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記得清了?”春霞微微挑眉,面上帶着笑眸中卻是一片冷清,不緊不慢的微笑着道:“這會兒過去還不到兩個時辰,你卻不太記得清了,本夫人是不是可以打發你去莊子上養老了?”
王婆子頓時變了臉色。
“我說春霞,你這是問話嗎?”蔡氏手上的茶碗不輕不重往茶几上一頓,睨着她不悅道:“你這東拉西扯問的是什麼?柿”
先前蔡氏一口一個“侯夫人”的叫着她,是扮委屈,此刻當着王婆子的面,她可不能再拌委屈了!要不然,王婆子還以爲她怕了春霞,撐不住場面,那就太妙了!
所以這會兒,她要的是擺出盛氣凌人、壓過春霞一頭的長輩的氣勢來,也是給王婆子定心丸的意思,讓她不要怕,天塌下來還有自己撐着呢!
春霞哪兒能如她的願?臉色頓時也冷了下來,說出的話更是絲毫不讓,也不客氣:“三嬸,清者自清,您着什麼急呀?既然剛纔三嬸說了讓我來問,我自有我的法子,三嬸就好好歇着吧!您在旁邊看着,還生怕我冤枉了誰不成?難道是,心虛?我是侯府的夫人,東南離府的時候千叮萬囑要好好打理府中,別生出什麼亂子來叫人笑話,我比三嬸您更想要將此事弄個水落石出!”
她讓王婆子放心,那麼她也明明白白的告訴王婆子,這府中是誰在當家作主!總之,再怎麼着也輪不到三房!
“你,你就這麼跟長輩說話嗎?”蔡氏又氣又急,瞪着春霞質問。
“三嬸您太敏感了!”春霞一笑,語氣放緩了些卻仍舊是半分也沒有退讓,淡淡笑道:“我這個人呢沒讀過多少書,說話直來直往不懂得繞彎子,可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句句發自內心,三嬸您別多想了!我還是接着問吧,早問完了,也省得耽擱三嬸的時間啊!王婆子,你給我好好的再想想,鄭大源家的究竟跟你們聊了多久?銚”
王婆子見春霞擺着侯夫人的架子半點也不給蔡氏面子,蔡氏在她面前根本討不了半點便宜,這心更加覺得亂了。糾結片刻連忙陪笑道:“老奴,老奴想起來了,鄭大嫂子大概跟老奴們聊了一刻鐘左右,後來方嬤嬤就——”
“你確定?可要想清楚了!回頭再說記錯了,那麼這會兒就是欺主,一頓板子是少不了的!”春霞灼灼盯着她道。
王婆子心中一凜,面上頓時顯出幾分猶豫,想了好一會方點點頭:“回夫人話,沒錯,是一刻鐘左右。”
春霞便命綠袖記下,朝王婆子淡淡一笑,問道:“那麼當時,你們在聊些什麼?”
不光王婆子,蔡氏的臉色也驀地變了。
事情突然時間倉促,蔡氏的人前去知會這幾個婆子的時候只吩咐她們口徑一致,只需一口咬定鄭大源家的並不曾傳播流言就行。卻沒有想到春霞跟本沒有那麼問!
她先前問的那些話,可見都是有針對性的,根本就是不動聲色挖了個坑給她們跳!
鄭大源家的跟她們聊了一刻鐘左右的天,總得有具體的內容吧?若光是王婆子一個證人也就罷了!但是現在是有五個!
春霞追問,五個人就能問出五種說法!如果要口徑說法一致,除非說的是實話……
若推說不記得,那就是沒用,是廢物,侯府中豈能還有容身之地?況且這話根本也說不過去!就算不記得具體的每一句話,難道大致內容還能記不住?
春霞彷彿根本沒有看到王婆子慘白難看爛泥一般的表情,淡淡說道:“好好想想,你們都聊了些什麼?既然是聊天,總不會是鄭大源家的一個人在說話吧?她說了什麼?你們五個人又分別說了什麼?一句一句的回憶出來。就算不能全都記住,總不會全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吧?還是說,你真的老了?”
王婆子雙手緊緊的攥着,攥得手心一片汗溼生痛,饒是如此,仍然控制不住的渾身發着抖。漸漸的,抖得越來越厲害,越來越快,牙齒也咯咯的響了起來。
蔡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神色難看之極,心中的憤怒更是無以言語。只覺得胸口縈繞着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能將她給憋死。
蔡氏咬了咬脣正要說話,春霞恰好轉頭看向她,衝她恬淡溫和的笑了笑,語氣輕柔的說道:“三嬸稍安勿躁,相信要不了多久,這事兒就能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
蔡氏只覺喉頭一梗,再也說不出話來。
王婆子絕望了,她終於明白,即便沒有侯爺撐腰,這位侯夫人也不是那麼輕易好糊弄的!她太小看了她,三夫人也太小看了她!
她不敢賭,因爲她賭不起!
她相信,事已至此,不光是她,她的那幾個老姐妹必定也跟她是同樣的想法!
“夫人、夫人饒命啊!”王婆子“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整個人幾乎癱軟在地……
鄭大源家的再也無法抵賴,面如死灰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求饒,一個勁的自打嘴巴口稱“糊塗!”
蔡氏看起來也十分氣憤,衝着鄭大源家的恨恨罵道:“你是跟了我幾十年的老人了,沒想到竟糊塗到這種地步、做出這種事情來!枉我素日那麼信任你,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你還有臉求情?我都替你沒臉!是我平日裡待你們一個個太寬厚了,你們倒好,不思回報,反倒盡出幺蛾子!春霞,這事兒該怎麼處置,你看着辦吧!即刻打殺了她,我也沒有半分意見的!”
“老奴對不起三夫人!”鄭大源家的滿面羞愧的捂臉哭了起來。
她兩個媳婦亦不停向春霞磕頭求饒,懇求道:“老人家好歹在侯當了大半輩子的差事,從未出過差錯!這會兒一時糊塗,念在初犯,求侯夫人開恩!往後必定再也不敢了……”
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記主僕合力來擠兌她!春霞滿臉爲難猶豫的表情,心中卻十分惱火。
鄭大源家的無論怎樣總是蔡氏的陪房,就算犯了錯要處置,也應該是由蔡氏來處置。此刻蔡氏義正言辭將自己撇開,就是要給春霞出難題。而鄭大源家的兩個媳婦則口口聲聲表示自家的婆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幾乎算得上威脅了。
春霞心中冷笑,向蔡氏輕嘆道:“三嬸這可給我出了難題了!府上自有規矩,我不敢壞了,鄭大娘可是三嬸您的陪房,也該您來處置纔是!此事,還是您說了算!”
“你也不用顧忌太多,”蔡氏語氣十分冷淡,“進了侯府,就是侯府的奴才,別的都做不得數的!既然犯了侯府的規矩,你是侯夫人,就有權處置!你不用看我的面子,該怎麼來就怎麼來吧!”
蔡氏這邊話音剛落,鄭大源家的兩個媳婦又哀哀求情起來,表示情願代替自家的婆婆受罰,一時鬧得好不熱鬧。
“即便如此,我也不敢不敬長輩!”春霞輕輕一嘆,緩緩說道:“既然三嬸執意如此,那麼,我只有斗膽,請老太君做主了!”
長輩就是長輩,就算她秉公處置,也會落下刻薄、薄情的名聲,沒的便宜了蔡氏。既然她身份低,壓不住她,那麼就擡一個身份高能壓得住她的人出來!看看她還有什麼話說!
春霞一言既出,蔡氏、鄭大源家的婆媳幾個都愣住了,後者是面色灰白,蔡氏的面孔則幾乎是扭曲了。
“好,很好!那就——這麼辦吧!”蔡氏幾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說道。
春霞便吩咐銀杏:“去老太君那邊一趟,將事情簡單說了,請老太君派個人過來。”
銀杏領命而去,春霞又吩咐嬌紅等換上茶水,慢慢的等。
她已經叫人去請老太君,蔡氏即便心中怒極想要起身告辭也不能夠了。那豈不是不給老太君面子?她還沒有這個膽子。
不多會兒,銀杏迴轉,卻沒有帶回什麼人來,而是傳了老太君的話:“老太君吩咐,將人帶到那邊去,請三夫人也去一趟。老太君還說,侯夫人您今兒也累了,便留在敬一堂歇息,不必過去了!”
春霞、蔡氏領命,各自分開。
春霞舒了口氣,老太君沒叫她過去,一來是將此事與她摘乾淨,二來是給蔡氏在小輩面前留點面子!想來經過此事,三房會老實很多。至於二房?不到最佳的時機本來就不會跳出來鬧事,如此一來,她倒是會輕鬆很多了。
鄭大源家的處罰很快下來,兩口子都打發去了老太君私人的一處莊子上做事。兩個兒子和兩個兒媳婦仍舊留在府中辦着本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