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衙役各個如狼似虎,口中嚷嚷着,得到線報,有大量書生不好好在家讀書,反而在考試前滋事鬧事,枉爲讀書人!
章容頓時虛了一口氣,所有在場的讀書人,都按照滋事鬧事的辦法抓起來,倒是不錯的辦法。
用一個更大的事件,便可以輕易的遮掩另一個事件的議論。
這麼多衙役忽然出來抓人,而且是見到穿着讀書人衣裳的,一個不漏下,韓承出來遊學,自然要身穿秀才的青衫鞋帽。
這不僅僅是身份的象徵,也是遊學學子必須規定要穿的,如此規定,有利於官府對各地遊學學子的管理,讓人一目瞭然。
所以,韓承理所當然的被這些如狼似虎的衙役,混在臨汾府的學子們當中一起抓走了。
而柳玉清來的時候,因爲匆忙,倒是沒有來得及換童生的衣裝,只是穿着普通衣袍,倒是沒有被一起抓走。
這些衙役抓人的速度之快,態度之粗暴,令人瞠目結舌。
柳玉清死死拉住小滿的手,同時用眼神制止孃的衝動,這個時候,誰冒頭,這些衙役必定要抓誰。
看這些人來的快猛狠,就知道是衝着韓承一舉毀滅臨汾那些學子的事來的!
想來不會有大事,但是吃苦是肯定的,臨汾知府若不想被連累,不想他治下的學子,一半被廢掉,肯定是要下狠手的,起碼落一個治學嚴格的好名聲。
“老爺,都關在一起了,幾十個人臨汾學生,氣憤填膺之下,必定出手狂揍寧陽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秀才。
等到他奄奄一息的時候,我們在安排人將所有人放出來,挑一個替罪羊給世人做做樣子,讓寧陽那個秀才帶着一口氣回寧陽再死去?”
黃師爺滿眼陰鷙,韓承一介遊子,竟然膽大包天的如此陷害老爺,自尋死路,就不要怪我們成全你!
正好藉此機會,讓所有臨汾世家看到老爺對他們的恩德,老爺這一次雷霆出手,救得可是臨汾大半學子,這麼大的恩德,換臨汾一個萬民傘也足夠了。
這件事,誰也不能說老爺的不是!老爺若是心狠的,自然連韓承的那個童生女婿都不會放過,不是麼?
只不過,韓承若是死了,他那個入贅的女婿,一樣要給他守孝三年,蹉跎幾年下來,他哪輩子能高中?即便高中,他哪輩子能比擬老爺?如此,老爺半點後顧之憂都沒有,還賺足了臨汾的民心。
“嗯,時辰不可過久,等兩個時辰後,就可以升堂了,將我的那隻五十年的人蔘拿出來,說不準還得靠那個給韓承吊氣呢!”
蔡義滿臉仁義的樣子,但言辭間早已將韓承當成了將死之人。
也是,正常情況下,知府大人身邊的紅人,黃師爺稍作暗示,學生裡面絕對會有削尖腦袋巴結上來的人。
然後羣起憤怒之下,出現這等意外,誰也不想啊?沒見知府大人連看家的幾十年的人蔘都拿出來救人了麼?
“小滿,娘,這件事不着急,爹不會有事的,爹是秀才身份,刑不上大夫,而且是遊學的學子,知府更加不會讓爹有事的。
只不過,我們也不能什麼事都不做,我去知府大堂外等候,你們去將那個剛剛離開的婉兒姑娘找回來。
這件事鬧的過大,必須要有人出來承擔責任,這個人選,不能是爹,自然也不會是臨汾學子,那也只有婉兒這個當事人了。
到了這個時候,知府斷案,絕不會看是非對錯,而是對臨汾的民衆,有個穩妥的交代!
金鈴鈴雖然是禍根,但從臨汾那麼多癡迷她的學子看來,這些學子只要依舊癡迷她,知府就不會爲了她得罪臨汾學子。
而且一旦定罪金鈴鈴,就變相承認了那些學子確實在顛倒黑白。
那麼最好的人選,就是婉兒了!如果沒有婉兒做爲發泄口,爹跟那些被抓的學子,應該是各大五十大板的結果。
大家誰都不好看的話,也就是大家都沒錯,臨汾那些學子的名聲,也算是保存下來了。
你跟爹兩人即便再恨這些學子顛倒黑白,貪念美色也沒用,這本就不是一個黑白分明的世界,自古以來更有法不責衆的言行準則。
而爹跟你剛剛一竹竿搗翻太多學子了,如果得逞,不僅僅那麼學子名譽盡毀,那麼多學子背後的家族被人恥笑,即便是臨汾學府,知府等人,都要受到上官責難。
嚴重的還會令他們丟官,如此後果之下,他們要是不找一個穩妥的泄口出來,他們就沒了出路!”
柳玉清跟小滿柏立屏剛剛解釋到這,小滿就跟柏立屏兩人就飛速跑了出去,趕緊找人,希望那個婉兒還沒有走遠。
她雖然可憐,但若非是她貪圖金鈴鈴的好處,直接陷害爹,爹也不會無緣無故的被知府大人抓去。
所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柳玉清抿着嘴看着小滿跟娘急匆匆的跑出去找那妓女,心裡堵的厲害。
其實自己沒有對小滿跟娘真正說實話,韓承此次得罪的人太多,知府若輕易放過,他在臨汾還有何臉面?
不過想到韓承前世的位高權重,到自己死的時候,他都沒死,這樣的人,他現在即使被臨汾知府關押,又能出多大事?
死肯定不會,他的命運決定不會,臨汾知府也不會讓他死了壞了他的名聲,但是,吃些苦頭,肯定會的。
雖然是刑不上大夫,但是一個知府若想折騰人,還需要給人上刑?只需要將韓承丟在犯人當中,自然有人替知府抽死他!
這個時候,小滿跟娘兩人出去找婉兒也好,不至於在這着急上火的,說不定衝動的跑去擊鼓鳴冤就壞了。
知府現在想的就是混淆視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被小滿這麼擊鼓鳴冤,鬧大了,吃虧的不會是韓承,而是小滿她們。
事關臨汾一半學子前程,事關府學教授名譽,事關知府前程,就絕不能擊鼓鳴冤,知府不能打韓承,難道還不能找各種藉口打擊鼓鳴冤的小滿她們?
是以,自己纔會引導她們離開,找人應該需要好一段時間的吧?
不論小滿她們能不能找來婉兒,韓承這一次必將受到暗傷,不過不會死就是了。
至於自己這個女婿,這個時候能做的自然是去府衙靜等消息。
小滿帶上娘急忙跑到碼頭,問了人才知道婉兒已經急匆匆的跟着船走了。
“怎麼辦?這個時候我們就是去追也來不及了?唯一能被知府大人當做想發泄口的婉兒已經跑了?”
柏立屏滿臉的焦急,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如狼似虎的衙役,粗暴的抓人。
雖然自己跟他已經和離,但他怎麼也是小滿的爹啊!小滿眼裡的擔憂,令自己心痛不已。
最恨的就是那個金鈴鈴的妓女,仗着她自己在臨汾名氣大,竟然爲所欲爲,陷害小滿爹,可玉清說那個女人偏偏不會成爲臨汾知府的發泄口,這是什麼道理?
“娘,沒有辦法了,跑了軟柿子婉兒,那就撿硬柿子吧,金鈴鈴本就是罪魁禍首,這件事就該有她去承擔後果。
臨汾府的男人都被他迷住了,但臨汾府的婦人媳婦,一定不會被她迷住。
尤其是當那些高高在上的老夫人們,得知她們家好孫子爲了被金鈴鈴一個妓女玩弄鼓掌之間,以至於招來牢獄之災的時候,我看全臨汾的夫人媳婦還能忍得住?”
柏立屏聽了女兒的話,頓時也覺得很對,男人對妓女越好,自然男人家的女人就對妓女越恨。
自己一家人在臨汾無依無靠,即便是莫家,這個時候也不好出頭,不然他莫家就得罪全臨汾的世家學子了,以後自然無法在這個臨汾立足了。
但是女人不一樣啊!這些女人平日裡說不定早就恨死了金鈴鈴,正愁找不到機會跟藉口大鬧一番,整死那個帶壞自家男人的妓女呢!
於是乎,母女兩人竊竊私語了一番,定下計策。
以此同時,韓承跟幾十個臨汾學子,被衙役關在府衙一間空置大屋內,並非是真正的牢獄。
正如黃師爺希望的那樣,當衙役將整間屋子關上門的時候,臨汾府的學子們,在少數幾個人情緒極其激動的學子帶動下,當場就要羣毆韓承,包括跟韓承一起被抓過來的莫文昌。
“打死這個寧陽的狂生!竟然敢禍害我們整個臨汾!”
“對,打死他,才能泄我心頭之恨!”
“如此豬狗不如的東西,打死活該!”
“對,打死他,不然我們全完了!”
韓承兩眼赤紅,這麼多人義憤填膺之下,自己除非有小滿母女的神力,不然真被這些人活活打死,也是白死了。
自古以來,法不責衆,更何況自己還是在臨汾的地面上,誰能給自己公道?
臨汾知府故意將自己跟這些人安排在這裡,就是恨自己戳穿他治下的臨汾學子,顛倒黑白,是非不分,貪念女色!以保全他自己的前程。
“住手,不然我就殺了他!”
韓承拔下打過來的一個學子身上配置的一把劍,橫在了他的頸項上。
學子佩劍從來只是裝飾作用的,衙役將這些人關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有想到這些,更加不會想到真有學生敢拔劍殺人!
即使是章容師爺,臨汾知府,也不會想到,最多想到是就是這些人會將韓承拳打腳踢到他奄奄一息,畢竟文人之間真打起來,從來也不會用配飾的劍。
韓承這麼一下子的暴戾,頓時嚇懵了所有人。
他們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學子,何時見過有人敢拿着劍當中他們的面殺人?
即便是他們一窩蜂的踢打韓承的時候,也沒想打死他,只想打幾下出氣,誰叫他一開口就斷送自己等人的前程?
金鈴鈴那麼美麗的姑娘,就是安排婉兒這樣麼待你,又如何?不就是納個美人麼?多大的事,飛要鬧得鈴鈴沒面子,自己等人前程盡失?
“諸位有的很快就要參加院試,還有的也跟我一樣明年開春參加鄉試,難道你們都想真的自毀前程不成?
今天的事,已然鬧大,你們不妨將這件事當成是自己策問答題,這件事該如何解決,纔是最完美的?”
韓承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跟他們講道理,說對錯,若想解決這件事,韓承知道,自己跟這些學子,只能化干戈爲玉帛。
這是大勢所趨,如若不然,最壞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
所有學子都愣住了!大家都是奔着前程才十年寒窗苦的,自然知道韓承這麼問的意義所在,甚至其中已經是秀才功名的,都曾經在院試的時候,考過此類策問。
諸如此類策問,將在秀才後面的是每一次考試中都會出現。
若是考題如此,那麼解決這類事件的辦法,最好的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實在做不到,那就各打五十大板。
臨汾這麼多學生的前程,知府大人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毀了,而韓承身爲寧陽縣到臨汾來遊學的學子,也不能出任何的意外。
如果韓承真的出了意外,能平息韓承出意外的泄口,只能是從今天被關的幾十個人當中找一兩個來承擔。
這麼一想,絕大多數人頓時明白過來,便再也不敢對韓承拳腳相加,誰也不知道這麼多人激動之下,會不會真的鬧出人命來。
自己管不了旁人,管好自己還是可以的,既然有知府大人會保住自己前程,自己還拿韓承出氣什麼?
萬一其他人拳腳相加的打死韓承,或者鬧狠了出了人命,自己被無辜牽連才叫真正冤枉呢!
在場的學子,沒有一個是蠢貨,不然也不可能考出童生資格來的。
韓承放下橫在臨汾學子面前的佩劍,看向所有安靜下來,儘量遠離自己的學生,微微笑道。
“呵呵,看起來大家心裡對這道題都有了答案。我也有一個答案,想與諸位分享。
我們這麼多學生被衙役不問原因的粗暴抓進來,最後必定要給臨汾民衆一個理由跟交代。
上面也許用臨到考前,諸位還在聚衆鬧事,得關起來逼迫讀書纔是正道的理由。看起來這個理由不錯,可惜名妓金鈴鈴想來不會這麼想。
她若是平穩度過這次事件,她的名頭將會更響亮,而我們所有人都將成爲她響亮名頭的踏腳石。
我韓承本就瞧不起這樣的賤人,更是不甘被這樣的賤人當成響亮名聲的踏腳石。
我一定會將此事件的發泄口放在她身上,一個妓女利用自己所學妖媚之術,魅惑我等學生,爲其添響名聲,其心可誅!
若是諸位願意這個答案,我們可以化干戈爲玉帛,若是不願意這個答案,知府大人必然要給我們一人五十大板。
若是你們當中有人不服,想拳腳相加的打我出氣,亂拳之下打出人命來,知府大人也只有從你們當中撈出一兩個作爲給寧陽學子的一個交代,也給全天下游學學子的一個交代。
作何選擇,全在諸位自己!
雖說才子佳人,令人羨慕,但諸如金鈴鈴這類將我等讀書人都當成是她響亮名聲踏腳石的女人,還是遠離爲好。
我等的前程終究在朝堂,而不是在妓院,有了功名,有了官身,才能真正成爲一地父母。
若是一地父母輕易就被一個地方的妓女迷惑,那是極爲危險的,紂王迷惑於妲己,毀滅了整個皇朝。
儘管愛慕之心人皆有之,但前提是,這個美人能被自己完全掌控,而不是自己被美人玩弄在鼓掌之間!
這位兄弟,你的佩劍,不曾開刃,爲兄不得已借之,還望兄弟海涵!”
韓承義正言辭說到最後的時候,才極爲謙遜的朝着剛剛被自己威嚇的學生道歉行禮。
“韓兄折煞小弟了,這一初的事,我真的是被金鈴鈴魅惑了,當時沒能體諒韓兄悲憤,還望韓兄見諒!”
韓承意外的得到這幾十人中的第一個跟自己化干戈爲玉帛的學生,當即跟他互相再次道歉起來。
有人開頭,很快就有人跟進,學子之間,時常有爭執,偶然也有動手的,這很平常。
在利益前程面前,能如此化干戈爲玉帛的話,知府也不會有理由跟藉口懲戒自己等人,如此解決事端最好。
章容安排人在外面等着裡面傳出鬧出人命的叫聲來,可惜在短暫的嘈雜聲之後,裡面就陷入了安靜。
不多久,裡面竟然傳來互相印證學識的經義註解聲音,主講人竟然是韓承。
“等,再等等,既然關了就多關一會,本府倒是要看看,那些世家家主會不會着急?”
臨汾知府蔡義聽到下屬回稟,韓承竟然沒有被臨汾學子毆打,反而被臨汾學子尊稱爲兄,頓時氣得心口發悶。
自己這個知府爲了保住他們這些混賬學子,爲了給他們機會出氣,他們倒好,就這麼一會功夫,竟然都被韓承折服了?
那自己這個知府如此大動干戈的爲了什麼?豈非成了一場笑話?
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跟他們客氣,相信他們的家族得知他們被金鈴鈴一介妓女玩弄鼓掌之間,導致自己不得不關押他們的事後,會做出正常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