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幺垂着頭,對於他們,她也許真是妖怪,一陣風吹進窗戶,李小幺寒瑟的抱住雙肩,蘇子誠聽得困惑,低頭看着李小幺膽怯無助的縮起肩膀,心裡突然漫起濃濃的憐惜,伸手圈過去,將李小幺攬在懷裡,溫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道:“別怕,哪有什麼妖怪,病重離魂,自古有之,各有奇遇,回頭我讓人尋幾本書給你看看,不過這事也不必再跟別人說,你知我知就是了。”
李小幺額頭抵在蘇子誠肩上,想掙開卻又一動不想動,她極其貪戀着這份溫暖和安穩,蘇子誠用力將她攬緊了些,低頭看着她,聲音溫柔的有些含糊的說道:“過兩天我讓人接你進府。”李小幺打了個機靈,伸手推開蘇子誠,往後退了兩步,強笑着搖着頭:“我不進你的府,我不給人做妾,誰的妾也不做,我做不好,也做不來。”蘇子誠看着李小幺,往前走了半步,李小幺急忙往後退了一步,蘇子誠頓住步子,蹙着眉頭,無奈的嘆了口氣,看着李小幺耐心的解釋道:“小幺,我不會委屈你,你放心••••••”
李小幺又往後退了一步,搖着頭說道:“你貴爲皇子,想要什麼樣的女子都不過一句吩咐,你拿我當幕僚比放到後院更划算。”蘇子誠面色一點點陰沉下去,李小幺垂着眼簾走到窗前,花廳靜得落針可聞,半晌,李小幺輕輕咳了一聲,笑着打破了僵局:“昨天水家七娘子和我說,水桐有贖罪之心,正好慈幼局還沒尋到合適的管事,這差使水家若肯接,倒是哪兒都好的一件事。”
“嗯,回去再說吧。”蘇子誠惡聲惡氣的答道,李小幺歪頭看着他,臉上笑意越來越濃,笑得眼睛彎成月牙,轉過頭,看着外面的山崖繼續笑個不停,蘇子誠被她笑得臉色通紅,正要說話,南寧在外面高聲稟報,水巖帶着滿身寒氣進了花廳,蘇子誠到嘴的話硬生生嚥了回去,水巖目光飛快的掃過紅着臉帶着惱怒的蘇子誠和笑顏如花的李小幺,一時有些摸不明狀況,李小幺笑着解釋道:“正和二爺說詩詞呢,水二爺喜歡誰的詩?你看看,哪一句形容這山崖上的花最好?”
水巖暗暗舒了口氣,看樣子,二爺又被小幺給添了堵,忙笑着說道:“我詩詞上不能,若論讀過的詩••••••讓我想想。”
“回去!”蘇子誠‘呼’的站起來,大步出了花廳,水巖忙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李小幺,李小幺無奈的攤着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蘇子誠徑直出了翠微別莊大門,也不看水巖和李小幺,陰着臉吩咐東平下山回府,李小幺裹着斗篷,看着苦惱的水巖,同樣滿臉苦惱的搖着頭,水巖見蘇子誠轉眼間已經走了十來步遠,拎着斗篷看着李小幺正要說話,李小幺忙理解的揮着手:“你快去!我自己回去就成!快去快去。”水巖滿臉笑意的衝李小幺拱拱手,疾步追趕蘇子誠去了。
李小幺站在別莊門口,看着兩人前呼後擁着轉過小徑,掂着腳尖跳了兩步,沿着來路雀躍着往雲眠居回去。她管住了自己,這一世她果然明白多了,理智多了,成熟多了,誰也別想傷害自己!男人,什麼時候的男人都一樣,自己要左擁右抱,要集環肥燕瘦,要後院美女如雲,卻不能接受女人一點點的背叛,死了也要給他守着,男人難道不知道,女人和他們一樣,也是人麼?李小幺站在一處山崖邊上,遠眺着山嵐霧浪想出了神,半晌,才重重的嘆着氣,轉身看着淡月認真的問道:“淡月,你說,男人和女人是一樣的人麼?”
淡月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小幺,眨了半天眼睛,才笑着說道:“人當然都是一樣的!哪裡有兩樣的人!”
“你也覺得人都是一樣的?我也這麼覺得!”李小幺彎眼笑着,對着自己肯定道,淡月更加莫名其妙,李小幺笑盈盈的繼續往雲眠居回去了。
李小幺和範大娘子等人回到柳樹衚衕,天已經全黑了,李小幺打着呵欠徑直回了半畝園,她那間東廂小屋裡,肯定堆了好多文書了,明天又是一天忙碌。
第二天辰末剛過,人牙子送了十幾個丫頭過來,範大娘子叫了孫大娘子過來,兩人商量着挑了六個丫頭出來,月亭聽着範大娘子和孫大娘子的商量,眼看着挑了人,突然一聲不響的站起來,徑直出花廳回去了。範大娘子怔了怔,也沒功夫多管,吩咐玉硯叫紫藤過來,把人交給了紫藤。
忙了一上午,範大娘子吃了飯,剛歪在榻上想歇一會兒,就聽見嚴二嬸子在外面揚聲打着招呼:“大娘子在不在?”
“在!二嬸子快請進。”範大娘子急忙起身,一邊穿鞋子,一邊示意玉硯打簾子。嚴嬸子笑呵呵的進了花廳,範大娘子迎過去虛扶着她坐到炕上,笑着說道:“二嬸子有什麼事,叫我過去吩咐就是,怎麼自己過來了?”
“自家人,大娘子別客氣,你兩處忙着,我又沒什麼事,過來一趟走動走動還好呢!”嚴二嬸子一邊笑應着話,一邊接過玉硯遞過茶,喝了兩口,掃了玉硯一眼,範大娘子忙示意玉硯迴避,嚴二嬸子挪了挪,靠近範大娘子,笑着說道:“月亭跟我說,你買了好幾個丫頭?”
範大娘子心頭突了下,忙笑着解釋道:“這是小五的意思,過了春節,孫大娘子就出服了,小五準備讓李三爺還有張大爺三月裡成親,這宅子、丫頭什麼的,也要早些備下,倒不是爲了旁的。”
嚴二嬸子滿臉驚訝,看着範大娘子,微微遲疑了下,輕輕拉了拉範大娘子,聲音壓得低低的說道:“大娘子,咱們是一家人,別怪我多話,我就是這麼一說,你聽聽就行,別往心裡去,這三爺成親,你幫着張羅宅子丫頭也就算了,那張大爺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他成親有他姐姐呢,哪用你多管閒事的?那孫大娘子吃住都在咱們家,這也就算了,她一個人也可憐,可這成親,這丫頭也照着你們姐妹一個例?這也太過了!”
範大娘子滿臉苦笑的看着嚴二嬸子說道:“二嬸子想多了,孫大娘子雖說吃住在咱們家,小五每個月撥五兩銀子到咱們帳上,她一個月,連吃帶住也用不了五兩銀子,咱們一家一個月也就五兩銀子的用度。”嚴二嬸子尷尬的嘿嘿笑了幾聲,訕訕的說道:“說到這事,也真是的,怎麼這李家,銀子都攥在小五一個丫頭手裡?她大哥也不管的?”
“二嬸子說這個做什麼?”範大娘子有些不耐煩起來,嚴二嬸子陪着笑說道:“我這不都是爲了你好,往後這李家還不是你的,這規矩若是做成這樣,難不成你嫁進來,月月倒要尋小五要用度去?說到哪兒也沒有這樣的規矩,這一家的家產銀子,都握在小姑子手裡,她也不小了,過兩年嫁了人,這陪嫁••••••”
“好了!二嬸子過來就是說這個的?這是人家李家的事,如今咱們還管不上,硬要去管,平白惹人笑話!”範大娘子惱怒的止回了嚴二嬸子的話,嚴二嬸子脾氣極好的笑着從善如流:“好好好,是我多嘴了,我來找你,不是爲了這個,唉喲,你看看,這越說越遠了,正事倒差點忘了,大娘子,我跟你說,月亭到底是你妹妹,雖說不是嫡親,可還有誰比她更親的?小五/不掂記她也就算了,畢竟隔得遠,咱也不能怪人家,可你怎麼也不掂記着你妹妹?你們個個都買了丫頭侍候着,你給她一個也好啊,一個都不給,你說說,這說到哪裡也說不過去不是,這是說不過去的事!”
“二嬸子!”範大娘子急得眼圈都要紅了:“我跟你說過了,這丫頭,是小五的意思,銀子也是小五出的,你也別總這麼難爲我!”
“好好好,我不難爲你,你們這丫頭,說是小五的銀子,那就小五的銀子,小五的銀子還不是李家的銀子,李家的銀子還不是你的銀子!算了算了,我不計較這個,這銀子,我自己出,我給月亭出,就算煩勞你,過過手,這總行了吧?你也不好太委屈你妹妹吧?月亭哪裡不好了?”
範大娘子一時氣結,看着嚴二嬸子,眼淚在眼眶裡打起轉來,嚴二嬸子將手裡的帕子塞到範大娘子手裡:“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前兒讓你帶上月亭,你說這說那,真帶上了,你看看,小五說什麼沒有?有誰說半句話沒有?我聽月亭說,那水家姑娘對她好得很,你看看,我沒說錯吧?那是你妹妹,你不關照誰關照去?說到這事,我本來不想說的,我託你給月亭提親這事,你說你,杳無音信沒了下文!咱不說月亭願意不願意!”嚴二嬸子重重拍了下範大娘子的手,止住她的辯解:“這婚姻之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好歹給我提一提吧?我就不信了,我這麼好的姑娘,那幾個窮莊稼漢還能看不上?他們做夢都夢不到呢!你看看你,唉!”嚴二嬸子用一聲恨鐵不成鋼的嘆息止住了一番抱怨。
範大娘子聽的臉色發白,怔怔的不知道說什麼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