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棲雲宮後,皇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帶着陳青雲又去了“靜心山齋”,蜿蜒流動的小溪發出潺潺的流水聲,支起的窗戶吹進了不少清新的氣息,其中還有不少鳳仙花的香氣。
秦公公讓人上了茶,連自己都退到遠處去。
四周都佈下了宮裡的暗衛,陳青雲似有所覺,連品茗都帶着幾分謹慎。
只見承平帝站起來,渡步到窗口的位置。
他那蕭索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孤寂,整個人木然地站了一會,然後纔開口道:“在今日之前,朕心裡懷疑的人是賢妃。”
“可是賢妃太心急了,她心急不是因爲怕暴露自己,而是心急臨安被牽扯進去,成爲替死鬼。”
“原本朕最不會懷疑的人是德妃,其次是姚淑妃,然後是孟貴妃。”
“現在你可有頭緒?”
陳青雲聞言,放下茶杯,緩緩站起來道:“微臣屬意臨安公主就是真兇!”
“哦?”
“你是想逼賢妃指認兇手?”
承平帝回眸,面色沉靜。
陳青雲點了點頭,隨即便道:“那毒不是在宮裡下的,是在宮外下的。”
“今日捉拿公主身邊的人,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
“沒有證據,沒有證人,見過那瓶凝露膏的,除了長康,陳府裡照顧長康的貼身小廝也死了。”
“可臨安公主賜了凝露膏給長康的消息,一定是在宮裡走露的。”
“所以微臣表面上查的是臨安公主身邊的人,實際上查的卻是太醫院和當時照顧長康的宮女和太監。”
“長康當時怎麼傷的?傷在什麼地方?什麼地方的傷日漸癒合?什麼地方卻潰爛流膿?都用過些什麼藥?”
“這些太醫院都有記錄,可一個小小的御廚,關心他傷勢的人少之又少,所以誰看過這些記錄,問過這些宮人,往深了查,便能探知一二了。”
承平帝滿意地點了點頭,陳青雲確實夠謹慎,也夠膽大。
先拿公主問罪,表面上激怒賢妃,實際上查的卻是另外的方向。
如此一來,再加上卓唯在宮中遍佈的眼線,相信真兇就快浮出水面了。
“你心裡有數就好,臨安那邊,等查出真兇,朕會補償她的。”
“不過未免走露風聲,這件事還是先不要給她透底。”
陳青雲點了點頭,這正合他意。
他還想利用臨安公主大做文章呢,所以,“公報私仇”這個理由很不錯。
“樂安怎麼樣了?”
“有沒有生命危險?”
承平帝問道,他清楚陳青雲的命脈在什麼地方?
陳青雲面色沉凝地搖了搖頭,然後低聲道:“傷得很重,下不了牀。”
“微臣斗膽請求皇上,等這個案子過後,容許微臣帶她到莊子上小住幾月,養養元氣。”
承平帝到是沒有想到,陳青雲會突然提起這個。
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輕嘆道:“要讓刑部那羣老傢伙知道你辦了大案就想撂挑子走人,估計一個個都會歡喜得跳起來。”
“你呀你,比你老師還要任性。”
“不過念你如此重情重義,朕便準了。”
“望你早日揪出真兇,早日陪着嬌妻上莊子過愜意悠哉的日子。”
陳青雲沒有附和着承平帝的話,他垂首侯在一旁,卻彷彿聽見心裡滴血的聲音。
愜意悠哉嗎?
或者連做夢都不會再有了。
......
天色將晚的時候,臨安公主被刑部的人帶走了。
賢妃被禁足了,棲雲宮裡的人都被收監了。
宮裡人心惶惶,就連一向張揚的姚淑妃也在天黑時,吩咐宮人早早熄燈,害怕與謀害妃嬪和皇嗣扯上一丁點的關係。
重華宮裡,孟貴妃急得嘴上冒泡。
臨安公主前腳剛剛出事,後腳她就收到那人送來的密信。
樂安縣主竟然沒有中毒?
中毒的人是長康?
那怎麼可能呢,她那毒下了才幾天啊?
可當務之急,是保住臨安公主。
保不住臨安公主,整個孟家也別想保住了。
賢妃那個女人,能賣她第一次就能賣第二次,她可不敢冒險。
“娘娘別急,奴才早就留心了,當初得到消息以後,讓德妃宮裡的人去太醫院查了長康的用藥記錄。”
“那兩人雖然聽命於咱們,可表面上卻是德妃的人。”
“爲了以防萬一,奴才今夜就將那兩人......”
吳公公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那眸光一瞪,殺意盡顯。
孟貴妃心裡一緊,有些不安地怔住。
片刻後,她腦中靈光一閃,當即便道:“不用,這兩人就算是要殺,那也是德妃親自動手。”
“只要陳青雲查到這兩個宮女的身上,那臨安的嫌疑也差不多洗乾淨了。”
“只要臨安沒事,德妃也是時候爲了景王做出犧牲了。”
孟貴妃想着,嘴角總算是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意。
沒有人知道,德妃爲何這麼多年不爭不奪,景王卻能平平安安地長大。
那是因爲她,原本她想培養景王給她的兒子做幫手的。
可誰知道,當初景王去了邊疆,而她的兒子卻在跟襄王和吳王的爭鬥中做了犧牲品。
到頭來她竹籃打水一場空,而德妃呢,因爲多年來安分守己,連帶着景王也得皇上看重。
“德妃,本宮幫了你這麼多年,你若是識時務的,就該知道接下來怎麼辦了?”
“揭露本宮,本宮揭露你,呵呵,本宮沒有兒子,能豁得出去。”
“可是你敢嗎?”
不敢的,德妃,你不敢的! 孟貴妃想着德妃那謹小慎微面容,連笑都知道收斂三分的人,又怎麼會不懂其中的厲害之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