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書院內,學子們的親眷快速找到自己的親人慰問。
柳成元被柳夫人摟在懷裡,哭得那個叫驚天動地。
“我的兒啊,這黑心肝的廚子是想要你的命啊!”
“娘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娘可怎麼活啊?”
“嗚嗚,什麼吃食能上吐下瀉?你們每月交的伙食費都喂狗了!”
柳成元壓根受不住他孃的狼嚎,萬分激憤的他死死地盯着餘大夫。
跟着來打醬油的餘大夫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一臉無辜。
大清早的,他日常晨練都還沒有結束,就受到柳夫人氣勢洶洶的盤問。
“夫人,讓我給少爺把把脈!”
餘大夫上前道,順勢搭把手,將柳成元拖出柳夫人的熊抱。
柳夫人用帕子沾了沾眼眶,厚重的牡丹頭在金飾翡翠的點綴下閃眼無比,一襲枚紅色的妝花緞褙子,上品緙絲襦裙。
富貴圓潤的臉龐嫩白如玉,若非那一雙鳳目凌厲不凡,只怕誰都會以爲這是一位好說話的富家夫人。
餘大夫給柳成元把脈,那藥傷了脾胃,得將養一陣子才行。
偏偏柳成元到現在早膳都還沒有吃,所以柳成元的胃部翻絞不適,連嘴脣都沒有血色。
“夫人,我們還是接少爺回去將養一陣子吧!”
餘大夫委婉提醒。
柳成元瞪大眼眸,不敢置信地看着跟他關係很好的老餘竟然拖他後腿。
餘大夫視而不見,繼續大聲道:“公子長期膳食不均,原本還有些底子的身體現在更是虛不受補,近日來公子一定吃了不少食補之物,所以纔會……”
餘大夫的話沒有說完,瞥了一眼驚愕的柳成元以後,便小聲地湊近柳夫人道:“夫人別鬧了,昨天我跟兩位郎中親自驗所有的菜餚,不僅沒有毒,而且還好吃得很。”
“什麼?”柳夫人疑惑地出聲,因爲不好靠得太近,她便假裝凌厲地向餘大夫問道:“真的驗過,確定沒事?”
餘大夫聞言,肯定地點了點頭。
“那怎麼會膳食不均?”柳夫人冷聲道,看着兒子消瘦的臉頰就各種心疼。
因爲來得急,柳夫人也沒有帶些什麼菜餚,連忙讓人去書院的廚房給兒子弄些吃的。
結果去的人很快端了發硬的包子和冷掉的稀飯回來。
柳成元皺着的眉頭舒展開來,飄忽的視線掃了一眼老僧入定的老餘,當即明白過來。
老餘是想讓他轉移孃親的視線,如此一來,便不會針對小寡嫂了?
妙啊,太妙了,柳成元在心裡狂笑,面上卻絲毫不顯。
柳夫人氣得肝疼,打翻了碗筷,不敢置信地對着柳成元道:“我的兒,你在書院就吃這些?”
說罷,熱淚滾滾而落,一副自責心痛的表情。
柳成元看着孃親傷心欲絕的樣子,嘴角微微抽動幾下,連忙順勢道:“這食堂裡的膳食,孩兒都吃了三年了。”
“前些日子來了一位陳娘子,乃是我同窗陳青雲的寡嫂,她得知我們吃得連油水都沒有,便多放了幾勺油,結果當天便受到廚房大師傅的發難。”
“這還不算,這幾日眼看着陳娘子在大廚房站穩腳跟,昨天不過是雞湯裡多了一味補身的藥材,結果陳娘子便被解僱了,我們就只能繼續吃這些冷硬的包子。”
柳成元說着,彎腰去撿那個被柳夫人打落的包子。
柳夫人哪裡見過兒子這般可憐的樣子,當下眼淚更是掉得厲害,連忙一把抱住柳成元道:“兒啊,這哪裡是念書啊,這分明就是受虐啊!”
“走,跟娘回家,娘給你做紅燒蹄髈!”
“咳咳!”餘大夫受不了地咳嗽了一下。
暗暗給柳成元使眼色,餘大夫站在一旁並不說話。
柳成元見成功轉移孃親的注意力,當即把這三年來大廚房的所作所爲都說一遍。
而且他說得很大聲,周圍的學子們聽了,全都義憤填膺地跟着附和。
於是短短不到半個時辰,原本針對李心慧的矛頭瞬間指向了齊東來。
齊瀚帶着衆夫子準備調解來着,結果露面一瞧,我滴個乖乖,只見齊東來被柳家的下人綁在地上,也不知道誰去踢了一腳,瞬間都是乒乒乓乓的聲音。
“讓你黑心肝爛肚子,竟然敢剋扣我兒的吃食?”
“我呸,你也不長長眼睛看看,我兒是你能欺負的嗎?”
“呵,今個兒齊院子要是敢保你,老孃明天上知府衙門敲鼓去!”
“院長,這,這,這……”一旁的劉夫子看得目瞪口呆,這一羣學子親眷,瞬間成了市井潑婦?
齊東來被揍得嘴角出血,眼睛腫得都睜不開。
“各位學子親眷稍安勿躁,雲鶴書院監察失職,一定會各位一個交代的。”
“這位廚房的大師傅齊東來無論有沒有貪墨書院的銀錢,各位都是不能動用私刑,等到書院調查清楚,會將人扭送知府衙門。”
齊瀚擲地有聲,順便讓人給齊東來鬆綁。
齊東來渾身上下都在痛,到現在他都不知道爲什麼原本氣勢洶洶追討小寡婦的學子親眷會將矛頭對準了他。
喉嚨裡的腥甜伴隨着打碎的牙齒吐了出來,齊東來陰翳的目光像淬毒一樣。
他冷戾地擡首掃視了討伐他的學子親眷,忍不住冷笑道:“我齊東來再不濟,在這雲鶴書院十年,還從來沒有讓學子們上吐下瀉過?”
“諸位受到挑撥,針對我齊東來便也就罷了,可那位讓學子們吃出問題的廚娘,到現在都還不曾露面?”
齊東來的話讓許多親眷暗暗皺眉,那些學子更是氣血翻涌。
十年的老江湖了,自然並非半月有餘的陳娘子可以相比。
更何況這些年他們偶爾抱怨書院的膳食不好,卻不曾激烈地反抗,到是給了齊東來狡辯的機會。
“就算那位廚娘當真有問題,可你讓我兒吃了三年的粗硬包子,冰冷鹹菜又怎麼說?”
柳夫人威風凜凜地上前去,厲聲的質問帶着沖天怨氣。
“就是!”學子親眷們紛紛附和,一時間齊東來臉色鐵青,面容扭曲。
冷冷地擦去嘴邊的血跡,齊東來對着衆多學子親眷道:“這些年雲鶴書院的大廚房根本沒有斷過肉,尋常人間白麪饅頭都已經很不錯了,更何況還有肉塊?”
“大廚房裡有魚有肉,大家可以前去查看,我齊東來在雲鶴書院十年,如果頓頓都是鹹菜包子,別說是學子,就是夫子們也早該抗議了!”
齊瀚聽着齊東來朗朗自辯的話,轉頭看向身後的夫子們。
幾位夫子羞愧地低下了頭,他們最大的失誤,就是誤以爲齊東來的意思就是齊院長的意思。
於是大家都被坑了,問題是還都默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