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躍話音剛落,就聽到這一陣怒吼。
他抖了抖,僵硬地把頭扭了過去。
動作慢得像蝸牛,他一邊扭過去,一邊在心裡暗暗祈禱:不是老爹,不是老爹,不是老爹…
但是當他轉過來看到怒氣騰騰的意峰時,身上的肌肉抖了三抖,打了個寒顫。
被老爹打三十大板的恐懼涌上心頭。
就着剛纔還沒有完全消退的眼淚,意躍大哭起來,聰明地轉移了話題:“爹啊!
妹妹不願意回家啊!
剛纔妹妹同意了,要是九陽壽元丹救了東方元龍,她願意回家,願意認祖歸宗!”
意峰決定解決了這件事情後,再跟這個二貨秋後算賬。
不過這二貨想的倒是和他孃親一樣,知道交換條件才能讓雲兒回家。
意峰來到這裡的目的,就是爲了接女兒回家,眼下,這個二貨已經說了這件事情。
自己連一點點談判的籌碼都沒了。
這個專門挖坑的二貨兒子!
意峰心情有些複雜。
對湊上來哇哇大哭的兒子,給了他一個爆慄。
打得意躍頭一偏,一個趔趄。
沒多疼。
意躍順勢往旁邊倒去,當做被打得差點摔倒的樣子:“爹啊!
雖然而已做了錯事,但是你也不能這麼打我啊!
要是有哪一天我被打傻了,豈不是沒有人給您養老送終了嗎!”
意躍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有種把人氣得七竅生煙的本事。
意峰看着哇哇大叫的兒子,他哪能不知道輕重,這個兒子,就是欠揍!
不過他看了一眼意躍之後,聽到他說的話,計上心來。
他一改往日權勢滔天的樣子,一句嘆息的話悠悠出口:“唉,躍兒,爲父老了。
現在又不聽衆位長老的冒着被全部族人唾棄的危險,把丹藥拿給你妹妹。
說不定這回老子真的死定了。
老子死了,以後你闖禍也沒人替你擦屁股了,也沒人打你了,躍兒,你也變成大人了。
等到你繼承家主之位,要保護好你妹妹,擔當起起一個哥哥的職責,不要讓她被壞人欺負啊!
爹死了你不給送終也罷,但要挑起整個意府的重擔啊!”
說着,他右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左手擡起來,用衣袖擦着不存在的眼淚。
意躍聽着他老爹說着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愣在那裡一動不動。
這?
老爹今天咋回事?
他爹這麼說,該不會回去之後打他打得更狠吧?
不知道哪裡吹來一股邪風,吹得他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
一股涼氣從腳底,上升到頭頂,頭髮尖尖。
如果不是束髮,他現在頭髮已經一根根立起來了。
大白天的,太陽這麼大,卻陰風陣陣,意躍感覺這風,好像是從地獄吹上來的?
他從來沒想過父親會老。
他從來都是在父母親羽翼之下保護的小孩,常常闖禍,然後被打了哭着鬧着求饒的那種。
但是現在父親跟他說,以後不管他闖多大的禍都沒人管他了?
不是,如果可以一直當小孩,誰願意變成大人啊!
意峰這好似交代遺言的話,他所用的伎倆,田盼煙這個現代內核人一眼看穿。
但意躍不一樣,他看着父親微微佝僂的背,黑髮中加夾着幾根白絲。
他突然間眼眶就紅了,不同於剛纔故意的大哭,他鼻頭一酸,眼淚鼻涕瞬間同時流了出來。
意識到自己失態,他把頭扭過去,不讓別人看到他此刻的失態:“老頭子,瞎說什麼呢!
我不給你走,誰也別想走!”
意峰意外地看着這個格外激動的兒子,甚至想扶額,心想:“這個二貨腦袋裡裝的都是稻草嗎!
現在最重要的事,難道不是跟他一起演得悲慘一點,讓雲兒主動開口提出回府嗎!”
等到意躍回過頭來再看着老爹時,眼裡孺慕之情更深。
好像想到了他小時候坐在爹爹脖子上騎大馬的情形:“爹,你放心。
咱家有這麼多靈藥,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意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想給這個二貨一拳。
看對面的女兒這一臉淡定地坐在那裡品茶,完全不爲所動的樣子,就知道這個女兒聰明伶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伎倆。
女兒還長得這麼粉粉嫩嫩的,如果她小些,一定抱着她舉高高,女兒一定開心大喊:“爹爹厲害!爹爹舉高高飛!”
腦補着女兒小時候的樣子,腦補着帶女兒出去玩的樣子,意峰眼裡越來越溫柔。
因此,看到一個勁兒湊上來,甚至還想拉住自己胳膊的的意躍,就更加鬧心。
女兒這麼聰明,比這個兒子強多了!
“去去去,一邊涼快去。”意峰嫌棄地給了意躍一個白眼。
還在處於感動之中的意躍沒能回過神來,看着老爹一把推開了自己,走向妹妹的方向。
意躍回想了一下自己剛纔的行爲舉止,撓了撓後腦勺,兩眼茫然:自己應該沒觸犯老爹大忌啊?
不過老爹現在不理自己了。
他走到妹妹跟前。
只聽到妹妹說道:“意家主,坐吧。
來人,上茶。”
田盼煙看着意峰,眼裡的防備如此明顯:“既然意家主知道我想要九陽壽元丹,我也承諾拿到後會認祖歸宗,那拿來吧。”
意峰坐下,端上來的茶水連看都沒看一眼,只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田盼煙。
這個女兒,剛生下來沒幾天就丟了,這些年在外面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也幸好有田家收養,否則現在恐怕也見不到女兒了。
他看着女兒伸出的手,顫顫巍巍地從衣袖裡拿出了裝着丹藥的小匣子。
他對女兒有愧疚,但是對意府也有責任,這一拿出來…
一拿出來,後果…
如果被人發現假丹藥,他名聲盡毀不說,意府祖宗打下來的百年基業,也毀於一旦。
但他同時又想到了他出門時,夫人那一臉等着他回來的希翼眼神。
如果沒能把女兒帶回去,夫人…
她還能頂得住嗎?
他深呼吸一口氣,把小匣子放到了田盼煙手裡。
明明都沒有一隻碗重的小匣子,卻讓他如同手持一座大山,壓彎他的肩膀,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