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豐興致勃勃的躲在樑先生內室角落裡,聽到外面的動靜,急忙給袁大帥灌了解藥,看他半睜着渾濁的眼睛,神情萎靡不堪,實在是沒精神到了極點,人蜷縮委在地上,一動不動,呂豐踢了兩腳,袁大帥身子跟着晃了晃,還是一動不動,呂豐想了想,悄悄抽出匕首,狠狠的插在了袁大帥大腿上,袁大帥眼睛圓瞪,一聲慘叫,眼看着呂豐拔出匕首,匕首尖上的血流成了線,揚着匕首彷彿又要刺下來,只嚇得一躍而起,狂叫着奪門而逃。
呂豐縱身後躍,奔着早就走熟的路,疾奔而出。
蘇子誠正和林丞相客客氣氣的相讓着進了門,迎面就看到袁大帥面容扭曲,慘叫着從樑先生院子裡瘋狂奔出,赤條條不着一線,一條腿上滿是鮮血,舞着雙手,渾身散發着惡臭,直把負責護衛的衆人驚愕到魂魄飄散。
陳大帥拔劍擋在了蘇子誠和林丞相面前,蘇子誠陰着臉,揮手屏退了陳大帥,轉頭看向樑先生,樑先生愕然半張着嘴,傻子一樣看着從自己院子裡奔出來的瘋子,林丞相凝神看着赤祼的血人,恍惚覺得有些眼熟,擰着眉頭,順着蘇子誠的視線也轉頭看向還是愕然中的樑先生,方大人站在院門口,探頭往裡張望着,眼風掃過蘇子誠和樑先生,停在了林丞相身上,嚴府尹站在最後,只聽得見聲音,卻看不到發生了什麼事。
兩個護衛上前扭住袁大帥,按在了地上,旁邊一個護衛忙解下斗篷胡亂裹在袁大帥身上,免得他赤身露體驚擾了貴人們,旁邊侍立的管事看着袁大帥,只恨的牙根癢,忙了兩夜一天,好不容易將紫藤居打掃乾淨了,這會兒讓一個瘋子攪的臭氣熏天、滿地髒血!
袁大帥凍餓傷驚恐,諸般俱全,在護衛們的狠扭重打下,一口氣堵在喉嚨間,翻着白眼直暈過去。
林丞相滿臉狐疑的緊走幾步上前,示意護衛掠起袁大帥披散滿臉的頭髮,驚愕的往後連連退了幾步,轉頭看着方大人:“你看看,這不是••••••這是不是袁大帥?!”
方大人急忙上前仔細看了,臉上又是憐憫又是噁心還有說不出什麼表情,轉頭看着林丞相,點了點頭:“可不就是袁大帥,原以爲他爲國捐軀了,竟然••••••受了這樣的大難。”
方大人一邊說着,一邊上下瞄着樑先生,樑先生瞬間明白過來,擡頭盯着方大人,又猛轉頭看着在後面拼命掂腳探頭的嚴府尹,正要說話,蘇子誠看着陳大帥冷冷的吩咐道:“去,幫着鄭城府衙徹查鄭城,掠了袁大帥的賊人必定沒有走遠,快去!”
林丞相立即反應過來,忙轉過頭,厲聲吩咐着隨行的文將軍:“你也去,別讓賊人走脫了!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事,這份居心可誅!”
文將軍抱拳重諾,轉身奔出來,帶了隨行的護衛,和陳大帥一左一右,滿城搜查嫌疑人犯去了。
城門口,呂豐臉色微微泛着潮紅,彷彿慢條斯理的出現在街角,李小幺忙站起來,摸了三個大錢付了帳,徑直出了城門,往筆架山方向去了,出城兩三裡,呂豐追上李小幺,還沒說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李小幺被他笑得心情跟着愉快而飛揚。
紫藤居,方大人忙讓長隨擡了袁大帥到自己居處,叫了大夫進來,診治洗刷去了,院子裡的管事帶着衆僕從,急急忙忙的重又擡水洗刷了院子,各處燃起香餅,好驅散那股濃濃的異味。
這突然出現的袁大帥如同一隻小蒼蠅,雖然把大家噁心夠愴,可到底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並不影響吳國和北平兩國的深厚情義,方大人和樑先生原來達成的協議,照樣順順利利的簽了押,蘇子誠和林丞相照樣親熱的如同一家人。
該說的事都說完了,兩家拱手告別,一往東一往南,各自回了大營,跟着去北平軍大營的,還有被強行請過去說話的孫掌櫃和宋師爺,以及紫藤居衆夥計、短工,包括李宗貴。
林丞相面無表情的聽了嚴府尹急到口吃的稟報,眼皮也沒擡:“二皇子跟我說了,那紫藤居竟然是你那個師爺的產業!你難道不知道?!出了這樣的事,你也難辭其咎!回去先想想請罪摺子怎麼寫吧!”
一句話把嚴府尹驚傻在當地,方大人伸手拍了拍嚴府尹,同情的低聲說道:“這鄭城是你治下之處,那師爺總也是你的人••••••唉,出了這樣的事,一個失察總是脫不掉的,好了,回去好好寫摺子去吧。”
嚴府尹喉結滾動,喉嚨乾澀的說不出話來,那個紫藤居,這個失察,這鄭城,這事,唉,這倒黴催的!
第二天天剛亮,宋師爺等人就滿眼血絲的回到了城裡,宋師爺去府衙收拾東西,和嚴府尹陪罪請辭,孫掌櫃和衆夥計回去紫藤居收拾東西,準備各奔東西,這紫藤居,被那個二皇子遣人以高出三成的價強行買了下來,還包括李宗貴的那個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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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夥計各自回了家,李宗貴收拾了東西,和孫掌櫃低聲商量了,怕北平那邊有人盯着,準備先繞到唐縣再回去山上,兩人商量定了,揹着包袱一起去府衙尋宋師爺話別。
宋師爺正和嚴府尹一處說着話,嚴府尹哭喪着臉,招手叫了孫掌櫃進去,長嘆一聲苦惱道:“咱們也算是一處共過患難的,等我一天吧,我這府尹也被革了,明天咱們一起啓程,我回太平府待罪去,孫掌櫃打算去哪裡?”
孫掌櫃滿臉苦惱無着:“哪想過這個?!我們東家又不在,唉!”
“我看你乾脆跟我去太平府吧,老宋說你們二爺如今在太平府讀書準備應考呢?就去太平府吧,再開家茶坊,要不開家分茶鋪子也行,你有手藝,又會經營,指定做的好!”嚴府尹誠懇的勸道,宋師爺也跟着勸着孫掌櫃,孫掌櫃含糊着,沒答應也沒不答應,看着宋師爺不動聲色的轉了話題:“去哪兒都行,總是聽我們東家的意思,老宋真要回鄉了?”
“回家!這一場事讓人心寒,你說若是一個不巧,我這命可就沒了,兒子長這麼大,我都沒見過幾眼!算了算了,回家!不求富貴,就圖個團圓安生吧。”宋師爺傷感萬分的說道,幾個人被他說的感慨萬分,對坐唏噓不已。
第二天,一行四人,宋師爺的那個老僕,戰亂中早就沒了蹤影,嚴府尹如今也只剩了孤身一人,就這麼四個人,找遍鄭城,最後還是求到樑先生那裡,求了兩匹大青走騾過來,四個人輪流坐一陣走一陣,出南門,往唐縣方向趕去。
出了城門沒走多遠,遇到了幾撥也不知道是要進城還是出城的農人,一路搭着伴說着話,走了幾里路,到了岔路口,也就分開了,孫掌櫃和李宗貴心情輕鬆的繼續往唐縣趕路,那路上偶遇的農人兜了個圈子,上了筆架山,李小幺得了稟報,忙和李宗樑說了,和呂豐、魏水生一起,啓程趕往唐縣。
鄭城紫藤居,樑先生帶着人一處處仔細清查,那個袁大帥從他屋裡跑出來,害的他被二皇子訓斥的擡不起頭,這中間到底是誰的手腳?必和這紫藤居脫不開干係!嚴府尹?不會,他看人一向極準,那個嚴府尹沒那份腦子,也沒這份膽子,方大人?不象,這事與他有害無益,那是個沒好處絕不出手的人,更不會自拆牆腳,那個師爺?掌櫃?好象都不象,還把人脫光了,怎麼看,都有幾分胡鬧在裡頭,到底是誰?
讓樑先生苦惱無比的李小幺和呂豐已經趕到了唐縣,唐縣遠比鄭城繁華許多,幾家腳店也極是舒適氣派,孫掌櫃四人投宿在城裡最好的腳店裡,李小幺等人住進了對面的腳店。
幾個人繞了八九個彎,聚到魏水生房裡,李宗貴凝神聽着周圍的動靜,孫掌櫃低低的說着經過:“••••••盤問了一天一夜,沒動刑,倒也算客氣,就是一遍一遍的問,能問出什麼來?都是不知道的,後來那個管事來了,說是二皇子吩咐的,照着咱們買房的價,加了三成,用見票即兌的銀票子把紫藤居,連同那個小院,一起買下來了,說是給樑先生常住,樑先生跟我說,這鄭城往後也沒什麼生意做了,讓我到別的地方開鋪子做生意去,問我願不願意去北平,我若想去哪裡,他就寫封信給我落戶,我說不想去,想去唐縣或是太平府看看,他也沒說啥,又給了我五十兩銀子,讓我分給那些夥計,就打發我們回了城,只限着時候要我們收拾東西搬走。”
呂豐聽着聽着,突然肩膀聳動着悶聲大笑起來,直笑的連椅子帶人倒在地上,又不敢出聲,只悶了個滿臉通紅!李小幺惱怒異常的盯着他,她知道他笑什麼,他笑她沒趕走別人,倒被人家趕出了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