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40、齊聚一堂
客人!?
而且是能讓雲廷渲準備酒菜的客人!
江九月的第一反應是洛梅兒,因爲雖然沒看到過洛梅兒和雲廷渲相處,但是用膝蓋想都知道這兩人必然關係匪淺,大約就是她吧?而且據說自己坐着的這隻精緻輪椅,就是洛梅兒弄來的呢。
只是,等江九月沐浴更衣洗漱到了廳堂之後,她才發現自己顯然猜錯了,坐在椅子上悠然品茗的,是一位身着青衫,文質彬彬的男子,根本不是洛梅兒。
不過,在這陌生的地方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也的確讓江九月欣喜。
徐簡聽到門口有聲音傳來,忙放下茶杯擡起頭來,便看到雕花木門外面的江九月,神色一喜。
可是這一抹喜色並沒有堅持很久,就轉成了愕然和震驚,因爲他看到江九月雖然看似面色正常,但是坐在輪椅上面,由李銀環推着出來,莫非那些傳言是真的!
“江姑娘,你的腿——”徐簡放下茶杯,大步出門來,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要給江九月把脈。
江九月笑道:“沒事,過幾天就可以走了。”她知道徐簡是擔心她,所以也任由他把脈。果然,在把脈確定沒什麼大問題,只是經脈阻塞之後,徐簡鬆了口氣,臉上的擔心掩去,便成了淡淡的不好意思和和善。
“在下倒是忘記了,江姑娘本身便是醫中翹楚……江姑娘,好久不見。”
江九月微笑點頭,“徐夫子,好久不見,這段日子你過的好嗎?”
“京城的日子十年如一日,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倒是江姑娘,聽聞姑娘這段日子爲了救攝政王屢次涉險,倒是比我這文弱書生有用的多。”
江九月想起母親曾經說過,徐簡當初也去過泰陽的飄香小築找她,而她當時去了清泉山,等徐簡去清泉山的時候,她又已經和攝政王回來了,也不知徐簡當時找她,只是要談論醫理敘舊呢,還是有事找她?
“只是機緣巧合罷了,對了,你是什麼時候回的京城?”
徐簡便將自己這半年多以來的事情隨意的說了一說,這一說之下,江九月才知道,原來徐簡竟然也是家學淵源,父親更官居吏部尚書要職,而他則是不願意科考入仕,所以當時躲到偏遠的清泉山去了,順便也問起江九月過往這半年過的如何。
江九月知徐簡是君子,所以也便將這半年多來的事情,挑了一些說與他聽,自然跳過了礦場諸事,和與雲廷渲的相處,徐簡聽的神色越來越亮,嘖嘖稱奇,兩人說了一會兒之後,門外便傳來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
“哎呀走開走開,誰等你通報,我和江九月是好朋友,她肯定想我想的緊,通報什麼?”
然後,有管家嚴肅但卻有禮的聲音:“郡主走路慢些,摔倒傷着了,老奴賠不起。”很難想象如此嚴肅的聲音也會開玩笑。
洛梅兒哼笑,“你這老傢伙,又跟我來這套,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套了,哼!不過我也挺喜歡你這套的,那些人老跟我耍心眼子,看着他們裝模作樣裝腔作勢的樣子我就反感——”
老人聲音似乎軟了一些,“郡主機敏,老奴不敢裝腔作勢。”免得要接受非人待遇。
洛梅兒格格嬌笑出聲來,繼而不耐煩的道:“哎呀雲廷渲這院子可真長,他幹嘛要把江九月藏到深宅後院裡面去,想學漢武帝金屋藏嬌啊!”
“老奴不知。”老人恭敬回答,因爲他最清楚不好好回答郡主的問題會有更好的下場等着他。
“就知道你不知道漢武帝是誰,更不可能知道金屋藏嬌是什麼意思了!啊,我想江九月那麼聰明,估計能猜得出來——”此話落處,兩人已經到了一道月洞門前,紅纓綠柳守在門口,一見是她,紛紛行禮避讓。
洛梅兒掛上招牌式笑容,道:“今兒着急見江九月,可沒時間逗你們玩,放過你們了。”
紅纓綠柳不約而同的顫抖了下肩膀,這位洛梅郡主的倒行逆施和囂張跋扈,是京城裡面早就出了名的,抓弄人的手段是一出又一出,層出不窮。
洛梅兒笑意盈盈的瞧了他們一眼,然後邁步入了廳堂。
屋內,江九月早就聽見她的聲音了,“你——”
“啊呀呀!你怎麼成瘸子了!”豈料她還沒開口,洛梅兒便大驚小怪起來,一手點着脣瓣繞着輪椅轉了好幾圈,連本來還有些拘謹的徐簡都被她這一聲叫喚弄的一愕。
江九月哭笑不得,“輪椅不都是你送的麼?你早就知道我是瘸子了,敢情這會兒是來看我笑話的?!”
“啊?!”洛梅兒一愣,“是我送你的?”她皺着眉頭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對,的確是我送你的,我給忘記了……”洛梅兒搔着頭,不好意思的笑笑,最近她被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搞的腦袋很大很鬱悶。
徐簡無奈的搖了搖頭,想着果然和傳言中的一樣,這麼莽撞而飛揚跋扈,不過倒是和江姑娘蠻投合的。
洛梅兒眼尖,掃到了徐簡的表情,並且自動解釋爲受不了,下頜一擡,“喂,說你呢,穿的人模狗樣的,來找江九月要幹嘛?我可告訴你啊,別隨便打雲廷渲女人的心思,那傢伙可是很小氣的,小心他斷你後路掘你祖墳!”
“咳——”徐簡一口茶咽錯了地方,便被嗆的面紅耳赤,只等着洛梅兒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江九月無奈的白了她一眼,道:“你別把你自己的嗜好強加到別人身上去,我看是你想掘誰的祖墳吧?!”
原本就像是一個小火炮似的洛梅兒,聽到這話頓時就更不淡定了,一屁股坐到了江九月身旁的凳子上,小臉都皺成了一副哭喪相。“你這傢伙定然是我肚子裡的蛔蟲,連這個都知道。”
江九月敬謝不敏,“別,蛔蟲那麼噁心,你是要我今明兩天都吃不下去飯嗎?”
“你不關心我。”哀怨的看着江九月,洛梅兒其實也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和江九月特別親切,江九月被這眼神看的有些無力招架,輕咳一聲,道:“那我現在便關心關心你,說吧,怎麼就想掘人家祖墳了?!”說罷,遞給徐簡一個稍微抱歉的眼神。
徐簡瞭然,對於江九月如此簡單就降服了京城其他名門千金幾乎可以說聞風喪膽的洛梅郡主,自動歸位江九月人格魅力非凡。
“哎,我答應了人家不能說——”
江九月這倒好奇了,“還能有人讓你閉嘴?”
“喂!”洛梅兒很不是滋味的皺着鼻子,“我怎麼感覺你在幸災樂禍呢?!”
“你的感覺沒錯,親愛的洛梅郡主,我就是在幸災樂禍。”江九月的嘴角處衍生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就差在臉上直接寫上幸災樂禍四個字了。
洛梅兒瞪着她,不可置信的張了張嘴,覺得自己今天是找錯人了。而有云廷渲威懾在前,她的火氣不敢衝着江九月發。
那模樣氣鼓鼓的,小臉也像是一團美味的肉包子,偏生因爲生氣而在臉上起了兩朵紅雲,怎麼看怎麼可愛。
徐簡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洛梅兒頓時找到爆破點,霹靂啪啦便轉過臉:“你笑什麼笑,牙齒白嗎?你用的黑人還是中華健齒白?雲南白藥?你聽過嗎?你知道漢武帝爲什麼金屋藏嬌嗎?你什麼都不知道吧?那你穿的跟那羣老傢伙一樣想要教書育人嗎?你夠資格嗎?”
徐簡:“……”
莫名其妙的成了某人的怒氣發泄對象,徐簡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她,不過徐簡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洛梅郡主在發火的時候其實是不需要原因的。
坐在一旁的江九月心情那叫一個興奮,闊別兩年之久還可以聽到如此現代化的元素叫她怎麼不激動呢?想到自己也許可能和另外一個穿越者更近了一步,便產生了一種異常的期待和興奮。
“你知道嗎你知道嗎?!”洛梅兒兀自跟徐簡發泄着她的不愈情緒,發泄了一會兒,才鬆懈下來轉向江九月,卻件江九月神情興奮,頓時心情更不好了。
“我這麼生氣你很高興哦!”
洛梅兒很不是滋味的道,說完似乎想要抓別人來發泄怒火,可是這屋中原本不管是守衛還是管家,或者是伺候着的李銀環,都似乎知道她的毛病,一等她開口紛紛找尋各種理由逃離,火炮便再次轉向了徐簡,一顆顆的炮彈胡亂投擲。
那些質問和咒罵簡直是精彩萬分,徐簡聽的更爲莫名其妙哭笑不得,偏生洛梅兒一看到那種表情便更爲惱火,一個勁的轟炸!說了半盞茶的功夫還不見停歇,而且話中的內容還沒有一句是重複的。
說到最後,連江九月這個聽衆都有些受不了了,更別說是被迫受難的徐簡了。
“如果,我說的上你話中那些東西大概的意思,你是不是可以讓我們倆的耳朵都歇息一下?”
江九月沒好氣的打斷洛梅兒,她覺得洛梅兒看似在荼毒徐簡,不如說順着荼毒徐簡也在荼毒她。
洛梅兒果然停止了滔滔不絕的言論,轉過臉來看她,一張小臉有哀怨也有期待,“那我也要看你說的對不對,否則的話我還是一直說下去,吵死你們。”
江九月有些無語,“那我可說了。”
“隨便。”洛梅兒下頜一臺,傲嬌的瞥了她一眼,其實她是覺得江九月聰明,但是要說江九月能把這些事情都說的出來,她倒是不信的。
江九月笑笑:“你說的黑人,中華健齒白,雲南白藥,約莫是一種強健牙齒的東西吧,或者是可以讓牙齒更白的東西。”
洛梅兒瞪大眼睛。
“至於漢武帝麼,聽着像個皇帝,估摸着金屋藏嬌就是用一座黃金打造的屋子來安置一位名字有嬌的女子?”
洛梅兒小嘴微張,眼睛也瞪的更大,顯然,她沒想到有人可以答得上來,這題目其實不算難,也不過是她從母親那裡聽來的一小部分而已,母親的稀奇玩意兒可多了,大多都是她從來都沒聽過的,從小耳濡目染,她便成了稀奇古怪的首腦人物,沒想到江九月居然說得出她話中這些東西的大致意思。
是真的那麼聰明歪打正着嗎?
洛梅兒愣了一下之後,喜笑顏開,“我過幾天帶你去見母親,母親要是見到了你,肯定會十分高興的!”
“可以。”江九月淡淡的點頭,她也想見見那位教出這樣一位古靈精怪女兒的王妃,或者可以從她的身上知道一點什麼。
徐簡可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終於不用聽這位小郡主疲勞轟炸了,他覺得自己的腦子現在還在嗡嗡響個不停,一直是小郡主不斷吆喝吵嚷的聲音。
卻在這時,洛梅兒又開了口,“今天先放過你了,不過,你可別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哦,雲廷渲的女人你不要隨便亂想!”
徐簡臉色一陣白一陣紅,“我並未對江姑娘……”
洛梅兒受不了的搖頭晃腦,“在下,徐某,並無此意!你這麼些文人真沒意思——”說罷,不去理會徐簡頓時更紅的臉色,轉向了江九月,“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泛舟節,我們晚上出去到羅嵐江上看畫舫和花燈吧?”
“泛舟節?”江九月疑惑,還真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節日名。
徐簡下意識的解釋:“泛舟節最開始的時候稱做船節,相傳大燕始祖原來是前朝海軍都督,水上行軍作戰尤其勇猛,後來前朝疆土被四方蠻夷分割,大燕始祖棄船上岸,聯合各路諸侯恢復江河,可就在凱旋之際,前朝太子卻被殺害,屍體都高掛城樓之上,後來大燕始祖就在各路諸侯的擁護之下做了第一位開國皇帝,雲家先祖水上發跡持家,顯露世人眼前,所以對船有特殊的感情,自從燕王朝開國之後,便多了一年一度的船節,幾百年後的現在,天下太平百姓安樂,船節就變成了泛舟接,是少男少女遊玩比賽誰的船隻更美速度更快的節日了,朝廷還會爲比賽奪錦的第一名頒發獎品。”
船節麼?
江九月難得來了興趣,問洛梅兒:“你準備船了嗎?”船節不備船,叫他們去岸上看別人的船,似乎也沒什麼好玩的。
“我當然有準備船隻,要不才不來邀你呢!”
“那就好,船節幾時開始。”
徐簡道:“一個時辰之後。”洛梅兒看着徐簡哼了一聲,“沒想到你還有點見識嘛……”
徐簡有些無語,船節,只要是在京城之中待過一兩年的人可是都知道的,算什麼見識。
江九月無奈的瞥了洛梅爾一眼,“好了,別再逗人家了,徐公子不如也和我們一起去吧。”
“我——”
洛梅兒已經搶着道:“好啊好啊,你這個樣子一看就是不能划船的,我們帶他去幫我們划船好了,就這麼說定了,銀環姐姐,快讓廚房上菜,等我們吃飽喝足出去玩!”
江九月和徐簡相視無語,不過徐簡也並未拒絕,因爲他本身也和別人約了晚上要去泛舟節,來探江九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問問她到底想不想去。
不過,等到吃完了飯,徐簡和洛梅兒江九月一起到達羅嵐湖畔的時候,他才知曉自己到底答應了一件多麼鬱悶的事情。
那船約有八米長,兩米寬,船正中央還有一隻空間不小的茶亭居室,船隻前後處都掛着絕美的宮燈,紅纓穗兒隨着河風輕輕的吹拂晃盪,船前船後各放着一隻手臂粗的竹篙。
徐簡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看了看那隻竹篙,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力氣撐的動面前這艘船。
和洛梅兒一起的江九月因爲坐着輪椅,身邊還跟隨着禮部尚書的大公子徐簡,而分外引人矚目,過往百姓都不時要指指點點一番,暗自思考這爲珊瑚色衣裝的美貌女子到底是什麼人。
珊瑚色?!
這參加船節的人當中,大部分都是世家公子,頓時想起傳言之中那位被攝政王抱着入城的救命恩人,也是一身的珊瑚色衣裙,而攝政王府和華王府向來關係說得上不錯,莫非這位和洛梅郡主一起出現的姑娘就是——
“江九月!”洛梅兒指着面前比起其他人要大而且華麗的船隻問,“你看我這船漂亮嗎?”
圍觀衆人一陣唏噓,啊!原來真的是那位神乎其技的江姑娘呢!
江九月視線挑剔的落在了船隻上面,用專業眼光打量了半晌,“嗯,這船雖然看着花哨,做工倒也精細,比起一般的小船隻怕是更爲巧妙和走的快的。”
洛梅兒頓時仰着下頜,得意洋洋的道:“我就說這船能行,他們還都暗地裡笑話我弄這麼大一艘船呢,江九月,我們上船吧。”
“好。”江九月點點頭。
徐簡有些遲疑,“要不……”他擡頭在人羣之中搜尋,是否有熟識的人,發現沒有之後,有些爲難但口氣卻堅定,“江姑娘,你腿腳不方便,不如我扶你上船?”
洛梅兒頓時給了徐簡一個很大的白眼,“你這傢伙果然囉嗦,你還是留着點力氣給我撐船吧,得不到第一名,小心我把你丟到湖裡去!”話落,忽然拽住了徐簡腰間衣服,只是足尖一點,人已經帶着一身青衫的徐簡飛落船上。
徐簡驟然雙腳離地,還來不及驚呼,就覺得腳下船隻晃了一晃,一眨眼,便發現自己已經到了船隻小小甲板之上,臉色頓時一百,更爲擔憂的看着岸邊的江九月。
紅纓綠柳見狀,伸手扶住了江九月輪椅邊緣,以他們的功夫,送江九月上船再回到岸邊,自然是小菜一碟。
卻在此時,洛梅兒對江九月做了箇中指朝下的表情,還把下頜擡的更高,一副“我很鄙視你”的模樣。
江九月頓時失笑,擡手阻止紅纓綠柳的動作,“可有備用船隻?你們二人撐一隻便是,我自己麼……自己來。”然後洛梅兒的視線立即變成“這還差不多”。
衆人紛紛伸長了脖子,要看這位坐着輪椅腿腳不便的江姑娘如何上船。
江九月也看看船隻和自己輪椅所在的位置,似乎在打量。
江九月和洛梅兒徐簡三人,原本是在羅嵐湖岸邊大橋旁,此時準備去參加泛舟比賽的人很多,船隻更是密密麻麻的排了一連串,尤其泛舟是大燕皇室發揚,自然其中的世家子弟便更多了,不少人都是在看洛梅兒與江九月的笑話。
江九月想着洛梅兒得罪的人可真多,自己顯然是被洛梅兒牽連了。
那方洛梅兒給了岸邊那些人每人一個厭煩的瞪視之後,視線落在江九月身上,“你到底行不行啊,要是不行的話,我就和徐小子走了,不理會你了!”
徐簡擡眼望天,在被荼毒了一晚上之後已經對她無可奈何了。
江九月笑笑,“馬上。”
徐簡咬了咬牙,他甚至以爲洛梅郡主是在爲難她。
“江姑娘,我……我背——呃!”洛梅兒覺得徐簡太不識相了,毫不留情的給了他腦袋一下,頓時讓徐簡閉了嘴,還外加眼冒金星。
江九月視而不見,心中爲徐簡默哀了那麼一下,她隨意的看了看自己和船隻之間的距離,忽然手腕一動,一條珊瑚色絲帶從袖間飛出,嗖的一聲拴在船頭檐角上,只見江九月輕輕的一掌擊向輪椅扶手,人已經如九天仙女,飄飛起來,施施然便落到了船頭甲板之上。
岸邊發出一陣驚呼之聲,徐簡更是目瞪口呆,都忘記了自己腦袋上的疼痛,“江姑娘,你……你可以走?”
沒錯,江九月的確是站在甲板上面的。
洛梅兒嗤笑一聲:“大驚小怪。”
江九月笑笑,“只是腿受了傷,要修養,並不是不能走不能站,坐着輪椅提醒自己還是不要太讓腿操勞而已。”尤其是方纔那一下次,她更不敢用腿部筋脈,發力都是腰部。
“哦……”徐簡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恭喜江姑娘,半年不見,你竟然會武藝了……”
江九月點點頭,轉向洛梅兒,“比賽是不是馬上要開始了?我們去看看吧。”江九月手中珊瑚色絲帶一閃,同時將岸上的輪椅也拉到了船上來,然後便又坐了上去。
“哎呀,就是就是,光等你上船就等了大半個時辰,徐小子,你快來拿着竹篙划船!”
“是,在下遵命。”徐簡禮數週全的說完,纔有些笨拙的拿起竹篙,卻完全也不知道該怎麼划船。
洛梅兒白斬雞窩囊廢的嘟囔了一陣子,又附送了他好幾個白眼之後,才大發慈悲的教給他到底該怎麼划船。期間江九月試圖結果竹篙幫忙,洛梅兒阻止的厲害,徐簡也堅決不讓江九月動竹篙,無奈之下,只得作罷。
小船走的很慢,不一會兒之後,蕩入了一塊蓮花叢,據洛梅兒和徐簡說,過了這一塊蓮花叢,就到了泛舟比賽的地方。
“你用點力氣啊,都沒吃飯的樣子!”洛梅兒嫌棄的道。
徐簡早已經知道洛梅郡主說話犀利直接,與她計較無疑是自尋煩惱,尤其是這小船蝸牛一樣的動作,他更覺得自己真沒用,作爲一個男人,還沒個女孩兒力氣大。
江九月淡淡的垂首看着湖面上波光粼粼,燈火闌珊,想着這兩人來划船,是不是等會兒非得倒數了不成。
“砰!”
正在這時,蓮花叢中居然又竄出了一隻精緻而結實的小船,撐船的兩人顯然和徐簡一樣經驗不足,竟然一下子便撞到了江九月三人的船上。
“啊!”一聲驚呼響起,江九月發現那船上也是三人,擡頭的一瞬,神色微變。
那船上也是兩女一男,元寶兒坐在右側,手中握着竹篙在撐船,那聲驚呼,卻似乎是對着洛梅兒發出的。
“洛梅妹妹,你也來玩。”元寶兒道,居然沒發現船頭坐着的江九月。
洛梅兒冷哼一聲,“閉嘴,誰是你妹妹,我娘可就我一個女兒,別隨便亂認親!”
元寶兒臉色一白,強自笑了笑,卻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你今兒個也來參加泛舟節嗎?”
“關你屁事!”
看的出來洛梅兒顯然是十分討厭元寶兒的,一直抱着雙膝坐在船頭上的美貌少女皺了皺眉,道:“寶郡主,你別太把洛梅的話放在心裡了,她就是那麼個瘋癲性子。”那女主穿着一身粉紅色,說話的時候下頜微擡,但是不是洛梅兒的那種嬌慣和刁蠻,而是帶着一絲絲的鄙夷和看不起,尤其是視線掃過江九月的時候,那份看不起便越強烈了。
洛梅兒哼道:“顏緋,原來是你來了,那就管好你的狗腿子,不要出現在本姑娘的面前,否則我要你們好看!”
江九月愣了一愣,爲那叫顏緋的女子,如果她記得不錯,前幾日皇太后曾經說過,青王調戲的是顏緋郡主,還是當今皇太后的妹妹,她看不起一個鄉野村婦,約莫也是正常的,可她最爲在意的是,這位顏緋郡主似乎和雲廷渲有點什麼未婚夫妻的關係,雖然雲廷渲沒承認,所以,江九月對這女子便留意更多,反而對於她稱呼元寶兒爲寶郡主不甚在意。
顏緋果然人如其名,長的嬌美玲瓏,肌膚白如玉,還透着淡淡的粉紅,像是永遠嬌羞而含蓄,長髮挽了飛仙髻,髮尾上綴着的粉紅色流蘇隨着她歪頭的動作輕晃,垂落在臉頰邊,頗有一種富貴佳人的味道。
顏緋神色微變,她知道這位洛梅郡主向來無法無天,什麼都敢做,瞥向了江九月。“你就是攝政王帶回來的那個女子?”
“嗯。”
顏緋視線落到他們的船上,淡淡道:“既然你也來參加泛舟比賽,不如我們比一比如何?”在掃過江九月身下的輪椅的時候,視線凝注的稍微多些。
“江九月,和她比!”洛梅兒高聲道。
元寶兒和另外一個男子顯然是這個時候才注意到江九月的,只是元寶兒卻萬萬沒想到江九月的坐在了輪椅上,她甚至還以爲救了攝政王的那個江九月和她認識的江九月不一樣呢。
“怎麼樣?”顏緋又問。
江九月看了洛梅兒和徐簡一眼,又看看對面的元寶兒和顏緋,最終點了點頭。
比試麼,沒什麼。
她就算今天不答應,這些閒的沒事吃飽了撐着的女人別的時候照樣會來找她的麻煩,避讓,向來不是她的習慣。
“那便走吧。”
顏緋一話落下,小船刷拉拉的破開荷葉向前走去,洛梅兒一看,哼了一聲,對江九月道:“那女人可也不是什麼好的,她表姐是蠍子,見誰咬誰,她就是毒蛇,臉上看着好看,指不定心裡怎麼壞呢!”
江九月受教的點點頭,想着洛梅兒用蠍子形容看似端莊文靜的皇太后,看來那位皇太后真的是宮鬥中的戰鬥機了。
徐簡沒有發表意見,只是用力的划船,船隻不一會兒就到了比賽地點,此時大大小小的船隻林立,船上有的坐着衣着華麗的貴族公子,有的坐着笑語嫣然帶着面紗的千金閨秀,也有的小船上,只是坐着尋常百姓的青壯男子,也打算一比之下,有幸能夠拔得頭籌,得到朝廷獎賞。
“誰主事?我們要比試!”洛梅兒一到地方,便站起身來,叉腰叫喊。
主持今年泛舟比賽的,是禮部侍郎,可見朝廷對這泛舟比賽的重視。
禮部侍郎也是見過顏緋郡主和洛梅兒的,聽到他們要比試,頓時彎腰垂首,爲兩位郡主準備一切。
“兩位郡主要用自己的船隻比試嗎?”
“那是自然。”
“那好,下官這就清場。”話音落,下令周圍官兵清理現場閒雜人等,同時對某些王侯將相的公子勸解賠禮。
不過大家也都想看看這兩人能玩出什麼幺蛾子,尤其兩個女子有都是京城之中不好惹的,便抱怨了幾句之後,相繼讓開了位置。
禮部侍郎視線掃過每隻船上的三個人,心下沉吟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顏緋:“兩位郡主,是要三人一起比嗎?”
顏緋點點頭,視線落在江九月的身上。
洛梅兒用鼻子哼哼了兩聲,小聲對江九月道:“那女人肯定是嫉妒你被雲廷渲抱着進來,但是和你比她有覺得掉價,所以纔要三人一起的。”
江九月點頭,沒什麼表情的想着果然是表姐妹,看人的時候,那股子表面嫺雅內裡高高在上的樣子簡直是一模一樣,分明就是看不起任何人。
禮部侍郎看已經騰開了寬大的位置,便躬身詢問,“二位郡主可準備好了?”
此時羅嵐江面上四處都是掛着華美宮燈的小船,以及站的滿滿的世家公子,洛梅兒左右看了看,視線還是落在顏緋船上,瞪着元寶兒道:“顏緋,你把那礙眼的弄下去,否則我不和你比!”
“憑什麼?我的船上要誰上來都可以,你管不着!”
“你要不換,我就不和你比。”
“你簡直莫名其妙。”
……
江九月看兩個少女似乎又爭吵了起來,視線落到徐簡身上,“怎麼出了個寶郡主?”
徐簡以前也是見過元寶兒的,回到京城和元寶兒的時間差不多,自然知道這短短半年時間發生了什麼,當下便低着聲音,簡單的跟江九月說了一遍。
原來當時楚流雲爲了幫江九月解決麻煩,給吏部尚書也就是徐簡的父親打了招呼,正好吏部有個空缺,元寶兒的三哥元三柱便做了吏部員外郎,從六品的小官,也帶着元寶兒一起到了京城來,豈料這元寶兒運氣也好,在街市小攤上吃餛飩的時候,居然碰巧遇到了華王妃,華王妃與她一見如故,便對元寶兒十分特別,大小宴會都喊她一起去熱鬧熱鬧,甚至玩笑說要收她爲義女,時間久了,許多世家公子和小姐們,就稱呼她寶郡主,這一聲寶郡主,不過也是看在華王妃的面子上,其實大部分的人還是很不以爲然的。
江九月想着世家大族又豈會真的看得起他們,就連顏緋那句寶郡主,都沒帶幾分尊敬,不過,元寶兒的好運氣,約莫是因爲她的性格跟洛梅兒有點像,卻因爲在清泉山的事情,和來了京城之後的磨練,比洛梅兒會看人臉色而乖巧。
“你大可不換人,江九月,我們走!”
江九月回過神來,就聽到洛梅哼了一聲,視線轉向顏緋的船,果然看到元寶兒臉色慘白,卻也不敢多說一個字,想來那寶郡主三個字是多麼的諷刺。
“也好。”江九月道。
顏緋一看,頓時柳眉微蹙,她今天是衝着江九月來的,如果江九月走了,那還有什麼意思?當下轉向元寶兒,“你和你三哥都先下去吧。”本來她也不願與他們一起來,只是路上湊巧遇到了而已。
元三柱略微尷尬:“緋郡主,我妹妹力氣小,讓她去岸邊看吧,我來幫你撐船。”
“你也下去吧。”江九月有洛梅郡主和吏部尚書大公子幫忙撐船,她要是用元家這兩人,豈不是直接掉了檔次?
“是。”
元寶兒和元三柱對看了幾眼,有些擡不起頭來了下了船,不過也立刻有一些品級較小的官員公子上前攀談巴結,元寶兒卻是恨恨的瞪着湖面上的兩隻船,誰都不理會。
洛梅兒嗤笑道:“怎麼,顏緋你想自己撐船嗎?你力氣夠嗎?”
顏緋微笑,眸中的眼波和湖中的波光連成一線,端莊而優雅,“本郡主從小嬌生慣養,手無縛雞之力,不像那些鄉下女子,手腳粗壯,只怕的確是沒力氣的。”
洛梅兒頓時怒了:“豈有此理,你敢說我和江九月是鄉下女子,我——”
“別。”江九月擡起一隻手,擋住了洛梅兒的動作,“人家分明就是要激怒我們,不必和她一般見識。”
顏緋顯然也聽到了這句話,哼了一聲,轉向岸邊,隨意點了幾位公子,詢問他們可願幫她撐船。
被點到名的大約都是王侯將相家族後裔,一個是沛國將軍的二兒子,一個是兵部尚書的大公子。
而且顏緋郡主也是聰明,點了兩個人,都是武將出生,兩人都是縱身一躍,便上了小船,上了船之後船身甚至都未曾晃動過,引得圍觀的人羣驚呼了一聲,兩人才把小船開到比賽賽道上去,手腳迅速,頓時可以看出實力非凡。
江九月眨眨眼,“人家實力好強……你們有信心嗎?”
“當然有!”洛梅兒說的理所當然,徐簡卻輕咳一聲,“約莫……嗯,有的。”
卻在這時,岸上響起一陣朗朗笑聲,一個白衣人影足尖一點,從人羣外圍越過衆人肩頭,穩穩的落在了洛梅兒的小船之上。
“徐兄,你這約莫二字,用的可是好沒底氣。”
徐簡頓時臉色尷尬。
來人大約不過二十出頭,一身白衣,腰間束着一條北海白灼暖玉帶,腰側則綴着一塊通體晶瑩的紫色玉佩,玉佩雕刻着古老的圖騰,用金絲銀線編成的繩結墜着,跳躍的華光照印出他的輪廓,竟然是俊美無比。
楚流雲!
洛梅兒忽然大聲哈了一聲,“徐小子你趕緊下去吧,讓楚流雲給我撐船。”
啪!
楚流雲手中的扇子敲上洛梅兒的頭。
“叫舅舅!”
洛梅兒“哎呦”一聲捂着後腦勺,怒瞪了楚流雲一眼,“就不——”
“就不什麼?”楚流雲手中摺扇又揚了起來。洛梅兒委屈的撇撇脣,“你幫我贏了比賽我才叫你舅舅,贏不了我叫你有什麼用?”
楚流雲揚揚眉:“好!”
江九月看他們相處的情形,莞爾道:“徐公子也不用下去了,就在船上吧。”
“那是自然,小丫頭,你在泰陽和清泉的時候幫了我不少忙,我今天非得讓你贏了纔是。”楚流雲道。
……
不遠處,最爲精緻的閣樓上,一身素衣的嫺雅女子靜坐觀看,身後的老嬤嬤擔心的問,“太后,表小姐能贏嗎?”若是贏了也便罷了,讓是輸了,豈不是讓那江九月佔盡風頭。
皇太后端起面前的茶水,輕抿了一口,“她輸定了。”
……
而羅嵐江邊大橋旁的羅嵐閣上,一身黑衣的雲廷渲身邊,還坐着一位與他相貌相似的紫衣男子,正看着樓閣之下湖水之中準備比賽的兩方人。
“啊,七哥,嫂子蠻厲害的啊,能讓楚流雲那廝和洛梅兒一起幫她撐船,看的我都有點心動了,如果我爲她撐船,她會不會一高興,就幫我處理掉那個討厭的顏緋呢?”
雲廷渲默默品茶。
“你如果想熱鬧一下,就下去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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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越來越多,如果哪位親看到亂了,千萬要告訴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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