捎信的是大生媳婦,她昨兒在孃家住了一晚,今天一早回婆家,替藍氏捎了這麼個好消息回來,文陵從最沒有前途,最不可能升職的白役,正式升爲了正役。
正役即爲衙役,不但有叫人眼紅的俸祿福利,還算是個衙門裡的人,以後有的是別人求上門來的時候,文陵以前受的屈可算是值了,這回可終於挺直腰桿了,叫那些以前說閒話的人刮目相看。大生媳婦高興的一邊說着,一邊向藍氏道賀。
藍氏喜得忙把大生媳婦拉進屋,仔細的向她打聽,樂清樂雲也不急着上山了,都涌進屋裡,聽大生媳婦說話。
大生媳婦聽說藍氏有了喜,先是恭喜了一番,纔講起藍文陵的事。
衙門裡有個捕頭姓薛,是個公道正直的人,對做事穩重又果斷的文陵一直很看重,這次鎮上來了一幫流匪,燒搶了幾家店鋪。薛捕頭親自帶人追捕,卻苦於線索太少,一直沒尋到他們的落腳點。是文陵幫着出了主意,順利找到了那幫流匪,而且雙方打起來時,對方發狠都圍打薛捕頭,薛捕頭受了傷,若不是文陵幫他擋了一刀,怕是命都保不住。
這幫流匪是從縣裡跑出來的,縣上還張貼了懸賞,卻一直沒抓到這夥人,這回叫薛捕頭帶人抓獲,功勞自然是大大的,論功行賞時,薛捕頭職升一級,作衙門裡的大捕頭,縣上的懸賞一半歸薛捕頭,算是得了大獎賞,一衆衙役每人分得了一些碎銀,白役們卻是什麼都沒有的,白役麼,本來就是拼着性命卻賺不到錢的行當。
只是這薛捕頭感念文陵當時爲他出了主意,又救了他一命,特地替他向上面請功,於是文陵被破格升爲正役,俸祿福利全都照衙門裡老衙役的標準來,而且這次的賞錢裡分了五百文給他。
“天那”聽大生媳婦說完,藍氏面帶震驚:“流匪啊?那可是流匪啊,這小子竟然不吭一聲就跑去了,萬一……”又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死死抓住大生媳婦的胳膊:“那流匪可是最兇殘的,文陵沒受傷吧?”
“沒有,沒有,瞧你嚇的”大生媳婦笑着拂開藍氏,又道:“你母親這回可有福了,這新升正役一月是六百文的俸祿,你家文陵是照着老衙役的標準來,一月那可是一兩銀子啊而且還管吃,每逢年節的還發東西,這回可不愁婚事了,多少姑娘願意嫁進來呢。”
藍氏聽說文陵沒事,又聽說待遇這麼好,高興的笑起來:“可算是熬出了頭,這回我娘也該放心了,他的婚事也不愁了。”
大生媳婦一臉羨慕的望着藍氏:“你呀,也是個有福的,弟弟前程好,你這個姐姐能不跟着沾點光?你家文陵現在纔多大點就做了衙役,可見是個有能耐的。等再熬個兩年,升上中役或是大役,就更好了,說不準啊,你母親家要搬出藍家莊,到鎮上住去了呢,呵呵呵……”
藍氏笑着嗔道:“你倒是會打算。他現在連個破屋都沒有呢,掙下錢,還不得趕緊先另起一處房屋,也好娶妻呀?”
“那是,那是”大生媳婦笑着應道,又望望窗外天色,面帶愁色:“喲,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家去了,不然我婆婆又該嫌了。”
“你那婆婆也是個難伺候的,你呀,也別太順着她了。”藍氏見大生媳婦那一臉的愁色,也替她擔憂起來,大生媳婦的婆婆是個比張趙氏還刁鑽的主兒,大生媳婦的孃家又不像自己一般有三個兄弟撐腰,她只有個才十五歲的弟弟,在婆家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噯,我可不像你,安平和孩子都心向着你,孃家又有人撐腰。我只求趕緊生下個小崽子,腰桿兒才硬些。”大生媳婦唏噓了一陣,便回家去了。
送走了大生媳婦,藍氏又出門去託人給藍家莊捎信,順便又捎了兩百個大錢兒,文陵升正衙,少不得要擺几席,他發的那五百個大錢怎麼能夠?
大生媳婦走後,樂清樂雲陪在藍氏身邊又高興了一會兒,纔跟安寶和兆德一塊去靠山村了。
這時候,在正屋裡屋。
“我看剛纔來的是大生媳婦,她來有啥事哩?”張趙氏坐在炕上,問立在腳地上的樂榮。
樂榮剛從西廂偷聽回來,此時賣巧的小聲道:“說是二嬸的孃家弟弟,就是藍三叔,他抓土匪時立了一功,現在升正役了,我聽着,好像一個月能發一兩銀子的俸祿呢”
“啊啊”張趙氏有些吃驚,心裡來回轉着幾個詞:立功……正役……一兩銀子……應該還有不少福利吧?往後還有不少求他辦事的吧?或者還有再升職的空間……
樂榮見自己打聽到的消息有用,大受鼓舞,又繼續道:“大生媳婦還說,說不準藍三叔還能再往上升呢”
張趙氏渾身一震,面色變幻,臉色難看無比。誰知道這藍三哥兒這麼有本事,竟然能升成正役呢?現在他家門口提親的可要排上隊了吧?當初……當初樂雲娘還給安英提過文陵呢,當時自己是瞎了哪門子的眼,怎麼就沒應呢?這是多好的一門親啊,鄉下人能當上正役的,那可是多麼風光多麼體面的事情
可是現在……現在恐怕什麼都晚了,人家藍三哥兒升了職,自家的條件就配不上他家了,他哪能再看得上安英?再說,自己哪有那老臉再去提這事?想到當時是自己回絕了這事,張趙氏不由悔得腸子都青了。
樂榮還想說什麼,藍氏過來了,她是來跟張趙氏說文陵的事情的,這也不是個小事,自然要跟家裡說一聲,按理兒,張趙氏是要送一份禮過去的。
張趙氏臉色奇差無比的聽藍氏說完,揮手叫她回去了,她哪有心思打點禮物,只爲安英錯過這門好親事而惋惜,想到安英到現在也還沒許下人家,她不禁更加愁起來。
安英正在西里屋做繡,樂榮的話和藍氏的話隱約傳過來,她羞紅了臉,眼裡有些溼,咬牙低頭做着繡,人家註定就不該是自己的,又奢望些什麼呢?
直到巳正時,張趙氏才緩過氣兒來,帶着藍氏一塊兒去靠山村算卦去了。
算卦的認得張趙氏,上回自己給她算了一卦,她沒給好臉子,這回算卦的耍了回聰明,給算了個模棱兩可的卦,氣得張趙氏回來的路上一路都沒說話,回到家了,又開始仔細的打聽藍氏想要吃酸的還是想吃辣的,肚子是尖的還是圓的,弄得藍氏哭笑不得,她才一個多月的身孕,哪能看得出是圓的扁的?
兩人回到家時,安英已經做好了飯,幾個男人在田裡吃,安寶帶着幾個小的在山裡吃,所以中午就她們幾個女人。
吳氏聽說了文陵的事,嗷的一聲拍在大腿上:“啊喲這可了不得了,樂雲娘,看不出你家文陵這麼有能耐呀這正役可是個吃香又體面的活兒呢,光手下支使的就有三個白役,你家那二畝地要是忙不過來,那文陵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呀”
“這公家事跟私家事怎麼能混呢,他手下有人也不能亂使呀”藍氏沒好氣的。
“哎,我記起來了”吳氏眼睛一眯,浮起幾絲壞笑:“我記得前幾天,你還把替你家文陵來給安英說親了來着?啊喲我真是瞎眼啦,當時咋就沒叫安英應下來喲這可真是那外行看石料,哪裡知道石頭裡的是玉蛋蛋還是石頭子兒啊”吳氏本就對張趙氏看中藍氏的肚子而輕了自己的肚子心有不滿,這時候正好藉着話題諷刺張趙氏。
安英正吃着飯,聽吳氏這麼一說,氣得瞪她一眼,轉身回屋去了。
張趙氏知道吳氏這是不滿自己對她的態度,可她不該拿安英的事情說事。見安英進了裡屋,張趙氏立刻不高興起來:“樂榮娘,你說啥呢你個嘴少說兩句能咋的?”
“我說啥了我我說的不都是實話麼”吳氏不服的翻翻白眼,氣得張趙氏摔了筷子也進裡屋了。
見張趙氏跟安英都走了,吳氏絲毫不以爲意的朝藍氏笑笑:“我從孃家那兒要塊地過來,我跟你大哥忙不過來,你哪天跟文陵說一聲兒,叫他領人去給我幫幫忙唄?”
藍氏倒吸一口冷氣,端起飯碗回西廂去了。
吳氏有些惱羞成怒,不甘心的詛咒:“哼,得意個什麼勁,你以爲正役是那麼好當的麼?你有命做,那也得有命當,得罪了流匪,以後哪有太平日子過”
樂清咬一口乾粗麪饃,認真的望着手上這朵紅頭菇,菇身豔麗而平滑,厚實而均稱,柄根上沾着幾點黑色,還有幾根松針。
走了一上午,發現這種紅頭菇都是生長在一種落葉松底下的,而且新生的樹下是沒有的,只有老樹下才有,這紅頭菇就長在樹下那厚厚的一層松針上。難道用腐了的松針能培養出鮮美豔麗而價錢不菲的紅頭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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