面走,一走擡手叫着張狗子和趙六順:“你們兩個先跟我進來。”
兩人跟着李小幺一路過了二門,剛沿着抄手遊廊走沒多遠,呂豐不知道從哪裡突然竄出來,躍過遊廊欄杆,衝到李小幺面前問道:“你去哪兒了?也不說一聲,我找你半天了!”
“你去哪兒了?昨天夜裡沒回來,今天早上大哥他們走的時候也沒見你,你去哪兒了?”李小幺繞過呂豐,一邊走一邊問道,呂豐嘿嘿笑着,含含糊糊,彷彿有些心虛的說道:“沒去哪兒,隨便玩玩,哪有什麼地方去。”
“去找開平府頭牌玩了一夜?咦,我倒忘了問你,你哪來的銀子?這開平府的頭牌可不便宜,你這花資酒錢是哪兒來的?”李小幺轉頭看定呂豐,好奇的問道,呂豐揉着鼻子,懊悔不迭,下次這去哪兒的話可千萬問不得!
“你銀子哪兒來的?欠着帳呢?還是你小師叔替你會帳?這開平府頭牌陪一夜,要多少銀子?”李小幺笑盈盈的緊盯着追問道,呂豐清着喉嚨,努力顯得自然平淡的說道:“沒多少銀子,我上回不是跟你說過嗎,天師府在開平府有處宅子,有宅子就有帳房,我去那裡支的銀子。”
“既然這樣,你趕緊把那一千兩黃金還我!我現在手頭緊,正少銀子用。”李小幺忙笑着催討道,呂豐攤着手:“不是不給你,是還不起,我到帳房,一次最多隻能支一百兩銀子,一個月最多不能超過十筆,你那一千兩黃金,得支多少個月?再說,我要是月月支足一千兩,管事就得告訴大哥,大哥臘月就進開平府了,咱們還是消停點,惹惱了他,萬一停個半年幾個月不讓我支銀子用,那就慘了!”
李小幺轉頭看着呂豐問道:“那昨天支了多少?一百兩?這開平府的頭牌,一百兩就肯陪你玩上一整夜?也太便宜了吧?那頭牌看上你了,肯倒帖?”
“一百兩哪裡夠?我和管事打了個商量,一次支了一個月的。”
“一千兩!”李小幺猛的止住步子,轉頭怪叫道,呂豐不自的扭着頭岔着話題:“咱們不說這個,你去哪兒了?我找到一種酒,你指定喜歡••••••”
“一千兩銀子,一分也沒剩?”李小幺心疼着那一千兩銀子花資,這就是一擲千金?這個敗家子!
“還有點散碎銀子,反正就快到下個月了,就這兩天,撐一撐就過去了。”呂豐捻了捻癟癟的荷包,不知道是在寬慰李小幺,還是在寬慰自己,李小幺重重的呼了口氣,眼珠微轉,一邊走一邊斜着呂豐說道:“我前幾天就想找你說這事,這兩天忙,也沒顧上,你在我家住,自然沒什麼不行的,只一樣,在哪兒也沒有白吃白住的理兒,你說是吧?你要是住在我家,這房錢、飯錢、茶錢、水錢、燈油錢、花草樹木錢、洗衣服掃地各種錢,該給的都得給,要不,我看哪,你還是搬回呂府去住吧,又不用花錢,又比我們家舒服!”
呂豐眨着眼睛看着李小幺,回頭看了眼緊跟在兩人後面、伸長耳朵聽着兩人說話的張狗子和趙六順,衝着兩人揮揮手,拉着李小幺的衣袖往前緊走了幾步,低聲問道:“你生氣啦?不過是些小玩意兒,你看••••••”
“你看我象生氣的樣子?”李小幺打斷了呂豐的話,她不是生氣,她是心疼那銀子,呂豐疑惑的盯着李小幺,李小幺拍開呂豐的手,接着剛纔的話題說道:“你看你,我說東,你偏說西,你要在我家裡住,也不多,一個月二百兩銀子,要不,你就搬回天師府去住。”
呂豐困惑的揉了揉鼻子,倒也乾脆:“二百兩就二百兩!我還是住這裡,天師府有什麼好住的?!小幺,我跟你說,我找到古書裡說的那種濁米酒了,你肯定喜歡,味道跟蜜水一樣,就你這酒量,也能喝上七八十來杯,怪不得古人一喝起酒來,動不動就一罈一罈的喝,喝十壇也醉不了!”呂豐說的眉飛色舞。
“你買了幾壇回來?”李小幺笑着問道,
“就兩壇,這酒若沒人訂,那家酒坊平時也不釀,這兩壇是人家訂了準備坐月子用的,誰知道這酒釀好兩天了,孩子還沒生下來,再放就酸了,就轉賣給了我,我已經訂好了,讓那家酒坊每五天送兩壇過來,走,咱們賞菊喝酒去!今天天氣正好!”
“我還有點事,晚上吧,秉燭賞花飲酒,賞心樂事!”
“那好,我先回去睡一覺,睡醒了去找你。”呂豐爽快的答應着,送李小幺到了半畝園門口,見她帶着張狗子、趙六順進了院子,才搖着扇子,悠悠然回去百草園睡覺了。
李小幺吩咐張狗子和趙六順在垂花門外等着,自己進了正屋,紫藤和海棠迎出來,侍候着李小幺洗漱換了衣服,不等李小幺吩咐,紫藤就捧了錦袋過來稟報道:“五爺,昨天那份摺子問過南寧了,南寧說,因那些俘官從樑國徑直押到開平府了,爺說見了人再處置,就到了這會兒,這一卷是十九名俘官的履歷,南寧說是爺讓拿過來的。”
李小幺點了點頭,先取過那捲履歷大體翻了一遍,垂着眼簾想了想,招手叫了紫藤過來吩咐道:“你把這履歷上各人的家眷親屬師長這些抄出來,字抄大一些,一人一張紙,我一會兒就要用。”紫藤答應一聲,取了履歷過去,也不出屋,取了筆墨,就着旁邊的小几,不大會兒就抄好了,李小幺接過十幾張竹影紙翻了一遍,滿意的點了點頭,跳下榻,握着紙出了垂花門,叫了張狗子和趙六順,將十幾張竹影紙遞給張狗子:“你看看,字能認得全吧?”
“看五爺說的!咱雖說書還沒讀好,這字上頭,差不多的都認全了,範先生可沒少誇我!”張狗子一邊嘟嚷着,一邊翻着竹影紙,剛翻到第三頁,臉就苦成一團:“五爺,你說說,這起名字是讓人認的,還是難爲人的?怎麼淨這些怪字!這?”
“不得意了吧?你認的那點字,差的遠呢!好了,別管那些怪字,不用都認識,能認過半就行了,聽我說。”李小幺的聲音慎重起來,張狗子忙收了竹影紙,和趙六順凝神聽着李小幺的吩咐。
“門房裡那十九個人,從今天起,就交給你們兩個管着了,那些人都是樑地的大官。”張狗子和趙六順面面相覷,李小幺接着說道:“不過這個你們不用管,反正現在他們什麼也不是了,你們兩個,第一件事,先到離咱們府上不超過兩刻鐘路程的街上尋有房子往外賃的大雜院去,不要整個賃院子的那種,就是要這個院子一間,那個院子一間,好把他們分開,一人一間,一共賃十九間,這十九間房子,都只交一個月房租,”
張狗子和趙六順聽得連眨着眼睛,李小幺笑眯眯的接着說道:“找好房子後,第二件事,狗子把那些紙拿給他們看,告訴他們,一,往後他們在這開平府城內就自由了,只不得出城門半步,誰敢踏出城門半步,他名下那張紙上列了名字的,統統砍頭!”李小幺笑嘻嘻的做了個殺頭的手勢,張狗子打了個機靈,趙六順嚥了口口水,李小幺理着思路,接着說道:“你們兩個要學着察顏觀色,這話說完,仔細看各人神情,若是憤怒驚懼,這話就算說到地方了,下面,就是第三件事,告訴他們,往後他們就得自食其力,在這開平府,各顯神通,想法子自己養活自己吧,第三件,定下規矩,每天辰初、酉正,必定要到咱們門房報到,你們兩個,輪着看人畫到,一次未到就要去尋,第二回再犯,就帶他到咱們院子門口立着做一天門房。”
張狗子和趙六順笑着不停的點頭,這活不難還有意思,李小幺想了想,補充道:“再跟他們說一聲,若沒本事養活自己,就過來說一聲,五爺就收他進府做奴僕好了,吃穿不愁,還有月錢。今天不早了,你們兩個••••••算了,我不多交待,你們跟着我,要學着動腦子做事,從這會兒起,那十九個人就交給你們了,人要看好,房子要儘快尋,你們兩個商量着辦吧,若需用人手,過去找範大娘子商量去。”
張狗子和趙六順張狗子和趙六順利落的答應一聲,張狗子小心的將竹影紙收進懷裡,告退出去忙這件大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