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此人張狂至極!更是歹毒至極!老夫若叫他高中了,還真對不住柳玉清了!
“來人,去傳杜良瑜去府衙問話,本官看看他是不是安好?”
哼,本官也不會強行用刑逼供你,但本官卻可以驚嚇你,等你去了府衙,叫你看看你的兩個下人的慘狀,本官看你明天還能好好的考試?
“柳玉清?好好休息,今夜本官會留下衛兵,保護好這裡,吳大人,陪我一起看看你們縣的另一位學生,是不是安好吧?”
穆宗明拍拍柳玉清的肩膀,無視吳培海的熊貓眼,說完話直接轉身走人。
柳玉清跟李維皓,乃至外面的學子,都恭恭敬敬的彎腰送大人離去。吳培海走在了穆宗明隊伍的最後,臉色不善。
穆宗明素來嚴謹,水潑不進,這點正是皇上看重他的因故,讓他身爲晉中省提學官大人,主考這一次的院試。
他還有一個更爲重要的身份,那就是晉中省的督察史。督查晉中省一干官員,長期督查。
哪怕是晉中省的布政使,陳守紀,也在他的監督之下。
不知道他這一次,會不會雷霆出擊,將杜良瑜前程盡毀。若是這樣,自己也無話可說了,最多被人嘲諷罷了!太孫若是要怪,自有個子高的去頂。
“諸位,都看着吧!行刑!”
穆宗明對付這樣的人,根本不屑問話,上來就直接動手找死了打!敢危害棟樑之才,就要敢死!
杜良瑜在酒樓焦急等待消息的時候,得知官差前來找自己,頓時嚇的面色全無,杜良瑜此時只有一個念頭,事發了!
太孫?只有太孫能保住自己!太孫跟自己提過的,只要自己高中進士,就能帶着妹妹進京,太孫對妹妹是有情意的。
太孫說過,若是有事可以求助臨汾知府。對,去求知府!
當杜良瑜從官差嘴裡得知,是穆宗明提的他之後,頓時肝膽顫慄。
“請問官差大人,知府大人也在嗎?”
杜良瑜慌張的塞了兩張一百兩的銀票給了兩個官差,只要能找到知府前去救自己,花再多的錢也捨得了。
“在的,今晚的各位大人,都被驚醒了,都在府衙!”
官差對杜良瑜沒有任何的猜測,加上袖口裡面的銀票,官差對杜良瑜很是和顏悅色,有問必答。
當杜良瑜套問出來吳培海跟柳玉清的那番話之後,心思活動了,忍着慌張的想了好一會,決定,果斷捨棄兩個下人。
只要自己一口咬定這兩人今天被自己訓斥之後,趁夜偷盜了自己一千多兩的銀票,那麼兩人就不是自己的下人,而是逃奴!
那麼他們後來跑去偷盜東風客棧,就是他們自己的惡行,跟自己無關,相信臨汾知府在場,一定會爲自己說話的。
到了這個時候,杜良瑜才稍稍穩定了一些。
結果到了臨汾府衙,杜良瑜雖然沒有被問詢,但穆宗明叫他認人的眼神,差點嚇跪了杜良瑜。
自己的兩個下人,現在除了臉還是完好的之外,全身上下無不是血跡斑斑,甚至能看到翻滾出來的血肉下的白骨。
“大人,他們正是我的兩個逃奴,學生今天白天訓斥了他們,晚上他們趁我入睡,盜竊走了學生的一千兩銀票,學生想着明天還有一場考試,便強行忍了下來,打算到明天考試結束,再報官處理的,學生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啊?”
穆宗明看着下面杜良瑜的表情,明顯的慌張卻又強自鎮定的說出這番推卸責任的話,如此的品行,太孫也能看重?
“蔡大人,看來你的衛兵,暗自貪斂了杜良瑜的一千兩銀票呢!好了,明天還有最後一場考試,各位大人都回去休息吧!本官也想養足精神,好好主考,爲國選出棟樑之才。”
穆宗明冷臉甩出這些話之後,徑自走人。
臨汾知府故意將這件事丟給自己,不就是想甩責任麼?
你這麼相甩責任,可你的太孫大人看重的人可不是這麼想的呢!人家一口咬定被逃奴偷盜了一千兩銀票,抓住兩人的人全是你臨汾府的衛兵,這件事你這個知府親自處理吧!
本官不奉陪了!睡覺!
臨汾知府蔡義氣的臉色煞白,想跟着一走了之,卻不得不站定了腳步。
不僅僅是因爲太孫對自己有交代,便是穆宗明,剛剛的話裡,也讓自己不得不過問那一千兩銀票的事。
“大人,救我!”
杜良瑜等到所有人都退出去,只留下兩個血跡斑斑的下人跟臨汾知府蔡義的時候,才噗通一下子跪下來。
你叫我說你什麼好?簡直蠢豬一個!臨汾知府真的很想在這一刻大吼。
可想想還是壓抑了暴怒的情緒,這件事自己還得要指點於他,什麼狗屁的一千兩銀票,這個時候,重要的是考試!
考試!懂不懂?考試之後纔有功名,不然你叫太孫如何提拔你?蠢貨!
“快快起來,這件事也不是你的錯,你再好好想想,你的一千兩,是不是真的被這兩人偷走了?
要不然我安排人幫你回去找找,說不定能在你們酒樓附近什麼地方找到呢?要知道他們這樣的逃奴,也怕被人搜身的,也許想着等風聲過去了,再回來拿那收藏好的一千兩銀票呢?”
杜良瑜瞪大眼珠看着臨汾知府,慢慢的懂了他的意思,當即答應帶着臨汾知府安排的官差跟着他回去找找。
結果這麼一找,還真被官差找到了一千兩銀票,果然在杜良瑜住的酒樓的後面那顆老槐樹下。
“沒想到你的兩個逃奴還真是會藏東西,藏在這,誰都想不到,想來取的時候也不用費事,公子,這一千兩贓款,卑職還得先帶回去交差,回頭公子再跟知府大人前去討要吧!”
陪着來找的官差,還是那兩個受了杜良瑜百兩銀票的官差,兩人得了好處,又得了知府大人的暗示,自然以杜良瑜爲首,順着他的意思來唄!
真當自己沒有看到他蹩腳私藏一千兩銀子的動作?
不過看了也當沒有看到!知府大人對他好,這小子也知趣,那就這麼辦吧!
“多謝二位官差大人,深夜麻煩二位官差,辛苦了!”
杜良瑜對着兩位官差深深鞠躬感謝,同時再次往兩人的袖口裡面分別揣了一百兩的銀票。
“不麻煩,不麻煩,倒是杜公子受累了,明天還有最後一場考試,大人囑咐我們,找到贓款就不得大人公子休息,公子請安心休息,我們一定如實跟大人回稟!”
兩位官差大喜,很喜歡這個會辦事的小公子,言辭間全是對他的維護之意。
杜良瑜送走了兩位官差,勉強回到自己房間,關上房門後,就一屁股癱軟在地面上。
第三場的考試,杜良瑜沒有到場,據說是因爲逃奴加害,驚怒之下,發高燒了!
而所有的寧陽學子無人在意杜良瑜的事了,因爲第三場考試結束,柳玉清的試卷再次被穆宗明大宗師當場閱卷,又是一個甲等,此事已經轟動了全府。
柳玉清的案首之位,穩若泰山。
而且三甲案首,臨汾慶武以來,還是第一次。
穆宗明大宗師爲了令人心服口服,三場考試之後,安排人將柳玉清的三份考卷,張貼出去公之於衆。
這下子,全部院試的學子,都在用柳玉清的試卷對比自己的試卷,看能中否?
“玉清,恭喜,恭喜!”
李維皓急乎乎的也擠進去對比之後,發現自己差不多能考中的時候,這才高高興興的出來恭賀柳玉清。
“李兄,我也等你的好消息了!”柳玉清見李維皓的表情,就知道他這次肯定考中秀才,多少名自己不知道。
不過能考中,倒是不負自己這幾天有意跟他共同探討題目了。
有人歡喜有人憂!
很多人懊悔的差點失態,看看人家的試卷回答,想想自己的試卷回答,真的很想撞牆。
全府六百多人蔘考,高中秀才着,不過一百多人,大部分人還是要被淘汰的。這樣的淘汰還算比例少的。
到了鄉試,才叫恐怖,全省萬人參考,錄取者,緊千人數,十中取一,可想而知,競爭之慘烈。
大多數人熬白了頭,也沒有一個舉人功名,能得一個秀才功名,都算是祖宗保佑了。
吳培海大喜,感覺自己大大的出了一口悶氣。
杜良瑜的事,自己已經得知,定性爲逃奴作案,如此一來,雖然看似對玉清有些不公平,但要自己說的話,如此處理其實最好。
太孫不是自己能對抗的,自然更加不是玉清能挑釁的。
現如今是杜良瑜自己被逃奴所害,高燒不能考試,與人無尤,昨夜的事,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爲難他,更加沒有一個人控訴他。
他做賊心虛,錯過考試,想來太孫也不會再看重這樣的人了!
如此,對玉清來說,也不失爲一個公平的交代了!有的時候退一步,反而海闊天空,這點玉清很是明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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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以後,韓家一門兩秀才,也許過了年,開春後的鄉試之後,韓家能一門兩舉人,甚至一門兩進士,如此韓家,值得深交啊!
拋開思緒,吳培海繼續批閱試卷,這一次的試卷批閱,不是穆宗明大宗師一個人,而是他主持這場批閱,將全府六百多的試卷,分段給臨汾知府,以及幾個縣令批閱,他做最後的定奪。
蔡義已經沒了心思做之前的打算了,吳培海這一次出風頭出定了!最要命的是,杜良瑜那個人竟然連考場都沒有力氣進去,自己如何向太孫交代啊!
其餘幾個縣令接收不到蔡義的示意,只得老老實實按照穆宗明大宗師的指示批閱。
大家都是進士,太差的想弄成好的好的矇混過關不成,太好的弄成差的也不成,只有那不上不下的,纔是可以發揮的地方。
既然臨汾知府沒有那個是以,那就儘量的照顧自己治下的學生吧!大家心照不宣,都這個意思,連吳培海心裡都是這個意思。
大宗師穆宗明也隨他們的意思,到最後取多少人數過關,看的還是自己。
一一掃快速掃過所有試卷,穆宗明再也沒有看到那麼優美的字跡了,想到柳玉清的字跡,穆宗明不得不承認,此人年紀雖然小,但他的字跡已然是大師風範。
穆宗明很喜歡這樣的字,甚至於在這樣的時刻,升起了想擁有幾幅這樣的字。
這點倒是容易辦到,閱卷結束之後,自己藉口指點柳玉清一把,出幾個鄉試模擬考題,他的字自然也留下來了。
院試的閱卷非常快,幾個人一起閱卷,一天半的功夫,成績全部出來,當天下午,院試榜單公佈出來。
李維皓果然考中秀才,成績還靠前,吳培海笑的嘴巴都合不攏,這一次寧陽縣的學生,考中的秀才竟然是往年以來最多的一次,超過了臨汾府。
“你去將柳玉清領來,我親自指導他幾天,你可以帶着你的學子們先回去了!”
穆宗明大宗師微笑着對着吳培海,對他的爲人還是比較認同的,尤其是得知他在柳玉清得了自己兩個甲等的時候,還那麼盡心的臨夜輔導柳玉清,就讓自己高看一籌了。
由此可見,他對治下的學生,是極爲優渥的,尤其是柳玉清這樣的學生,算的上是寒門學子,還是個贅婿。他連這樣的學生都如此用心,相信對其他學生,必定更加用心。
看看寧陽縣這一次考中的秀才,就可以看出來,總之,他是用心了!
柳玉清跟寧陽縣的學生們一起等到了兩天後的放榜,正準備收拾回家的時候,卻被吳培海親自囑咐。
“玉清,大宗師穆宗明讓我帶你去他那,他想親自指導你幾天,這幾天,可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
若是可以,你看看能不能正式拜在他的門下,你岳父只能算你的啓蒙老師,相信你岳父如果得知大宗師看重你的話,也一定贊成你拜入大師的門下。
一旦大宗師成了你的授業恩師,你的贅婿身份,也許禁錮不了你的前程,穆宗明大宗師代表的可是慶武最鐵面無私的純臣集體。
慶武的純臣,比起任何朝代,都要多多了,實在是上面生的子嗣太多,而太子病重,身爲純臣,既可以擁有美名,還可以理直氣壯的避開這些人。
雖然不會有從龍之功,但卻可以安穩的青雲直上,因爲任何一個帝王,一旦坐穩了那把龍椅,內心裡最倚重的還是純臣。”
吳培海對柳玉清用心指引起來,三甲案首的未來,也許比自己更爲廣闊,尤其是被穆宗明看中之後,柳玉清即便還沒有參加明年的鄉試,想來他的大名,也早已傳遍全省。
盛名之下無虛士,鄉試的時候,只要玉清跟這一次一樣的正常發揮,比較容易獲得解元之名,尤其是在被鐵面無私的大宗師穆宗明親自教導之後。這種可能就更大了。
“多謝大人指點之恩!學生謹記於心。”柳玉清躬身相謝。
吳培海的這段話,實際上已經是對自己人說的話了,稍微疏離一點,這番話都不能說的。
授業恩師一旦確立,就是一輩子的關係,讀書人的授業恩師,在啓蒙老師,座師當中,關係最重,甚至到了堪比父子的關係。
本來自己真的無所謂這些的,從前不待見岳父,自從想通了之後,也覺得自己過於偏執了。
是以想通之後,在內心裡已經將岳父當成了自己的授業恩師,前世今生,他都是自己的授業恩師。
不過一旦踏入官場,或者順便踏入官場的時候,每一個人還是或主動或被動的選擇陣營的。
哪怕是做純臣,也有純臣的陣營。不然憑你一個人的力量,根本是寸步難行的,什麼時候做了替罪羊都不知道。
“學生拜見大宗師!”柳玉清恭恭敬敬的對着穆宗明彎腰拜了下去。
“嗯,不錯,這一次叫你過來,就是想趁着我這段時間,在臨汾府的時候,多指點你幾日。
本來我覺得年少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些輕狂,但我沒有從你身上看到半點這樣的輕狂。
只是你的身份,有些尷尬,不知道你有沒有想法,脫離這樣的身份,若是想的話,我可以幫你周旋一二。”
穆宗明大宗師再次看到柳玉清,更是對這樣的學生,愛惜不已,不僅僅人長得端正清明,便是通身的氣質,也是周正的。
“多謝大宗師的看重,學生知道贅婿這樣的身份,但凡男子,沒有不感到憋屈的。
但是,我跟所有憋憤的贅婿不同的是,我很珍惜我的妻子,珍惜我現在的家人。
我兒時記事起,就知道家境貧寒,爹孃幾盡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便是這樣的時刻,爹進山打獵差點喪命,正好遇上了我岳母外祖父他們打獵,這才救了我爹一命。也等同於救了我們一家。
如此大恩學生無以爲報!
更何況從我成了韓家贅婿之後,岳父就對我悉心教導,岳母跟妻子努力供養我讀書的同時,還時常接濟我孃家。
就是後來,我跟妻子兩人在婚前被暗河沖走,我幾次差點喪命的時候,都是我的妻子奮不顧身的救了我。
如此深情學生無以爲報!
學生感謝大宗師的提拔栽培之恩,即便贅婿這樣的身份,會令我倍受嘲諷,但這輩子,學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