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少卿的難題
兩人都沒有回頭去看那兩個從後面馬車中下來的人。
一入紫竹宛，寧少卿就吩咐寧德，讓他將離家主主院最遠的那個薔薇院給收拾出來，讓兩個姨娘今天就住過去。
這兩個人就算是要當不存在，也是皇上賜的，總要讓她們先安住下來再說。
陌千雪剛入寧府，對府中的一應事宜，各個院落也還不太熟，寧少卿自然要爲她處理。
然，話剛落，寧老家主的人就來人，說是有要事要和他談。
一般的事父親絕對不會傳他，寧少卿顯陌千雪抱歉的看了一眼，陌千雪點頭讓他放心，寧少卿才轉身出了紫竹宛。
寧少卿轉身走了，孫嬤嬤卻來傳話說，兩個姨娘跪在外面，自稱不敢壞了規矩非得給陌千雪請了安敬完茶才肯離開。
是的，進了門若是沒給正房敬茶，這姨娘的身份便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看來這兩個人很是精明。
一進寧府，寧少卿前腳走，後腳她們就跪下了，不知情的還以爲是她不容人，心眼毒給立規矩呢。
“這剛進門跪在外面也不好看……”孫嬤嬤怕事情鬧大，有些忐忑。
陌千雪輕哼一聲，既然同意你們入門，你們敢敬，我就敢喝。
一杯茶而已，少卿不想見你們，我卻正好也要會一會你們。
萬紫瑩陌千雪見過，那個什麼媛園翁主，她卻沒見過，更不知道是個什麼來頭。她佔了姨娘的名份，自己總不能走在路上碰見卻不認識吧。
“讓她們進來。”
“是。”孫嬤嬤得了陌千雪的準話，立時退了下去。
“大小姐，要不要奴婢給您將這兩個賤人給撕了？”十五始終記得婚前陌千雪說的那段話。
陌千雪不能爲然，就是想撕也不是現在。“這是皇上賜的，不但不能撕，你們待她倆言語之間最好客氣些。”
十五氣呼呼的哼了一聲。
初一口中道了，“是。”
說話工夫，孫嬤嬤就領着兩個紅衣女子走了進來，只是兩人雖是一身紅，卻是一個水紅，一個粉紅，沒人敢穿正紅。
穿粉紅的萬紫瑩，陌千雪認識。穿水紅的那個媛園翁主，陌千雪掃眼過去，居然也是認識的。
媛園翁主？許園園？
陌千雪腦容量有些不夠用了，她不是被玉貴妃弄進宮，準備獻給皇上的美人麼，什麼時候成了媛園翁主？
這萬紫瑩是玉貴妃的孃家侄女，這許園園也是被玉貴妃給弄進的宮，不然以她的出身的過往如何配進這寧府。
陌千雪不用再深想，也有些明白這是玉貴妃給她下的套。
這玉貴妃絕對想不到自己設好了局，卻是正中皇上那老狐狸的下懷。
她就不明白了，她是哪裡得罪過這個玉貴妃，讓她給自己上眼藥。
“夫人請喝茶。”妾夫人可以稱正室姐姐，姨娘卻只能叫夫人，這就是名份的區別。
萬紫瑩和許園園已經跪在地上給她敬茶了。
陌千雪收回神思，一一接過茶杯，意思的抿了一口，又各人賞了一個荷包，就算是全了禮。
擡了擡手，也不像別的當家夫人說些以後一起用心伺候家主的場面話，只應付了一句，“起來吧。”
“謝謝夫人。”
“許姨娘？是吧，本夫人記得從前見過你，你不是好好的呆在有芽湖的家中麼，怎麼一下子成了翁主了？”
既然心中有了疑問就問出來，免得再去查。也正好試試這許園園。
“園園的父親將月芽湖獻給了皇上，從今往後，月芽湖就是皇家湖泊了。聽說我們許家的月芽湖風水好，皇上打算在那裡建一個皇家別院。再加上園園在宮中伴着玉貴妃有功，所以皇上才賜了園園一個名位。”
迷信！風水好，怎麼就見保佑他許家昌盛！這幾代單傳，都已經斷子絕孫了。
看來這許老頭是想通了，一輩子總是沒有兒子了，還不如拿祖宗的基業給女兒換個前程。
怪只怪當時下手還不夠狠。
孫嬤嬤斥道，“放肆，在夫人面前，你一個妾也配以名字自稱麼？”
妾分藤妾貴妾良妾賤妾婢妾姬妾……
超級世家，藤妾貴妾是妾夫人，良妾是出身好的女子，賤妾是出身差的女子，婢妾是從奴婢升上來的，姬妾是歌姬舞姬妓子一流。
世家嫡夫人身份遠比一般家中夫人要高得多，不是妾夫人，便是良妾在夫人面前也只能自稱賤妾。
“賤妾知道錯了。”許園園態度居然很好的認了錯。
看來這玉貴妃這半年也沒有少費心思去調教。
陌千雪雖不想與她們計較，卻也不想給她們自以爲是的苗頭，讚賞的看了一眼孫嬤嬤，正待出言再震懾警告兩句，外面有婆子過來通報說，老夫人身邊的遲嬤嬤就過來了。
先是說老夫人很關心她，讓她來看看少夫人回門是否一切順利，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陌千雪支應了兩句，接下來的談話便進入正題。
寒喧幾句後，遲嬤嬤說了來意，“老夫人讓少夫人將皇上新賜的兩個妾帶過去讓老夫人看看。”
陌千雪心一涼，讓她帶着兩個妾去看看？算什麼？算請安？！
這老東西想什麼呢？
這兩人雖然孃家聽起來有些名頭，真實名份不過兩個良妾而已。
這人啊，到了一定歲數，沒有能力再去扶持後輩，可是折騰後輩的力氣起碼還是有的，大概只有這樣才能顯示出自己的存在感。
一個隔了輩份不上臺面的妾室，作爲祖母的老夫人一般情況下，就是在門口跪求也不會見。
只有正室夫人，有名份的妾夫人，又或是生了有出息子嗣的妾纔會讓上一輩當奶奶當老祖宗的祖夫人高看一眼。
就算是皇上所賜，說到底，不過一個妾而已，老夫人犯得着如此麼。
這是想打她的臉？
不過，如此也好，她倒要看看，這老東西當着她的面，敢不敢給這兩個待妾好顏色看。
來到老夫人院中之時，已是用晚餐的時候。
老夫人自然是留陌千雪共用，陌千雪想着寧少卿只怕也會和老家主一起用，也就不客所了坐下吃了些。
老夫人今晚特地沒讓靜夫人和梅夫人陪着用餐，本想着作爲孫媳的陌千雪這是過門後第一次和自己共進晚餐，一定會說句客氣話要求給自己立規矩。
自己正好順勢答應全了她心，然後在這兩個新來的侍妾面前藉故折騰她，掃一掃她的威風，看她以後如何在妾室面前擡頭。
哪裡料到她一留陌千雪就順勢坐下了，居然順口就吩咐那兩個新來的待妾給她立規矩，說什麼讓老夫人先調教一番，以後伺候起家主來，也知道些分寸。
她連推託的理由都找不到。她總不能主動去要求陌千雪在兩個待妾的面前給她立規矩吧，傳到兒子孫子耳中又是事。
“萬姨娘和許姨娘，你們倆人不用伺候我，將老夫人伺候好了就行，你們眼前的這位可是寧家的老祖宗呢，伺候好了，老夫人自有賞賜。”
萬紫瑩和許園園眼睛同時一亮，老太太卻是氣不打一處來。
不單將了她一軍，還坑了她，一會子還得打賞。老夫人心中那個嘔啊！吃什麼都不是滋味。
在慈養院用了晚餐，又應付着老夫人拉了些勾心鬥角的彎彎繞家常，再讓人將那倆侍妾送回，她可不想這兩貨再跟着自己回去，讓寧少卿眼睛疼，又給自己添堵。
等陌千雪回紫竹宛，天已經黑了。
正是寒冬臘月，還有半個月就要過年了，外面下着雪，寒風刺骨，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時候。
一路上雖是有坐攆可乘，但入夜時分正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時候，陌千雪還是差點要被凍僵了去。
還好屋中很是暖和，外廳之中的鼎中日夜都在燒碳，陌千雪上去烤了會火，人也緩了過來，又在外廳裡坐了小許，安排了一些事宜之後，才進了裡屋。
寧少卿早回了院子，此時已經洗漱好了，正靠在榻上就着燈光看着書。
與平日看書時的那股怡然自得不同，今天的寧少卿眼睛雖然盯着書，但是脣角卻沒有上弧，眉頭也微有些皺。
陌千雪進來半響，就進來的時候擡眼看了她一眼，打了個招呼後就一直默在那裡。
既沒有翻一頁書，更沒有主動上來糾纏她，特別是今天，有那兩個突如其來的侍妾出現，以他的性子一定會來表忠心來安她的心。
然，他卻心不在焉，一定有心事，而且還不是小事。
陌千雪御了妝和頭飾，在初一十五的伺候下洗漱之後，便揮手讓兩人出去了。
踱步過去，坐在榻邊，奪過他手上的書。“少卿，父親和你說了什麼嗎？”
寧少卿雙手枕頭，有些疲累的閉着眼，“也沒什麼。”
都這樣了還沒什麼，陌千雪自然不依，“難道你連我也要瞞？”
不知不覺陌千雪語氣有些重了，裡面帶着些生氣。
寧少卿沒有睜眼，卻拉過陌千雪擁在懷中，嘆了口氣，他不想讓她擔心，可是顯然若是不告訴她，她的心更放不下來。
“千雪，今天父親已經讓我正式着手準備退路了。”
“什麼退路。”
“你想過沒有，我們還是大婚，皇上就過來賜妾。表面上是關心，實際卻是一種挑釁。皇上對世家已經不滿到了極致，幾代的隱忍，到了爆發的時候了。父親的意思是讓我現在就着手爲寧家準備退路。盧家和謝家都是前車之鑑！”
“父親讓你準備什麼樣的退路？”
“像尉遲家一樣，圈幾座隱蔽的山頭做爲大本營，日後有難可以一避……”
相對於全族的生存，成千上萬條人命，兩個無關緊要的侍妾早就從他們兩人的心中自動濾掉了。
“不是還有封地麼？”
“封地你也知道，第一太遠，第二就是那處水土不養人，很難生存。若是斷了糧，不用去打，時間一長，自己就先餓死了。”
說着，寧少卿長嘆了一口氣，“謝家不就是敗在封地之上，封地上養了數萬大軍又如何？只圍不攻，不能自給自足，活活困死。”
陌千雪一時之間也沒什麼好主意。她很想說，讓寧族遷到到西境。
然，以寧族之尊，若到了西境，兩族真的就會容下麼？
不是她不相信兩族的忠心，而是她沒有犯到他們的利益之時，他們看在父親的份上自然會照顧她保她挺她。
可是，寧族若去，自然便是西境之主，到時夾在兩境倉人和天齊之間，只怕更不好容身。
默了片刻，陌千雪道，“少卿，我覺得我們應該二手準備，一邊你去找尋合適的山頭，加以佈置；另一面，你讓人從北大荒中多運一些水和土過來。”
寧少卿何嘗不知道二手準備，可是他接手家主之位也快一年了，派去北大荒的人，回的音訊全是頹廢和失望，“你要那裡的水和土幹什麼？”
“你運來就行，一定要是北大荒那裡的水和那裡的土，越多越好。”
現代很多科技，更有很多作物，在東邊長不起來，但是在西邊卻能長得很好，這就是土質的特性。
她要好好的研究一下，那一方的水和土到底是有什麼問題，寸草不生。
說到底，那裡纔是皇上最防不到的地方。
說到底，那裡雖然人煙稀少，可是地源遼闊，又有天險可守，那裡纔可能是寧族最大的根基和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