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三軍準備班師回朝,諸衛清點傷兵時,看到喬軒獨自一人策馬出營,心瘍的趕緊丟開手裡的事,緊隨他而行
。
一直到鄰近關口的牧場,纔看到喬軒跳下馬背,獨自一人白袍銀甲的風中而立,目光幽遠的看着前面遍佈草原的鮮花。
這裡是關口最美的牧場,很多年前,他初來這裡時,也被這裡的花海震盪到,無數的鮮花爭相吐放,雖無沁人的醉香,但有多姿的五顏六色,任誰初來這裡時,都會被眼前的一幕心醉。
諸衛默默的走了過來,跟喬軒並肩而立,然後遞出他手裡的一口羊皮袋的酒。
“喝點吧。”
喬軒面無表情的接過酒,仰頭喝了一口,辛辣入喉,低低的,淡漠的道了聲:“好酒。”
“酒不醉人,心自醉,喬軒,此戰之後,你的威望足矣威懾四海之濱,年年稱臣,歲歲納貢,金陵的太平盛世就在眼前。”說到這諸衛停了停,眼裡閃過一絲追憶的苦澀,然後接道。
“我一直認爲兒女情長便會英雄氣短,但是人活着想姿意一回太難,很多都時候人活着,都是自不由己。”
說着諸衛席地而坐,從腰後又摸出一袋酒,撥掉塞子,自己灌了一口,喃喃的道。
“記得當年我才十八,正是年青氣盛,意氣風發之時,平日課餘便和許多士子寄情山水,流連輕歌曼舞之所,我就是在哪認識了她,當年她豔冠羣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性子又玲瓏通透,雖是出身低賤,但我知道她自有傲骨。”
喬軒靜靜的聽着諸衛話說當年,慢慢的也席地而坐,茫然的看向一望無際的花海,他知道諸衛說的她是誰,姚兒身邊的龍十七。他的姚兒也同樣自有傲骨,若是她在這裡,看到這連天的花海,她一定會像個孩子一樣的驚呼吧。
“那時我很喜歡她,甚至想以正妻之禮擡她進門,可你也知道,我是諸家的子弟,一句她是風塵女子,就斷了我和她的牽絆,我記得那天我執念的說,就算不以正妻,也想納她爲妾,我爹便讓我跪了三天三夜的祖祠,等我恢復過來再去找她,她已經不在了,而我爹就已經給我安排婚事,就是我現在的妻子。”
“以前我一直以爲,是我爹動用了關係把她弄出了陽山郡,現在我才知道,不是我爹,是她自己走的,因爲她是龍翎暗衛的掌事,就算當年我真拗過了我爹,還有族親,她也不會給我做妾
。”
“喬軒我很羨慕你,至少你可以娶一個你愛的女人,然後相知相愛,可我呢?諸家是陽山郡百年旺族,我有比你還要多的身不由己。那天我看你倆都會用蠻語交流,夫唱婦隨,恩愛兩不疑,我是真的很嫉妒,那時我問我自己,爲什麼我不可以?”
說到這諸衛喝了一大口酒,微眯着眼看着前面的花海,不知道在想什麼。
喬軒跟着喝了一口,像是呢喃,又像是敘述的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諸衛我跟你不一樣,我可以爲她放棄一切,你的身不由己,那是你自己捆綁了自己,百年旺族又如何,你的家族就算沒有你,也一樣會百年興旺,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衰敗興盛,也是如此。”
諸衛怔了怔,他沒想過喬軒會這樣回他,他以爲喬軒至少會心懷天下,以他現在的位置去看待兒女情長,可沒想到他會回答的這樣乾脆。
“喬軒,你……”
喬軒又喝了口酒,放鬆四肢的躺在地上,如勾子般的星眸看着藍天白雲,篤定的道:“諸衛你可以說我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但我就想如此,姚兒於我就如哪魚和水,若沒有她,這個世界對我來說,都是空白,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金陵需要我時,我自會出現,不需要我時,我只想跟她策馬江湖,快意人生。”
諸衛震驚。
他怎麼可以說得這麼姿意,這麼瀟灑,難道他忘了他的威望,忘了他的身份?金陵沒有他這個戰神守護,諸國還會年年稱臣,歲歲納貢嗎?
“那怕沒有子嗣?”
“對。”喬軒回答的很堅定。
“那怕不能魚水之歡?”
“對。”他還是回答的沒有一絲停滯。
諸衛不敢苟同,同時又在問自己,愛!真的可以做到這樣?
“你這是一時衝動
。”諸衛堅定不移的道。
喬軒抿笑輕笑,在心裡告訴諸衛,他喬軒決不做除了姚兒以外,任何衝動的事情,沒有子嗣那又如何,就像姚兒假裝堅強時說的那樣,收幾個徒弟便可。
不能魚水之歡又如何,閨房之樂又不是隻有哪樣纔可以兩情相悅。
姚兒裝着堅強,但她不知道,她裝笑的時候眼睛出賣了自己,看到那樣強顏歡笑的姚兒,他比她還要痛十倍。
放縱了她一段時間,如果她還執着的想不通,那他不會再讓她胡思亂想了,人生短短几十年,能在一起那就是緣法,今世不能生兒育女,那就來世多生幾個。
諸衛看他笑而不語,氣餒的喝悶酒,嘴裡說着:“喬軒從你的位置來說,你已經不只是單單的自己,也不單單的只是她的夫君,你是金陵的守護戰神,你在一天,金陵就多一天太平盛世,如今的金陵已經再也禁不住任何動盪了,如今皇上又年幼,攝政王已越來越年邁,你要置之不理,天下會大亂的。”
就說虎視眈眈的康王吧,他的眼睛直盯着皇位呢,這些年暗地裡做的手腳還少嘛,喬軒也知道,康王在積攢自己的勢力,要不是攝政王果斷,把楊德志扶了起來當太師,只怕他們在關外衝鋒陷仗,朝堂上就要經歷血雨腥風了。
就算是眼下大局已定,康王的那隻手,還在暗伏不動,喬軒若不能坐鎮朝堂,若是攝政王倒下,皇上又沒成長起來,那這天下只怕又要大亂了。
喬軒一言不發的看着藍天白雲,對諸衛的碎碎念,還有朝堂上暗潮洶涌的波濤視而不見。
還是姚兒說得對,當地主老財纔是真正的過日子,朝政變幻若是沒了義父與他何干?
他心中只有姚兒一人,江山社稷,繁榮穩定,與他何干?
姚兒爲夫希望你真能想明白,不然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爲夫也會親自己把你抓出來。
百世夫妻豈是玩笑,爲夫此生從不打枉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