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色裡,棲雲宮內的桂花芳香肆意,開滿枝頭。
瑩亮的月光傾灑下來,就像是那桂花一夜之間變得像雪,宛如二月裡純潔無暇的梨花一般。
臨安公主睡到半夜的時候,突然被一股冷風驚醒。
她睜開迷濛的雙目,整個人頓時被牀榻邊的人影嚇得張口就要驚呼。
可她猛然間才發現, 她根本動不了,也發不出聲音,身體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定住一樣。
就在她極度惶恐的時候,只見那穿着一身黑色斗篷,將身體籠罩其中的陳青雲慢慢地走到牀榻邊上。
陳青雲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因爲驚恐而大口大口喘氣的臨安公主,聲音漠然道:“天一亮,襄王便是太子。”
“太子就是靶子,等靶子被打成了馬蜂窩,公主跟賢妃娘娘,只怕是避免不了一死。”
“皇上要開始清算當年的舊債了,公主心中既然有了猜疑,何不給自己留一條生路?”
“皇上再狠心,總不會因爲一個孽種而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陳青雲說完,輕蔑地笑了笑。
他的身影慢慢隱匿在黑暗中,似有一道不輕不重的聲音傳到了臨安公主的耳邊。
“明日起,我便是皇上放於暗處的一把利刃。”
“公主若是下不手,那就別怪我提前結束這一場交易了。”
威脅的話肆無忌憚,可寢殿裡再無一人。
臨安公主就這樣僵硬地躺着,目光深幽地望着牀架。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她的身體總算是能動了,她驀地從牀上坐起來,然後快速下牀,奔到窗外。
臨近晨曦的天空美極了,院子裡的芳香沁人心脾,可她卻覺得鼻息之間都是危險氣息。
一股寒意襲來,臨安公主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這個時候,她才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在做夢,就在剛剛,陳青雲真的來過。
......
冊封太子的聖旨在早朝上宣讀的時候,陳青雲和李心慧已經坐在前往通州的馬車上。
因爲心慧有了身孕,因此馬車走得很慢。
可幾遍如此,出城後不久,心慧還是有了不適的反應。
先是臉色煞白,陳青雲見狀,連忙讓餘江把馬車停下。
短暫的小憩,青黛和青鸞連忙將早就準備好的酸梅汁端了上來。
可李心慧卻只飲下兩小口,不一會,等到粱嬤嬤端來她平常最喜歡吃的鮮花餅時,她不過是剛剛聞到那股香味,整個人便遏制不住地想要嘔吐。
早上不過是吃了一些清淡的豆腐羹,李心慧乾嘔一下,什麼都沒有吐出來,可臉色卻雪白雪白的。
一旁的青黛和青鸞緊張得不知所措,陳青雲一手牢牢地扣住李心慧的左手,一隻手扶着李心慧的腰身。
他表面看起來很平和,實則眸光沉痛而疼惜。
“怎麼樣了?”
稍稍的平緩後,陳青雲便輕聲問道。
他的嗓音暗啞無力,像是在極力地壓制着,那種難言的痛楚讓周圍的人都不忍直視。
李心慧藉助着陳青雲緊握她的力道,擡起頭,虛弱地露出一抹淺笑。
“懷孕的女人都是這樣的,嬌氣得很,受不得顛簸,胃口也不好,還懶得跟過冬的貓兒一樣,就只知道睡覺。”
“不過這只是暫時的,等孩子四五個月的時候,就會慢慢變好了。”
陳青雲聞言,沒有說話。
他將她抱到車上去,然後讓她靠在他的身上小憩。
他的手輕輕地拍着她的背脊,一下又一下,動作輕柔。
李心慧不忍看到他眼底的悲傷,不知不覺流露的,纔是最刺心的。
她的視線擡高,落在他皺起的眉宇間。
那抹愁緒,深入骨髓,只一眼,便讓她悲從心起。
她想笑,卻感覺眼睛溼潤了,似乎有淚光忽閃着,她的視線開始變得迷濛。
“別擔心,我這都算輕微的不適。”
“我曾聽聞,有些婦人有孕後,反應極大,七八個月都還有不適。”
“有些身體虛弱的,甚至於連牀都下不了。”
“休息一會,我們走慢一些,就當是遊山玩水了。”
陳青雲將她納入懷中,然後將額頭磕在她的肩頭。
他溫柔地蹭了蹭,萬分依戀。
李心慧感受着他溫暖的懷抱,嗅着他清冽的氣息。
她的手輕輕地在他的掌心滑動,十分調皮,像是偷了一抹笑放進他的心間。
陳青雲不由自主地勾了勾脣,可卻在她看不見的時候,紅了眼眶。
明明通州根本就不遠,可他們還是到了第二天的傍晚纔到了莊子上。
正值金秋時節,通往莊子上的道路兩旁都種滿了火紅的楓樹。
清風襲來,撩動着一樹的楓姿。
似乎有片片楓葉掉落,積厚如毯,一直延伸到路的盡頭處。
剛剛到達的楓樹林的時候,李心慧便被陳青雲扶下馬車。
夕陽下,所有的楓葉都像是活了下來。
風聲襲來,好似有嘰嘰喳喳的吵鬧聲。
那種暖暖和風的美好,像是一副唯美的畫卷。
李心慧微微張了張嘴,看着遠處冒頭的小木亭子時,忍不住輕嘆道:“太漂亮了,還沒有走進去呢,卻已經引得我無限遐想。”
陳青雲聞言,微微得意地翹了翹嘴角。
“我保證你會更喜歡裡面的,因爲裡面真的很美,別有洞天。”
李心慧轉頭,嬌嗔地瞪視着陳青雲,略帶不滿道:“我不要你說了,我要親眼去看。”
“那種驚喜的美妙,不能提前毀在你的炫耀裡。”
“呵呵,好的。”
“我不說了,我們一起去看。”陳青雲失笑,一路走來,也只有此刻,他纔是真正開懷的。
這一處的莊子,是他一直以來,最想送給她的一個禮物。
如今,這禮物就近在眼前了。
所以,他也很期待。
期待她看到莊園裡的一切,期待她發出驚歎的聲音,期待她突然回眸,笑意盈盈地投入到他的懷抱。 在這世間,唯有她的笑容,纔是他一直貪念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