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幺暗暗點了點頭,鬆了口氣,接着說道:“織坊雖有陳大統管,不過這工藝上頭,還是你們兩位說了算。”
“成!”羅大和羅二忙點頭答應,李小幺轉頭看着趙六順接着吩咐道:“你還留在織坊,不過從今天起,你只管倉庫上的事,生絲進來,入你的庫,羅大和羅二要用,從你庫裡領,織好的綢子,也入你的庫,往後狗子和五哥要出貨,也是從你手裡出,除了這個,這一來一往路上的事,往後也歸你管,今天回去,在織坊南邊空地上,先尋懂行的人修幾間倉庫出來。”趙六順有些莫名其妙,卻毫不遲疑的連連點頭應承着,李小幺掃了眼屋角的滴漏,也不多解釋,轉頭吩咐羅大和羅二道:“你們兩個這會兒趕緊回去挑好的取十二匹各樣綾羅,趕緊送到這裡,我要送人,越快越好。”羅大和羅二忙答應着站起來,恭敬的告退出去,急奔出去取綢子了。
李小幺看着羅大和羅二走遠了,屏退淡月等人,看着張狗子三人問道:“姜順才家裡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跟我細說說。”趙五哥茫然的從李小幺看到張狗子和趙六順,有些摸不着頭腦,張狗子和趙六順對視了一眼,轉頭看着李小幺苦笑道:“五爺,這說起來話可不短,是這麼回事,順纔去了虎威營跟大爺掙功名,臨走前託付過我和六順,他媳婦那頭有什麼事,讓我倆照應點,五爺走後沒幾天,他媳婦娘就病倒了,說是極重,要吃參,他媳婦頭天剛讓人捎了話,隔天又捎話說不用了,說是從紫藤姑娘這裡求得了一根,這是個引子,後頭的事,就是順才成親那天,新媳婦接回來,竟被人打成了爛豬頭,聽說就爲了那根參。”李小幺被張狗子形容的哭笑不得,趙六順忙捅了捅張狗子嘀咕道:“你看看你,這是說的啥話?那是嫂子,不是爛豬頭!順才哥聽到又得踢你!”
“去!”張狗子將趙六順的手打回去,看着李小幺接着說道:“那天是我陪順纔去接的親,五爺知道,順才成親那幾天,正趕上王爺調兵調的厲害,大爺他們和範先生根本沒空回來,範家張燈結綵倒是張燈結綵了,可那天一進巷口,我就覺得不對勁,果然,一到範家門口,張嬤嬤就神神秘秘的把順才叫進去,順纔出來時,臉都青了,接了媳婦走到一半,就託我帶幾個人,把他媳婦一家連人帶東西搬到他家裡去,我看他臉一直青得厲害,也沒敢多問,接了人回來,他家裡滿院的客人竟然都散了,桌上的酒菜連動都沒動。”李小幺聽着張狗子說書般的細緻八卦,深吸了口氣,耐着性子聽他說,張狗子拍了拍大腿連聲感嘆,趙六順看着李小幺跟了一句:“這事我知道,那天我在家幫順才哥待客,順才哥臉色真是難看的不得了!一進門就護着嫂子不讓人近身,連蓋頭也沒掀,也不用司儀說話,就那麼自顧自的成了禮,滿院的人都看呆了,順才哥把嫂子送進內院,出來連敬了三杯酒,說家裡出了點小事,就不招待各位了,就那麼着,直接把大傢伙給轟走了!後來是魏二爺和張大姐招呼大家到外頭吃的飯。”
“隔天順才就來尋我,含含糊糊也沒說明白到底怎麼回事,只說他媳婦娘病的重,只好趕緊接回去靜養,找我借錢給他媳婦娘買老山參治病,我和六順,還有羅大、羅二,陳大,磕乾淨家底,湊了三百四十兩銀子給他,順纔回去又把能賣的都賣了,就是五爺賞的東西,順纔沒捨得動,那些東西,是我跟他一起賣的,統共賣了兩百七十兩不到,加上順才和他媳婦存的銀子,最後總算湊了八百兩銀子,跑遍開平府,磨破嘴皮,買了根細山參,順纔在家歇了半個月,就回了虎威營,那以後,我和六順隔不幾天就過去順才家看看,聽說他媳婦娘也沒怎麼見好。”
李小幺暗暗鬆了口氣,姜順纔是個聰明厚道的,沒把範家那些爛事兜到外頭去,顧了範家的面子,也顧了明婉和範先生的面子,李小幺垂着眼簾喝了幾口茶,輕輕嘆了口氣,看着張狗子和趙六順誇獎道:“這件事,你們兩個做得極好,其一,夥伴有難,盡全力幫救,其二,知道公私分明,沒動用織坊的銀子。”張狗子嘿嘿笑着,擡手揉了揉鼻子,老老實實的說道:“想用來着,順纔不肯,說五爺規矩重,我其實也就那麼一想,就這麼想想,夜裡就做了一夜惡夢,再沒敢動過這念頭。”趙六順睜大眼睛看着他叫道:“你還動過這念頭?你咋沒跟我說?”張狗子掃了他一眼沒答話,趙五哥拉了拉弟弟責備道:“他又沒打算用,跟你說啥?!”
“五爺,順才走前,我倆喝了頓酒,順才一個勁的抹眼淚,說當初不該鬼迷了心竅去妄想啥功名利祿,若不是昏了頭,老老實實跟着五爺做事,哪會讓他媳婦受了這樣的委屈?我就勸他,既這麼想,那就回來再跟着五爺就是了,五爺還能不要他了?!”
“嗯,開弓沒有回頭的箭,我自然不會再要他。”李小幺看着張狗子,淡然的說道,張狗子愕然半張着嘴,趙五哥瞄了李小幺一眼,又瞄向張狗子,想了想,到底沒敢多話,李小幺揚聲叫淡月進來重新沏了茶,端起來慢慢喝着,張狗子怔過神來,尷尬的笑道:“還是順才知道五爺的脾氣,順才也這麼說,說他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五爺那樣的脾氣••••••順才說他跟着大爺掙點功勞再回來求五爺,他也想明白了,什麼奴不奴的,能護住媳婦兒女,能過份安穩好日子才最要緊,都怪我多嘴,五爺就當不知道吧,不然我又得落抱怨。”張狗子討好的嘿嘿笑着,衝着李小幺不停的拱手,李小幺上下打量着他,輕輕‘哼’了一聲,慢慢喝完了茶,放下杯子吩咐淡月道:“去請落雁過來。”淡月答應了出去,李小幺轉頭看着三人介紹道:“落雁是我新收下的門人,你們跟了我,我可從來沒拿你們當奴才看過,不過是份賓主之誼,就算是門人吧。”三人忙站起來,趙五哥和趙六順長揖到底,張狗子卻跪倒在地,李小幺欠了欠身子:“起來!跪什麼?!”張狗子忙站起來,咧嘴嘿嘿笑着,沒等說話,淡月在花廳門口揚聲稟報了,引着落雁進了花廳,李小幺一一介紹幾人認識了,指着落雁吩咐道:“落雁姑娘手頭另有一樁生意要做,不過她一個姑娘家,若有什麼不便處,你們三人就多幫着些,狗子和五哥要去尋鋪面,落雁姑娘也要尋處宅子買下來,正好,你們兩個和落雁姑娘一處尋這鋪面宅子去。”
三人忙答應了,李小幺看着時辰差不多了,又交待了幾句,打發走四人,進去換衣服準備啓程去水桐府上。
四人出到垂花門下,落雁看着張狗子和趙五哥笑道:“咱們什麼時候看鋪子宅子去?”
“我看趕早不趕晚,不如今天就去看起來去!”張狗子興奮的說道,落雁連聲贊同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那咱們這就去!”說着,落雁招手叫過金環,吩咐她趕緊取了帷帽等出門的東西過來,又尋張嬤嬤要了車,張狗子和趙五哥先出去,牽着馬等在大門口,落雁在二門裡上了車,跟在兩人後面,往巷子口走去。
剛走了沒幾步,車子猛的停下來,車簾子突然被人掀開,賈婆子帶着滿臉笑容探進頭進來叫道:“月亭姑娘!”落雁和金環嚇了一跳,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金環氣急敗壞的上前往外推着賈婆子:“出去!這也能認錯人?!”賈婆子一邊死盯着落雁打量不停,一邊連聲陪着禮,不緊不慢的放下簾子,連連曲膝陪着禮退到了路邊,張狗子和趙五哥見是賈婆子,皺了皺眉頭,眼見賈婆子退到路邊,揮手示意車伕趕緊走。
賈婆子陪着滿臉笑容垂手站在巷子邊,眼看着車子轉過彎看不見了,才轉身出了巷子,疾步往林先生和智靜處報信去了。
林先生和智靜凝神聽了賈婆子的稟報,兩人幾乎同時舒了口氣,林先生悠然的搖着摺扇笑道:“所謂流言不實者衆,你看看,都說這樑王如何如何,所寵之人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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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花入各眼吧,他既好這風騷嫵媚之人,往後若用美人計,倒方便了。”智靜拍着蒲扇笑道,兩人相視而笑,林先生又交待了賈婆子幾句,賈婆子領了令,小心的繞了幾個圈子回到柳樹衚衕,尋範大娘子和月亭奉承去了。
李小幺換了衣服,喝了杯茶,等羅大和羅二帶人送來了綾羅,併到張嬤嬤收拾的禮物裡收拾好,這纔出了二門,上車往水桐府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