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家被抄家砍頭的消息流出以後,幾乎所有人都很震驚。
當然,除去某些得知內情的人,比如周亦明。
彼時他正站在蘇州府的城外,目送那長長的車隊離開。
他握着手裡的信件,銀票,以及一些契約文書,忽然有一種,自己已經重生的錯覺。
陳青雲他們正式踏上歸程了,一路上再也沒有耽擱,主要想在臘八之前到。
臘月初的時候,張金辰因爲寇家的事情受牽連,摘了大學士之位,摘了禮部尚書,降爲禮部侍郎。
一聲閣老是不敢再喊了,可張金辰在朝中的勢力,卻沒有受到多大的波動。
主要是張金辰老奸巨猾,讓人辦什麼事,只意會不言傳,更沒有留下筆墨信件。
張金辰親自斬斷自己的臂膀,眼看着自己的姨母,表弟妹,表侄女等等充入官奴所,他私下安排了自己的官員去將寇家的女眷暗中買出來,結果卻被告知,所有寇家的女眷,都被蕭家的人買走了。
如果之前蕭家剷除寇家的動機是寇家的人得罪了蕭家,那麼此番蕭家的行爲更讓人不解。
蕭庭江的爲人向來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從不牽連無辜。
這件事,到像是蕭家想一手攔下來,爲他人遮遮掩掩。
張金辰到底沒有動手繼續查下去,一來蕭家在前面掩護,而來皇上盯得也緊。
可等他能夠着手調查的時候,卻已經錯失了最佳的時機,而陳青雲也非今日的陳青雲。
當然,這些乃是後話!
且說寇家案子鬧得沸沸揚揚,刑部一干官員貶的貶,罷的罷,又是一場人心惶惶的複雜局勢。
可皇宮中,勤政殿內,皇上卻拿着暗探送來的信函笑得眉頭舒展,面露七分愉悅,三分讚賞。
秦公公在一旁奉茶,眼眸閃過異動,嘴角含笑道:“什麼事情值得皇上這般開心?”
皇上聞言,將信封壓下,轉頭對着秦公公道:“齊瀚向朕舉薦一個人頂替他的位置,說這個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朕之前不信,可沒有想到,這人竟然懂得借力打力,將盤踞江南一代的寇家徹底剷除了,還讓張金辰親自斷這一臂而不知何人所爲?”
“更爲讓朕痛快的是,從頭到尾,他如同一個隱形人,讓張金辰這隻老狐狸知道有一雙手暗中操控,卻不知道這雙手來自何人?甚至於還在朝中暗暗查探,呵呵,果真青出於藍!”
“就是當年齊瀚對上張金辰,都是要吃點暗虧的。”
秦公公難得見皇上如此誇讚一個人,他眼眸一轉,心思微動道:“莫不是那位……”
“嗯,就是那位陽城學子中,試卷唯一被換的一位。”
皇上的手敲擊着桌面上的信件,眼眸幽深犀利,冷光如刀。
秦公公當即皺起了眉頭,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半響,秦公公給皇上研墨,只見那封發往定南府的書信裡,有着醒目的“英國公府”四字。
秦公公感覺眼眸被刺了一下,越發小心謹慎起來。
臘月初六的時候,緊趕慢趕的陳青雲等人,終於回到了定南府城。
久違的氣息都散在了寒風裡,耳邊呼呼的聲音裡伴隨着起伏的叫賣聲。
馬車入了陽城,衆人一下子就來了精神。
乾淨的石青色街道,兩旁繁華的官街鋪子,還有那挑夫小販等等,雖說那面容陌生,卻總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一切,恍如昨日。
李心慧抱着高竟,掀開車簾看着。
一路說說笑笑,好似歸家過年,總有幾分歡喜愉悅的心情。
蕭澤先去書院報信,因此他們的馬車剛剛到了書院的正門,只見齊院長和齊夫人,以及一衆熟悉的丫鬟管事都聚集着,翹首以盼。
“籲……”
馬車停下,前面的陳青雲,蕭鳳天,於洲,長康率先下車。
柴雲和孟達在陽城分道回了總兵府。
胡志昌如今很忙,皇上又賞了一大片的地,他準備都用來種葡萄和玉米,丈量規劃,買藤根,種子,到處都是事。
原本還想留陳青雲他們在陽城過臘八的,可陳青雲不想回來過年太倉促,而且過完臘八,蕭鳳天也要趕往西北。
大家商議一番,這才按時回了定南府。
齊夫人挺着一個大肚子上前,身邊的兩位嬤嬤見狀,連忙上前攙扶着。
李心慧把車簾拉開,抱着高竟下了馬車。
齊夫人愕然,瞪大眼睛,眸光落在心慧那笑容滿面的樣子。
片刻後,那眸光轉移到高竟的面容上。
很漂亮的一個小娃娃,眼睛又大又亮,圓圓的,皮膚很白,很精瘦的孩子,不過小臉上卻有着肉肉的酒窩,特別討喜。
“這……這誰家孩子?”
齊夫人問道,她心裡盤算着,是不是這幾人在路上撿的。
李心慧抱着高竟上前,只見齊夫人的肚子都已經高高聳起,尖尖的,顯得她並不是很胖,只是略微丰韻。
“這是撿來的小寶貝,叫竟兒。”
“竟兒,叫奶奶!”
“奶奶!”
高竟的聲音軟乎乎的,特別好聽!
齊夫人挺着一個大肚子,頓時被羞燥得掐了李心慧一爪,惡狠狠道:“你這個鬧心的,我這輩分也太大了點!”
“哈哈哈……”
大家都發出了善意的笑聲,氣氛一時間融洽無比。
衆人擁簇着,大家往北苑而去。
分別已久,陳青雲猜師母跟嫂嫂有話要說,便主動接了高竟過去,以新漫畫爲誘餌,抱着往前先走一步。
齊瀚招呼蕭鳳天和於洲去書房,長康要忙着去找陳賴皮瞭解酒樓和院子的情況,蕭澤和蕭沐忙着搬行禮,一時間,好似大家都各忙各的,熱鬧非凡。
齊夫人和李心慧慢慢從園子裡走回去,臘月裡,路滑,李心慧一路都挽着齊夫人的胳膊。
齊夫人看着她恬淡的側顏,白皙粉嫩,散發着柔柔的光,一點瑕疵都沒有。
嫣紅的脣瓣,盼目生輝的大眼,小巧的鼻子,精美的輪廓,似乎,比原來更加漂亮了。
氣度更穩,更顯貴氣。
齊夫人暗暗點頭,心裡那點不安和愧疚稍稍散去。
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她不想提了,只道:“你給你娘盤的那個小鋪子,大廚房那幫三腳貓的,一人湊幾個菜,還真開了一個小館子,生意很好!”
“書院放假,你爹也過去幫忙了,不過隔兩日就過來打探消息,說是等你來,接你回去過年!”
李心慧欣慰地笑着,沒有想到,她娘和大哥竟然把館子開起來了。
雖然不如她預想那般,可至少比干苦力和農活強多了。
“我那院子和酒樓,空了這麼久,可惜了!”李心慧道。
齊夫人聞言,眸光微閃,不過片刻後,拍了拍李心慧的手道:“你們那院子跟酒樓,都建了倉庫了。”
“張家和柳家合力,讓出了一大塊地,重新給你們建了一個大的三進院子,還有兩層的大酒樓,外搭一個三層的小閣樓!”
“還跟之前一樣,不過比之前大了三倍不止。”
李心慧愕然,她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變故!
她頓了頓,忽然有種暗芒在背的感覺!
“當初,那酒樓和院子是不是……被燒了?”
她語氣頗爲平靜地問道,當初在杭州府,那些人連客棧裡面有人都敢放火。
更何況,當初她一個空的酒樓和院落?
很多細節聯繫起來,李心慧一猜一個準。
齊夫人知道,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必要再瞞着她了。
“燒了,有一具焦屍,徐知府猜測着,應當是縱火犯。”
“柳家和張家拿了你的秘方,生意很快就做起來了,那地皮是換來的,建院子和酒樓的錢從淨利銀子裡面扣。”
“他們兩家有意示好,連牌匾都做好了,你什麼時候想開張,接了紅綢就是!”
李心慧頷首,心裡有些惆悵,波動卻不大。
日子總是越過越好的,再難的坎,過去了,也不過就是一陣風。 院子大了,酒樓大了,日後他們的勢力總是會慢慢變大,她希望青雲早日立起來,這樣陳府的匾額,纔能有威懾人心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