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長霜眼帶喜色,六妹妹說的一點也沒錯,他爹就如那青松高風亮節,正氣凜然的大丈夫,而她將來也要跟爹一樣,做那風雪都壓不倒的青松,四季常青。
“謝謝六妹妹,這真的是最適合我家的,我好喜歡,六妹妹,那天你跟我說的事,我跟我爹說了,我爹和娘,都同意了,說等過了年,便隨我過來跟三叔爺學認字。”
“太好了,大姐,你的福氣真的在後頭呢。”姚六六跟着歡喜,姚天浩到底沒讓她失望。
能攤上姚天浩做爹,何嘗不是姚長霜的福氣。
這廂姚長霜,歡天喜地的拿着春聯走了,走時,姚六六還讓她帶上五個蛋糕,至於那奶茶,不方便攜帶,便沒給她,但願,姚長霜沒傻到把蛋糕也送到張氏那邊去。
再說姚喚娣,此時坐在上房,對面坐着冷着臉的孫進忠,旁邊躺着喝醉了酒,倒在坑上打呼嚕的李爺爺,邊上還有叱吒、吊晴和大黃對着她虎視眈眈,她便坐如針氈一樣惶恐不安。
聽到門外姚長霜歡天喜地的道了謝,走了人,她這心裡就更有如貓抓一樣的驚恐了。心裡想着,難道姚六六這小賤人,真的會寫字了?而且還會寫春聯?爲什麼?爲什麼曾經是一團爛泥一樣的姚六六,有了現在的造化,而她,她現在卻比當年的姚六六還要不如。
憑什麼她能在這裡享福,而她,卻在要家裡受苦受難?
憑什麼她一身新衣新褲,而她,連衣服都穿不暖?
憑什麼她會識得字,寫得字,而她,卻大字不識,比那丫環還要命苦?
憑什麼所有的好事,都給她姚六六攤上了,而她們卻一點福氣也沒沾上,三叔爺爲什麼就看中了她,爲什麼?
姚喚娣急促的呼吸着,臉色越變越難看。
孫進忠眯起眼,冷哼了一聲,姚喚娣嚇的一個哆嗦回了魂,吶吶的道:“表舅,我三叔爺,什麼時候能醒來?奶要等久了,回家只怕我要捱打了。”
她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問了出口,可孫進忠卻冷言道:“該醒的時候,自然就會醒,你急什麼。”
急什麼,她當然急,再不早些回去,奶罵她還是小,只怕還要把她往死裡打。
自從分了家,張氏的脾氣就越來越壞,一丁點不如意,就會罵人打人。
今天從早上開始,她便什麼也沒吃,就一直在幹活,而姚六六家坑上,現在還擺着各種菜餚,那大塊的肉,早就勾得她,腹鳴如鼓,卻又不敢動手嘗上一塊。
想着這些都姚六六吃剩的,想着姚六六如今吃香喝辣,她這心裡就越發難堪和生氣。
如果今天過繼給姚澤生當女兒的是她,那該有多好?
她也會有那新衣服新褲子,她也會有哪金首飾金手鐲,她也能坐在這熱呼呼的坑上,享用這大塊的肉和大碗的飯,爲什麼姚澤生看中的是姚六六這個面朝天生的小賤人,而不是她?
難道就是因爲她是面朝天生的,所以天生會勾引人嗎?
姚喚娣,越想越不心甘,肚子又餓得實在難受,便咬着牙道:“表舅,我能吃點東西嗎?我餓。”
姚六六進門的時候,恰好就聽到這句,然後就聽孫進忠道:“我無權做主,你想吃東西,還是問了我六妹妹再說。”
姚喚娣,臉紅成一片,那羞愧的快要把頭都埋到了兩腿之間,心裡恨的咬牙切齒,心想着,你可是我表舅啊,是我太婆婆的遠房親戚,怎麼就沒權做主了。
姚六六推了門走了進來:“喚娣侄女,你要不嫌這是我們吃髒的,你便吃些吧,我爹可能還要幾個時辰才能醒來。”
本來她是不想給她吃的,但想着這終究是個孩子,那怕再是白眼狼,再人憎鬼厭,也不差她這一口吃的,她可不是那刻薄的張氏,至於別的嘛,她是沒有姚長霜那種待遇的。
“孫表哥,麻煩你在這裡陪陪喚娣侄女,我去煮點醒酒湯,看能叫醒我爹不。”她會煮纔怪,她是省得在這裡看着姚喚娣心裡噁心,還不如回房去,做幾件東西,到時讓孫進忠給馮宣帶去。
這邊冷落着姚喚娣,而張氏那邊此時可就真熱鬧了。
眼見着跟自己離了心的大兒子,拎着肉回來了,張氏心裡是高興的,可又拉不那老臉來,因此坐在那坑裡背對着姚天浩一聲不吭。
姚天浩看着張氏還在氣惱自己分了家,不想理會他,心裡也有些難過,但想到自己爲人夫,不能護着自己的妻子,爲人爹,不能給孩子好的將來,他心裡就更難過,自古便是忠孝不能兩全,他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
想着等到將來他日子過得好了,便自己多上門來看看張氏,把這孝和愛徹底的分開。
“娘,兒子來了,桂枝你把肉拎去廚房,給娘燉上一鍋吧。”
張氏聽到姚天浩要把那手裡的肉全燉了,頓時肉疼,趕緊轉過身道:“那麼多肉,全燉了做什麼,要燉也只燉半斤,剩下的便凍起來吧,咱家又不是你三叔爺家,那能過得那麼奢侈。”
姚天浩看張氏開口跟他說話了,憨厚的笑了笑:“娘咋說,咱們就咋做,桂枝你快去吧。”
自己的娘,姚天浩還不知道麼,張氏對愛的表達方式就是嘴毒,只要她開了口,說了話,便是心裡還有他這個兒子的。
張桂枝看張氏沒有張口罵人,心裡也高興,趕緊帶着姚招娣和姚來娣去了廚房。
姚天明跟姚天浩還不算很離心,因此姚天明笑呵呵的喊着一聲大哥,請姚天浩上坑來坐。而那姚天海冷着臉,哼了一聲,面朝窗外,懶得理會姚天浩。
姚天浩也不惱,便跟姚天明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起來。
李芳草看到那肉,兩眼便放狼光,這些日子以來,李芳草因爲姚長娣離家出走,就有如在心裡活生生的挖了一塊肉,張桂枝一走,家裡就她一個能幹活的女人,這幾個月,她被張氏折磨的已不成人樣。
瘦了一大圈不說,還面如菜色,看着姚天浩拎來的肉,那眼裡的綠光狠不能撲上去,生生的給嚥進肚子。
她還不能死,長娣沒找到,長娣還沒回來,她的女兒沒了,找不到,她就不能死,轉回頭又想到這大過年了,張氏居然連肉也沒捨得做,硬是隻做了一碗鹹肉,還分了片數,男人可以隨便吃,而她和喚娣一人只有兩片,心裡的苦,早就變成了氣和怨。
以前蘇小鳳在家,因爲她懷了身子,張氏又事事依着蘇小鳳,天天能看到肉腥,雖然分到自己的頭上,只有那麼一兩片,但至少聞了肉味。如今,長娣丟了,蘇小鳳回孃家了,姚家已經好久沒聞到肉味了啊。
“長娣還沒找到嗎?”姚天浩問姚天明。
姚天明臉色一僵,臉上還帶着怒氣道:“找得到,我也不找,那賠錢的禍水,害得我丟盡了臉,還捱了二十大板,她要敢回來,我就打斷了她的腿。”
姚天浩皺眉,心裡想說,那總歸是你的親女兒,但話到了嘴邊,還是沒說。
李芳草哭了:“他大哥,求求你啊,幫我找找長娣吧,你在城裡做工,幫我找找吧。”
姚天明擡起一腳便踢了過去:“滾,大過年的你嚎喪啊,給我滾去廚房幹活,那賠錢貨,找回來,我也要打死她。”
李芳草哭花了臉,悲悲怯怯的出了上房。
天下父母心,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姚天浩搖了搖頭。
“娘,您身體好些了嗎?”
張氏氣呼呼的道:“不勞你費心,老婆子一時半會還死不了,沒你那福氣,吃得起那麼大塊的肉,如今你是分了家,傍了你三叔爺,過上了好日子,有福氣啊。”
這風涼話說的張氏自己都倒牙,但也有幾分真意,如今她跟姚澤生是離了心,但好在姚天浩沒跟姚澤生離心,想着至少還有個大兒子能沾到那姚澤生的福氣,大兒子又還惦記着她,張氏心裡的怒氣,平息了不少。
姚天浩皺眉:“娘,我是淨身出戶的,房是三叔爺借我的銀子,要還的,這肉也是六妹妹送來的,我自己,現在那能吃起大塊的肉,有錢也要先攢着,還了三叔爺的債,否則我吃睡都不安心。”
前面的話,張氏沒聽進去,但那六妹妹三個字,全聽進去了,一知道那肉是姚六六那小賤人送去給姚天浩的,卻沒送肉給她,張氏氣的臉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