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意間姚六六笑着想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是她的上一世,媽媽看她忍病痛,忍得難受,給她講過去的事情,說那一年大震動後,l某坐上偵查機逃走,然後鄉間的老百姓們都要表明立場,一人要罵一句l某。
有人說,l某啊,你走就走了,還把那位家裡養的三隻雞也偷走了。
三隻雞,偵查機!
看!眼前這一切不正是如此,平民百姓們知道什麼,全都是上位者的玩物,輕飄飄的幾句挑唆,就讓他們變成提線的傀儡。
“好,我發誓,我會讓喬軒親手寫下休書,有違此誓,我不得好死,滿意了嗎?”
江氏聽她說完,心口快速的跳了跳,凝望着她清澈的雙眼,這一瞬間,江氏竟然感受不到快意,反而胸口變得沉重起來。
她太冷靜了,冷靜到好像真的不屑一顧,好像衆人在她眼裡,已成了透明。
江氏沉着臉沒說話,人羣也安靜下來,他們從來沒見過有誰在面對這麼多指責怒罵,還能保持如此鎮靜的女人,那怕人狼狽不堪,面容憔悴,也掩蓋不住她眼底的空靈和清澈。
忽然有幾個讀書人在心裡問自己,軒王妃不是奇女子嗎?靈鎏學院的教學又是多麼的正規,造福了多少人,她發明的煤球又讓多少人免死於冰凍?她真有那麼恬不知恥,那麼卑賤,那麼不乾不淨嗎?
其中更有不少士子常出入輕歌曼舞的煙花之所,若軒王妃真是放浪形骸的女人,她的眼睛怎麼可能還保有少女的清澈?
清平看到姚六六受盡羞辱,終是滿意的揚了揚手:“走吧。”
馬車動了,江氏被扶到了一邊,人羣中也沒人再往姚六六和姚天宗身上丟東西。
很快馬車到了城門口,莊嚴的城門嘎吱的打開,姚六六一眼就看到騎馬在前的喬軒。
他瘦了!憔悴了,眼下有一圈淡淡的淤青……
就在剛纔,喬軒收到消息,說城中再一次民憤暴動,對姚兒如對罪大惡極的人犯,所過之處,人人喊打,人人喊罵,他聽到時,滿胸的怒意就快要決堤而出。
她瘦了!很憔悴!以往的珠圓玉潤變得面黃菜色……
現在他看見她,正襟而坐,那怕一身狼狽,頭纏血帶,眼睛依然那麼明亮,她用力的拉着姚天宗的手,靜靜的和他對望。
姚兒!爲夫沒有保護好你,是爲夫的錯,爲夫就不應該讓你先行回京!
喬軒緊握着蒺藜長槍,滿身的煞氣,蓋住了冰寒,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來到他的面前。
隨行而來的百姓中,早有清平埋下的托兒,清平看到喬軒眨也不眨的看着姚六六,好看的星眸下隱隱流動的深情和憤怒,氣的面色立馬鐵青。
“喜公公。”
喜公公領意的點頭,擡手像是無心的揮了揮,就聽人羣中有人道。
“喬將軍威武,定軒王神勇!”
……
一聲一聲的吶喊此起彼伏,他她好像都聽不到,天地之間寂靜無聲的只剩他和她的四目相對,漫長的就像一個世紀。
“喬將軍,我們都知道了,知道這個賤女人逼你娶她,剛纔她已經發過毒誓,現在就請喬將軍當着咱們的面,休了她,休了她。”
“休了她,休了她!”
……
又是一聲高過一聲的吶喊。
姚六六笑了,握着君弟的手,輕輕的道:“君弟,你姐夫乃當今曠世英傑,不要被旁人左右,靜心,靜氣,跟姐姐來。”
姚天宗到底還只是吃十二歲的飯,他做不到像姐姐這樣的鎮定,看到姐姐和姐夫剛纔那樣的凝視,他就知道,姐夫不是流言中說的那樣,姐夫心裡只有姐姐。
可姐姐爲了保護他們,她不得不走過去,讓姐夫寫下休書。
“姐姐,弟弟的心好痛,弟弟做不到靜心,靜氣。”
“做不到也要做,因爲我們不是孑然一身,我們還有深愛着我們的人等着我們救。”
“姐姐……”
姚六六深深的提了口氣,然後扶着姚天宗下了板車,此時清平公主也從馬車中摻扶着走了下來。
圍觀的金陵百姓,看到豔若桃花的清平,然後就有人在喊:“喬將軍,你是我們金陵的戰神,只有清平公主才配得上做您的夫人,天定的良緣啊!”
……
姚六六看了眼流動在人羣中的托兒,譏諷的等到清平走到自己身前,然後看着她,矜持高貴而又含蓄的低笑的湊了過來,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道:“別忘了,他們的命都在你手上。”
“忘不了,可是我要告訴你,你就算得到他的人,你也得不到他的心。”說完姚六六拉着姚天宗,挺直腰身擡頭轉向喬軒。
喬軒跳下馬背,諸衛就站在他身邊。
兩人並排站着,諸衛擔憂的看向姚六六,同時用餘光緊盯喬軒的手和腳,以自己的靠近告訴喬軒,此時絕不能衝動。
喬軒握緊了蒺藜長槍,槍尖點地,但凡是靠近他的人,都能聽到陣陣槍鳴,就像是喬軒不能張口說的話,蒺藜長槍都在替他憤怒。
凌黑、孫大山等人也看見了姚六六,震驚的睜大眼,心裡說道:這不是長君兄嗎?怎麼變成女人了?數月不見,居然變的骨瘦如柴?還有長君兄身邊的少年又是誰?
喬軒看到她一步一步的拉着君弟走了過來,神色無波無瀾,平靜的就像一潭深淵,了無生氣。
他用眼睛說着:姚兒,是爲夫的錯,別怕,爲夫不會讓你白白受委屈的!爲夫會讓他們百倍奉還!
她用眼睛回說:夫君,不是你的錯,我很好,真的很好!
十米、九米、八米……直到她定定的站在他面前,然後焉然一笑:“你回來了。”她道。
“回來晚了。”他回。
“不晚,回來的正好,休了我吧。”姚六六保持着笑容,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
喬軒手裡的蒺藜長槍“錚”的一聲,如泣如訴,眼看槍尖就要擡起,諸衛一把壓住喬軒的手,大喝一聲:“大將軍!”
一根根的青筋跳起,就像她在孔洞中看到楊元慶毒發時一樣猙獰。
所有人都看喬軒橫眉冷對,因隔得遠,大家都聽不見聲音,但有些激動的立馬喊道:“喬將軍,殺了這個不臉的女人,殺了她,她不配做軒王妃。”
有人一喊,就有人跟隨,頓時又是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