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對不起,都是我那婆娘兒子惹出來的,我回去好好教訓他們!”
李光慶搖了搖頭,對着趙老三道:“行了,說清楚就好!”
外面的腳步聲隱隱多了起來,趙虎不想多待,便出聲道:“李大哥,那我們便先走了!”
餘下的趙家人也跟着打了聲招呼,然後跟着趙虎離開。
趙老三一路揪着婆娘的耳朵,踹着兒子的屁股,那激烈的動作惹了許多村民爭相看熱鬧。
馬蘭花的孃家又正好是下寨村的,這一晚,李心慧關了燈以後,聽到的全是罵街的聲音。
許是趙老三下手太重,到了後半夜都還有趙馬兩家對罵的聲音。
第二天,李心慧起了個大早。
可比她更早的楊素珍餵豬餵雞,已經忙活了一大早上。
因爲前一晚的事情,一家人都沒有好好說說話。
李心慧去廚房張羅吃食,給家人做了薄薄的豆腐燒麥。
楊素珍忙活了完了,一進廚房就看到女兒已經上蒸籠了,那簸箕裡放着的一個個小巧玲瓏的東西,像包子又不是包子,皮薄餡多,看得清清楚楚。
“你還會做這個?”
楊素珍挑了挑眉,十分意外。
李心慧點了點頭,隨即道:“在陳家學的。”
陳家早些年沒有敗的時候,那算是十里八村最講究的人家了。
講禮節,重規矩,當年他們有幸跟陳家結親,多少人明裡暗裡妒忌。
酸話一籮一籮的,她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可誰曾想……
楊素珍低頭下視,眼裡多了一抹黯然。
李心慧看着孃親的手,青筋凸起,粗糲泛黃。
這些年,一看就是辛勤勞作的手。
“你穿這身衣服好看!”
楊素珍說着,淺淺地笑了起來。
李心慧瞥見她眼中有淚,手裡捏着的燒麥不小心破了皮。
她這一身是娘給她做玉蘭色的襦裙配綠色的繡花褙子,淡雅素淨的顏色襯得她面如芙蓉,目似春水,着實好看。
“我現在在雲鶴書院當管事廚娘,需要一位管賬的先生。我想讓我爹去做,我記得我爹做過賬房先生的!”
李心慧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銀錢她可以從她的份例中出。
經過這幾天的折騰,她知道銀錢在底層社會意味着什麼?
她也知道自己應該弄些門道出來賺錢,否則一個月一吊錢她還不知道何時才能在定南府城買上自己的房子?
楊素珍知道雲鶴書院,當年她弟弟惹上官司,她找上親家陳夫子,後來託了雲鶴書院的院長齊瀚才平安化解的!
當年她還特意背了兩隻鵝去送那位齊院長,是齊夫人接待了她,富麗堂皇的院子她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那路很長,花團錦簇的,她走了許久纔到。
齊夫人爲人熱情好客,留了她晚飯又讓人備車送她回來。
那都是七八年前的舊事了,現在想起來,她心窩都是熱乎的。
“你爹可以去嗎?”
“不需要齊院長和跟齊夫人點頭?”
“你爹是一個厚實的人,他管賬從來不會出錯的,之前跟你爹一起上工的那些人都私下讓你爹給他們算工錢呢,所以後來發現工錢不對,你爹就被攆出來了!”
楊素珍唸叨,心有不甘。
那些人過河拆橋,心眼壞得很。
李心慧細細的捏着手裡的燒麥,不打算將自己精通廚藝的事情說出來。
再好吃的東西,都需要一口一口地嚼碎,過之猶不及。
“齊夫人知曉我在陳家村守寡艱難,便照拂我幾分。書院大廚房的事情,齊夫人全權交由我在打理,我爹不去我也要找人的,何必便宜外人?”
李心慧順着楊素珍喜好的話語說。
果不其然,楊素珍當即就道:“那當然讓你爹去啊,怎麼能便宜外人呢?”
“你爹最老實不過,當年跟你那位遠方的叔爺爺唸書,雖然沒有考得功名,不過算術卻是厲害得很!”
李心慧點了點頭,在她的記憶之中,她爹是識文斷字的。
而且小時候還教過她一些淺薄的學識,只不過那個時候的李翠華喜歡的是刺繡,認爲可以幫助家裡賺些銀錢。
所以漸漸的,也就荒廢了。
就算是她大哥,也是識字會算術的,只不過他力氣大,時常都是去幹體力活。
漸漸的,外面的人也就以爲他是個二愣子。
李光慶知道女兒要帶他去書院做賬房先生的時候,震驚得不敢置信。
“我見過齊院長的,風光霽月一樣的人物,去他的身邊做事,真是自慚形愧!”
李光慶略微低了低頭,很不好意思。可那閃動的眼眸又昭示着他的驚喜和興奮。
李林子沒有想到妹妹還能在雲鶴書院給他爹謀一個這麼好的差事,當即便高興道:“什麼自慚形愧,就是自殘也要去啊?”
“這麼好的機會,爹不去就要便宜別人了,再說爹穿長衫最好看了!”
李林子笑得眼眸眯起來,越發覺得妹妹十分能幹。
李心慧看着她爹樸實淳厚的樣子,當即點頭附和!
“爹爹穿起長衫,一定會比書院裡頭那些夫子好看!”
那些夫子都給她喂胖了,李心慧想着,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來。
李光慶做了一輩子的老實人,那種君子之風對他來說太過遙遠。
他只想找一份活計,多存點銀錢,好給兒子娶房媳婦。
雲鶴書院那麼好的差事,他想都沒有想過。
當年陳夫子在世時,他都不曾想過去攀些關係,更何況後來陳夫子離世,他更是連雲鶴書院都不曾踏入一步了。
早些年陳夫子在世時,每次去雲鶴書院都會帶上他,可惜他憨笨,每次去都是低頭喝茶,木訥得很。
後來陳夫子察覺他很侷促,漸漸的也就不帶他去了。
想到這裡,李光慶有些黯然。
私心裡他覺得自己錯過一些機會,可現在他已經四十多了。
村裡許多跟他一樣年紀的,都抱孫子了。
可他卻連兒媳婦的茶都沒有喝到。
“我能行嗎?”李光慶擡首問道,目光有些靦腆。
一輩子的老實人,逢人便露三分笑,平時溫和敦厚,此時也忐忑不安起來。
“當然可以,就是給工人們算算工資,採買的時候對對價錢!”
“再簡單不過,您一定可以的!”李心慧笑起來,滿是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