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聲呵斥響起,只見南山寺的山門大開,一路蜿蜒而下的火把跟長長的火龍一樣。
幾乎所有的武僧都出動了,密密麻麻的僧人輕躍而下,那閃耀的火光逼近,像是一條巨龍的眼睛,威嚴而不可侵犯。
領頭的殺手擡眸,只見一道鬼魅般的黑影快如閃電,瞬間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明德大師雙手合十,一雙深幽的眼眸緩緩地看着眼前的殺手頭領。
“施主還是帶着他們快快退去吧!”
“鬼面毒的解藥乃是花斑蛇毒,貧僧早已爲蕭將軍解毒,施主想要攔截的消息,此刻只怕已經到京城了!”
“什麼?”
一位殺手驚呼,不敢置信!
而領頭的那人聞言,眼眸閃爍着,瞬間聚攏無數幽光。
“鬼面毒的有解?”
明德大師點了點頭,隨即手一揮,一股強大的氣息瞬間推動着十幾個殺手往後退去!
領頭的殺手也踉蹌幾步,知道討不了好!
“走!”
他冷聲道,斜長的眼眸瞥了一眼被人扶起的女人,半邊臉都哭花了,可卻還抓着那個男人不放!
看着到像個嬌小姐,可誰知道殺人的時候,竟然不眨眼睛呢?
他譏諷一笑,轉身帶着自己屬下閃身離開!
而在地上的兩具屍體,卻還原封不動地擺着。
明德大師輕嘆一聲,連忙讓僧人們幫着埋了。
南山寺內,燈火通明。
大殿裡許多僧人自覺誦經祈福,一個挨着一個,蒲團都擺不下了,誦經的聲音彙集成渾厚聲音,像鐘聲一樣迴盪在殿內。
陳青雲住的客堂裡,徐潤澤和王通判都守着,害怕真出了人命不好跟齊瀚交代。
齊夫人軟軟地靠在黃媽媽的身上,閉着眼睛,手裡拿着串佛珠在念經。
端了三盆血水出去了,濃稠的腥氣讓齊夫人受不住,都吐了兩次了。
可她不敢離開啊,只想守着聽到青雲平安無事的消息。
青雲打小在雲鶴書院比在陳家村的時間還長,她看着他從那麼小長到這麼大!
聽話又懂事的小子,小時候每每見了,總要摟在懷裡抱一抱。
那麼好的孩子,那些黑心的人還想殺了?
齊夫人氣得身體發抖,越想越不是滋味。
這麼多年了,她還是第一次想跟大哥要幾個人,最好是功夫高深那種護衛。
房間裡,明德大師已經幫陳青雲包紮了脖子,沒有傷到動脈,不過流了不少的血。
腋下的傷口太大了,那利劍把內骨上的皮肉都割破了,口子又長又大,皮肉翻起。
還有他的手腕,手背,大腿,頭部。
渾身都是傷,李心慧默默垂淚,將寫好的藥方字遞給明德大師。
明德大師接過,見她眼睛都哭腫了,額前青筋突顯,臉色發白,明顯是驚悸太大的緣故。
“陳公子的傷危及不到性命,陳娘子就不要太過傷心了!”
“將養些許日子,皮外傷便會結痂,他的內傷只要吃藥調養,半月左右便會痊癒!”
李心慧點了點頭,雙手合十,出聲道謝!
“謝謝明德大師。”
明德大師點頭頷首,隨即吩咐靈露晚上好好照顧陳青雲。
屋外的徐潤澤和王通判知道人沒事了,知曉李心慧在房間裡,不方便探望,跟齊夫人頷首後離開。
李心慧守在牀邊,直到齊夫人知道陳青雲無礙以後,這才鬆了口氣,進來探望。
“心慧,你也要休息的!”
“延慈大師拿了些藥酒過來,我們回落雪齋,我讓翠環給你揉揉腿!”
李心慧轉頭看着齊夫人,淚眼朦朧,看起來可憐極了!
“伯母,我太高估自己了!”
“是我連累了青雲!”
李心慧自責道,這些話,她只能說給齊夫人聽!
自責的口氣壓抑着濃濃的悲傷,齊夫人感覺心口一絞,眼淚立即就落下來了!
她擁着李心慧的肩膀,然後傷心道:“不怪你!”
“要怪也也是怪我,我私心裡想要你去送鳳天,翠環她們比不上你,我心裡都是清楚的,怪我!”
李心慧伏在齊夫人的懷裡哭,她已經不習慣怎麼去哭了,酸澀的液體嗆入鼻息,她顫抖着,哽咽的聲音嗚嗚悲鳴,叫人聽了忍不住心傷落淚!
齊夫人知道她被嚇壞了,抱着她,讓她哭個夠。
李心慧自責死了,滿腦子都是自己不該那樣?不該這樣?
意外之所以是意外,那是誰也料不到的。
可是今天遭受的一切,她在做之前都已經想過可能會遭遇到的風險和結局。
青雲的勸阻,齊夫人的擔憂,她置若罔聞。
她以爲自己算計得夠徹底,連蕭鳳天對她的愧疚和感激之情都算了進去!
可她算不到的是,這個傻瓜會跟她一起面對,而且還爲了救她傷得這麼重!
如果知道會連累青雲?如果知道回來會遭遇這些?如果她的腿沒有事?可惜哪裡有那麼多如果?
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再難受她都要忍着,看着,直到這冰冷的事實徹底教乖她。
“我以後再也不自作主張了,青雲爲了我連命都可以不要,可是我卻傷了他的心!”
李心慧哭着說,眼睛都沒有睜開,淚水跟斷線的珍珠一樣往下掉!
齊夫人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哄着她道:“這件事都是我的錯,不怪你!”
“這次回去以後,我一定給你們弄兩個功夫高強的護衛。”
齊夫人保證道,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了。
李心慧哭了一會,發泄以後,跟隨齊夫人回了落雪齋。
她要洗澡換衣服,還要擦藥,一堆叮叮噹噹的首飾掏出來,堆在了齊夫人的面前!
“金釵沒了,我拿它戳進那個殺手的脖子裡,後來被那個殺手的頭領拿去了!”
李心慧敘述道,齊夫人聽得心神一抖,連忙搖頭道:“不要了不要了,這些都不要了,晦氣!”
“回去以後,我們重新買新的。”
齊夫人給了黃媽媽一個眼色,黃媽媽連忙收拾出去。
李心慧去洗熱水澡,那些叮叮噹噹的首飾她一點都不喜歡,累贅不說,還很重!
可是以後再重她都要帶一根長長的,尖銳的,金釵!
洗了澡,換了一身淡雅的抹胸襦裙和月牙白的小衫,李心慧隨意抹了藥以後,要去看陳青雲。
她不守着,她睡不着。
齊夫人見她那副心神恍惚的樣子,讓翠環翠玉過去陪着。
客堂裡點了油燈,靈露守在牀邊半步都不敢離開。
李心慧來的時候,對着身邊的翠環翠玉道:“你們回去歇息吧,我今晚可能是睡不着了!”
“靈露在這裡,有什麼事情我會讓他跑腿的。”
客堂裡窄,院子裡除了納涼的小石桌,什麼都沒有!
翠環和翠玉對視一眼,點了點頭,返回了落雪齋。
李心慧進了房間,讓靈露打了水,她溫柔仔細地給他擦拭着面孔,因爲內傷,陳青雲周身都散發着灼熱滾燙的氣息。
蒼白的面孔痛到扭曲,眉頭皺在一起,密集的汗液從髮根處冒出來,不一會,連他身上穿着的單薄寢衣都溼透了。
李心慧沒有給他換新的寢衣,而是給他把衣襟解開,露出裡面一個大大的紫色淤青印子。
她用熱毛巾反覆地給他擦拭着的肌膚,然後做了一個棉籤給他擦拭着乾裂的脣瓣,偶爾喂他喝一些溫水,希望他在睡夢中可以有片刻的舒坦。
靈露一晚上都在跑腿,跑到最後端着木盆就去撞柱子。
一番疼痛過後,靈露聽着寺院裡的鐘聲,才知道丑時都過了。
夜色瀰漫,山下的官道上。
一夥人圍在一起,通紅的篝火燃起,上面烤着野兔,野雞,還有野豬肉。
吃生肉吃久了,滿嘴都是血腥味。
此時吃上油滋滋的熟味,反而不過癮了。
“頭,老禿驢的話能信嗎?”
領頭的人聞言,冷笑道:“自己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周圍的人都禁聲了,誰也沒有說話。
花斑蛇毒可比鬼面毒厲害多了,誰敢試?
可如果成功了,他們就不用再受控制了
巨大的誘惑力擺在眼前,所有人的心都是雀躍的。
像是找到了寶藏,就等着挖掘一樣。
不試,可以等!
等京城傳來消息,等蕭鳳天露面。蕭鳳天若是不死,想要找個試毒的人還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