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樑帶着笑,隨意的走到院子中間站住,轉頭看着圍在自己周圍、一臉興奮的張鐵木等人,笑着說道:“我不用手,只用一條腿,不然你們魏二爺要笑話我欺負你們了。”
魏水生揹着手,站在院子邊上,聽了李宗樑的話,笑着搖了搖頭,李二槐雙手抱在胸前,看着張鐵木大聲吼道:“好好打!誰要是膿包了,回頭三爺單獨收拾他!”
李小幺眼睛亮亮的站在魏水生身邊,一臉興奮的等着看熱鬧,李宗貴閒適的抱着手,挨着李小幺站着,衝着張鐵木等人擡了擡下巴,帶着絲不屑:“打他們這樣的,哪用得着大哥,我去就行!”
說話間,張鐵木猛的跺了下腳,揮着拳頭,大叫着衝李宗樑撲了過去,李宗樑雙手背在後面,擡起腳,極輕巧隨意,彷彿就是隨便擡了下腳,就正好踢在了張鐵木大腿側面,以力借力,直踢的張鐵木又是一個狗啃泥撲倒在地,勁力未消,又往前滑了幾步,後面十幾個人緊跟着一窩蜂衝上去,李宗樑一隻腳又快又準,轉着圈一個個踢出去,眨眼功夫,就將十幾個人踢倒在地,在院子裡倒成一片,捂着痛處,唉喲唉喲的叫個不停,李宗樑撣撣衣襟,笑吟吟的退到了旁邊。
李小幺拼命拍着手喝彩,魏水生擡手拍了拍李小幺的頭:“這不算什麼,他們剛紮了幾天馬步,也沒有半點章法,單憑着一股子蠻力,就這麼一窩蜂往上衝,找打的。”
李小幺彎着眼睛笑着點着頭,看着勉強從地上爬起來,垂頭喪氣的坐在地上,吐着嘴裡泥土的張鐵木,心情大好,她倒真沒想到大哥的身手這麼好,早知道這樣,前兩天就該讓大哥狠狠的打他們一頓,這收服人心,特別是象張鐵木這樣的,要讓他服,就得先打得他找不着北,然後再給點甜頭,這十五個人,不,十四個,張大姐先不算,她自然有人去收服,這十四個想做山匪的莊稼人,若不收拾的讓他們心服口服,她和幾個哥哥的這山匪日子就沒法過安心。
李小幺又看了兩天,稍稍鬆了口氣,這幫人被李二槐狠狠練了五六天,又被李宗樑打了一頓,隔天李小幺慫恿着魏水生又以一抵十三狠打了一頓,魏水生下手可比李宗樑狠多了,直打得李小幺心痛萬分的賠了不少草藥進去。李二槐章法分明的操練和這兩頓打,讓張鐵木這幫山匪,再看李示樑他們四個,這目光就是從下往上,害怕中透出了信服,算是收服了一半了。
李小幺暗暗舒了口氣,注意力轉到了那些邸抄上,可她手裡的邸抄,只有這麼幾張,原來在太平府的那些東西,除了銀子,別的什麼也沒能帶出來,李小幺盤算了大半天,晚上吃了飯,擠在李宗樑和魏水生中間,烤着火,說起了鄭城前知州錢文宣,也就是那個錢摟子撤差的事。
“小幺又想幹什麼?”魏水生轉頭看着李小幺問道,李小幺不答他的話,掰着手指算起了帳:“大哥,咱們那匹大走騾,加上那輛車,一共賣了八十三兩銀子,那天給石坎接腿買藥、買糧食,買油鹽,又買了兩輛車,那一天,就去了十五六兩銀子,二槐哥又買了那些鋸子啊什麼的,又去了二兩多銀子,現在咱們統共只餘了六十多兩銀子,上回買的糧食,吃到今天,也沒多點了,最多後天,又得進城去買糧食,咱們這二十個人,我算過了,一天光吃,最少也得四百個大錢,兩天就是一兩銀子。”
李宗樑笑着正要說話,李小幺拍着他的胳膊:“你先聽我說完。照理說,這六十兩銀子,光吃糧食,也夠吃三四個月的,可大哥看看,那幫子窮山匪,沒衣服沒鞋的,鞋子就算了,穿草鞋吧,可衣服呢?這已經是臘月了,再不添衣服,離開火堆就撐不住了,還有被褥,也得添些吧,總不能一直這麼靠人擠人取暖吧?我算着,就照一人一套棉褲棉襖,不多說,三斤棉花算吧,光棉花,一個人就得兩百多個大錢,兩人一套被褥,再便宜,光棉花這一項,就得十四五兩銀子吧。”
“一人三斤棉花不夠!都是大男人,三斤棉花也就一件薄棉襖,這哪夠一身棉衣服?不夠!”李二槐打斷李小幺的話糾正道,李小幺嘆了口氣,攤着手說道:“二槐哥別那麼講究了,先湊和着吧,就這樣,再加上布,這一項,就得去掉將近三十兩銀子,這事,還耽誤不得,得趕緊去鄭城買回來,就只剩三十兩銀子了,滿打滿算吧,也就是吃上兩個月,連冬天都過不去,還得不能出事,要是有點什麼事,這銀子眨眼就沒了。”
李宗樑眉頭緊皺起來,看着李小幺沒有說話,魏水生看着李小幺,笑着說道:“小幺有什麼打算就直說吧,我和大哥聽着呢。”
李小幺看看魏水生,又轉頭看看李宗樑,低低的嘀咕道:“我不過算算帳,又沒想什麼,真是的,好吧,是水生哥讓我說的,大哥可別怪我!”
“你說吧。”李宗樑有些無奈的說道,李小幺轉身從牀上摸過那捲邸抄,翻了翻,找到那張寫着錢文宣撤差的邸抄,遞給李宗樑,點着錢文宣的名字說道:“這個人,那天我和貴子哥打聽過了,外號錢摟子,在鄭城這幾年,好事一點沒幹,淨摟錢了,鄭城地皮都被他刮薄了三尺,這回因爲清野不利,被撤了差,新任知州再過半個月就到了,新知州一來,他就得離開這鄭城,要麼回去老家,要麼就是去太平府再尋門路求復出,我和貴子哥打聽了,他老家是信陽那邊的。”
“小幺想打他的主意?”魏水生眉頭擰到了一處,李小幺點了點頭:“就他最合適,他那麼能摟,有銀子是不用說的了,這銀子還是不義之財,取不傷廉,咱們這可是劫貪濟貧,拿得理直氣壯,這是一,二來,他這銀子是貪來的,這趟又是撤了差使走的,就是被劫了,必定不敢聲張,就是聲張,他一個撤職的貪官,也張羅不出大事來,咱們也不多劫,拿一點就行,不讓他太心疼,這樣,就不會有什麼*煩。”
“小幺這話說的是不錯,可這銀子,咱們哪能劫到手?人家可是深宅大院裡的官家!”李二槐瞥着李小幺說道,李小幺也不理他,只轉頭看着魏水生,魏水生皺着眉頭,手裡的棍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撥着火,沉默了一會兒,纔看着李小幺說道:“往太平府和信陽去的路,是都經過這筆架山,可咱們這西山腳下是條小路,又偏僻又不好走,這錢摟子要走,必定要走東山腳下那條官道,東山是人家黑虎寨的地盤,咱們可惹不起。”
“我有法子!肯定能成!”李小幺聽了魏水生的話,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轉頭看着李宗樑期待的問道:“大哥的意思呢?”
李宗樑看着旺旺的火堆,沉默了半晌,轉頭看着李小幺,點了點頭,李小幺興奮的一隻手挽了李宗樑,一隻手挽了魏水生,一邊笑一邊說道:“咱們既落了草,總得有點落草的樣子,得發個利事才象樣子麼!這事吧,我是這麼想的••••••”
第二天一早,李小幺難得的天沒亮就爬了起來,魏水生用獨輪車推着李小幺,李宗貴帶着張狗子和姜順纔跟在後頭,一行人往鄭城趕去。
張狗子和姜順纔是李小幺冷眼瞄了這些天才挑出來的,張狗子今年只有十六歲,是那羣山匪裡年紀最小的一個,人還沒長開,極瘦小,看着彷彿只有十三四歲,眼神靈動,伶俐討喜,手腳極麻利,爬樹爬得飛快,最大的長處就是學話,學李二槐他們說池州官話,學的彷彿就是土生土長的池州人,李小幺極欣賞他這個長處。
姜順才今年十七歲,和張狗子相反,長相倒和李二槐有些象,墩墩實實的,濃眉小眼,厚嘴脣,看着一臉憨厚,可心裡頭,一肚皮鬼主意,聽人說話,三分話能聽出七分音來,這十五個人裡頭,就數他心眼最多。
下了山,上了官路,太陽暖洋洋的照着趕路的行人,李小幺坐在車上,笑語盈盈的和張狗子和姜順才說着閒話:“聽說咱們現在住的地方,原來是黑虎寨的地盤?”
“嗯。”姜順纔看了張狗子一眼,謹慎的答道,李小幺眯着眼睛笑着,接着問道:“我想聽聽這黑虎寨的事兒,聽說這黑虎寨的大頭領,是個大俠,專門劫富濟貧?”
張狗子和姜順才笑了起來,姜順纔看着張狗子,等他先說話,張狗子咧嘴笑着:“沒聽說他濟過什麼誰,黑虎寨的孫大頭領只做大生意,窮人哪有錢讓他劫?要做大生意,當然只能專門劫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