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條肉拎在手上足有二斤多,張趙氏喜得眉開眼笑:“快拿去洗洗,這頭兒菜已剁好了。
藍氏怔了怔:“娘,咱是不是先過過稱?”
“咋?在他家沒過呀?”張趙氏一邊剁着白菜,一邊啃着切出來的白菜疙瘩。
藍氏點點頭:“沒呢,作富媳婦拎出來就遞給我了,死活不讓過稱,我尋思着回來再過也是一樣。”
“來,我瞧瞧”張趙氏起身接過肉條,放在手上惦了惦,咂咂嘴:“也不沉那,就按一斤半!!”
“啊?”藍氏張張嘴:“這,這少說也得兩斤多呀……”
張趙氏頓時不悅的擰起眉,吳氏又啃一口白菜疙瘩,含糊不清的:“我說樂雲娘,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左右在她家沒過稱,回來了還不是咱說多少就是多少?你這胳膊肘子別老往外拐呀,向着外人還是向着自已家呀?”
“人家作富媳婦又不是傻子,多沉她能拎不出來?差個一兩二兩的也就罷了,這要差出來整一斤呢,人家怎麼可能不知道!”藍氏氣得將肉一把拎了回來:“我不能打我自已的臉,這事兒我可做不出來。要麼過稱,要麼我給人家送回去!!”
“你!”張趙氏氣得指着藍氏的鼻子,剛要開罵,外面傳來張兆德的聲音,向着堂屋走來:“樂清,你家人多真熱鬧,老遠就能聽見說話聲哩!!”
樂清暗笑着迴應:“自然!!我家的餃子也香!!”兩人一邊說着,一邊進了堂屋,張兆德規規距距的向吳氏和張趙氏稱呼‘嬸子’和‘嬤嬤’,又跟樂清圍着吳氏看她剁菜,纏着她要白菜疙瘩吃。
張趙氏的臉已經黑成了一片,卻礙着張兆德在這不好發作,只沉聲對藍氏道:“去拿稱杆!!”
樂清瞧着張趙氏的臉色心中暗暗好笑,虧得自已將小兆德哄過來了,不然孃親又要吃虧了!唉,這樣防來防去也不是辦法,還是生娃娃要緊……
中午匆匆吃過飯,略歇了歇,幾個女人便開始忙活着包餃子了——這一家子家大人口多,得包整一下午纔夠吃的,也所以平日裡一般不搗弄這玩藝兒,一是費時,二是費肉。
張趙氏,安英,藍氏吳氏都齊齊坐在堂屋裡忙着包餃子,樂榮坐在一旁上負責將包好的餃子整齊的碼在蓋簾上,幾個男人都聚在屋門口擦試着傢俱——過了年就開春了。安寶則帶着樂清樂雲和小兆德躲在西廂裡,像模像樣的教她們識字。
一直到申正時作富家的來找,小兆德才戀戀不捨的回家去了,堂屋那裡餃子也包完了,樂清幾個便忙着去廚房燒火煮水,準備晚上好好的吃上一頓豬肉大白菜餡的餃子。
張家向來都是吃半飽飯,油水之類的那更是一般情況下見不到,所以吳氏跟樂榮孃兒兩個自中午起便餓起了肚子,預備晚上的時候好放開肚皮狠狠吃一通,到餃子煮熟的時候,趁着衆人都忙着端餃子,邊上的張趙氏又轉身的空當兒,吳氏還往樂榮懷中藏了一碗,剛出鍋的餃子啊,滾燙滾燙的,即便隔着棉襖也燙得樂榮臉色都變了,她硬是咬着牙回東廂將餃子藏了起來連一聲都沒吭。
等到餃子都煮熟了端上桌,衆人都圍坐了下來,照常理是要老張頭再講上兩句話才能開飯的,畢竟是小年節,裡頭是有講究的。可吳氏跟樂榮兩個中午就沒吃東西,又做了一下午的活兒,早就餓不住了,不等老張頭話完,便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氣得老張頭狠狠的瞪過去兩眼。 Www ✿Tтkǎ n ✿¢ o
藍氏有些擔憂的望向樂清和樂雲,今晚的餃子雖然管夠,但瞧着大嫂跟樂榮這麼個吃法,就怕一會兒都叫她們搶吃沒了,樂清跟樂雲再吃不飽啊。她心疼這兩個孩子,小小年紀整日裡跟着家裡吃高梁粗麪饃,還是個半飽飯,雖然樂清晚上的時候還能開開小竈,可一點米糊糊也管不了大用,今兒好不容易盼來頓好飯,可不能叫大嫂都搶去了。想着,她伸手將面前一碗餃子往樂清樂雲面前推了推。
吳氏一邊吃着,一邊隨時注意着桌上的情況,藍氏這個動作當下便落進她眼裡,她當即非常不悅的開口:“樂……!!噗”哪想到她剛一張嘴便被滿嘴還未嚥下的飯給嗆到了,重重的咳了起來,樂雲機靈的趕緊拿過一旁的蓋簾擋在她面前,不然這一桌子的飯都叫她噴了,別人還怎麼吃?
“娘,娘!”樂榮趕緊放下碗,嘴裡一邊嚼着,一邊伸手幫着吳氏順氣兒。
“慢些!!你搶什麼!!”張趙氏沒好氣的,她剛就對吳氏孃兒倆搶飯不滿了,此時更是沉下臉:“往一邊兒咳去,噴桌上還咋吃?!”
其他幾人包括安英和安寶在內,望着吳氏雖面有擔憂,但也沒說什麼,吳氏剛纔的搶飯,幾乎惹惱了整桌人。
“咳,咳咳……”吳氏劇烈的咳嗽着,艱難的擡頭剜了安民一眼,嫌他沒幫自已順氣兒。
“你慢些吃!作甚麼這麼搶?又不是吃不上。”安民也對吳氏剛纔的行爲有些生氣,見媳婦咳得厲害,也不忍心就這麼看着,伸手幫她順了順氣兒,端過一碗水來:“來,喝點,壓壓。”
“嘔”吳氏就着安民遞來的碗喝了兩口,咳嗽是壓下去了,哪想到又作起嘔來,而且很是劇烈,嚇得安民忙扶她:“得得,這飯咱先不吃了行不?先回屋去歇歇吧?”
“嘔!!”吳氏一邊難受着,一邊心有不甘的望一眼桌上香噴噴的餃子,狠狠剜着安民。
叫吳氏這一折騰,桌上人早就沒了吃的興致,她要是再在這嘔下去,怕是整桌人都要跟着反胃了。張趙氏寒着一張臉:“見點好的就跟什麼似的,搶搶搶,我再叫你搶,臉都不夠你丟的,樂榮這就是隨了你的性子,看看出去了人家誰人不嫌?安民,趕緊扶她回屋,等好了再回來,小年下的,她不吃,別人還要吃呢。”
“噯”安民應一聲扶着吳氏想走,吳氏卻墜着身子不肯回屋。
老張頭黑着一張臉沉喝一聲:“還不快回屋!!”吳氏這纔不甘願的由安民扶着走了,樂榮擡頭瞧瞧娘,又低頭看看碗中的餃子,覺得有爹照顧娘就足夠了,於是放心的坐下來繼續吞食碗中香噴噴的餃子。
直到衆人快吃完的時候,安民纔回來,吳氏卻是一直都沒回來,東廂那裡不時傳出她震天動地的作嘔聲,張趙氏本想叫樂榮拿一碗去給吳氏,聽見這動靜氣得也沒發話,寒着臉將東西都收拾了起來。
第二日,安民一早起了便悄悄扶着吳氏出門去了,直到巳末時纔回來,帶回一個足夠震驚的消息:吳氏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