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和平很是煩燥的回頭望了一眼大生,大生立即警惕的舉舉自己手中鋤頭,示意他老實呆着,哪兒也別想跑。
這塊木頭疙瘩!!劉和平瞪大生一眼,回頭又蹲下,氣的直咬牙。真是……人倒黴的時候,喝口涼水都能塞牙縫,挖幾杴糞肥而已,幾步就能到他家的地, 偏偏叫大生看見了,偏偏這位是個認死理兒的,任自己說什麼都不管用,還叫他媳婦去喊安平家的了。
劉和平又瞪一眼大生,大生長的很魁梧,一身的力氣在村子裡都是能排得上號的, 憑劉和平這身板子,是決不敢跟大生拉扯的。看來,只能一會兒安平來的時候,自己反被動爲主動, 反過來奚落奚落安平,爲着幾杴糞肥也鬧這麼大的動靜,真真是小心眼兒,小家子氣,小肚雞腸。嗯,這麼說的話,安平肯定說不出什麼來,自己就大搖大擺回家去。
這時,安平一家從老遠的過來了,劉和平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又瞪了大生一眼,語氣不善的對安平道:“我說張安平,你是咋回事,爛泥地裡也要派個守門兒的啊?幾杴糞肥也寶貝成這樣兒啊?小家子氣的樣兒吧, 寶貝成這樣兒,你咋不拉回家捂炕頭上呢?”
安平冷哼:“別人也就罷了,你就不行。”
藍氏跟在後頭:“管多管少呢,總歸是個偷,報到衙門,也是要挨罰的。”
劉和平不屑嗤笑:“真真兒沒見過你們這樣的,不就幾杴糞肥嗎?我藉着用用咋 滴了?等你來了,我再跟你說聲就得了,還用大生眼巴巴的這麼看着。說出去了不怕人笑話。”說着,招招手,扯高了嗓門兒喊道:“都來看看呀,都說地鄰,地鄰。多親的詞兒, 哪家忘帶個什麼農具的,不都是互相藉着使嗎?哎。我今兒借了他張安平幾杴糞,他非說我偷啊, 就幾杴糞。他也真好意思的。誰跟這樣人做地鄰,那真是倒了大血黴了!!”一邊說着,一邊捶胸頓足,將幾家地鄰都引來觀看。
“啊喲!!你這嘴皮子可真是巧呀,黑的也能說成是白的,偷了就是偷了,咋還把屎弄人家頭上來了呢?”吳氏老遠兒的扯着嗓子就是吼上了:“這幾天安平家的地就總是少糞少糞的,也不知是誰挖走了。敢情是你呀?那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倒好,這糞肥可真是方便了你家使啊?你用了這麼長時間。啥時候跟安平說過一句話?大家都來評評理兒啊,他堵地鄰的水渠。挖地鄰的糞肥,也好意思的說地鄰親?就這樣兒親地鄰的?啊喲,誰跟你家做地鄰,那才叫倒黴呢!!”
劉和平被這話噎的眼睛瞪的老大,周圍幾個看熱鬧的地鄰議論紛紛,望向劉和平的眼神充滿不屑,他們又不是傻子,跟劉和平一塊兒種地,怎麼能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吳氏剛說完, 安紅又接着說:“這肥雖然不值錢,那也一桶好幾文呢,再多的錢也是小錢積起來的。要說地鄰間用一兩杴肥也沒什麼,可一桶肥不值錢,那十桶呢?二十桶呢?你這樣兒天天趁着人不在,挖人家糞肥使,誰知道你用了多少啊?誰知道我哥損失了多少錢啊?你說你是借的?那用多少了?能換多少錢?你什麼時候還錢?”
劉和平張口結舌,嘴都結巴了:“你,你你……”
安平跟藍氏兩兩相望,吳氏跟安紅出了名的嘴皮子利害,可她們現在這是做什麼?別說自家現在根本沒糧, 就算是有糧,她們這麼做,也並不代表自家就要借糧呀?
樂清喜的在一旁捂着嘴直笑,樂雲像是知道了怎麼回事,直拿眼瞪她。樂清聳聳肩,繼續捂嘴笑。
劉和平無奈的的望着安紅跟吳氏,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惹到這兩位神仙了?她們不是跟安平家不太和麼?那今兒這是什麼情況?不和安平少了點肥她們也巴巴的跟來?不和她們能這麼出心出力的幫着說話?他媽的,誰說的他家不和來着??
可憐的劉和平,哪知道安平家發生的事?哪知道吳氏跟安紅的心思?就這麼被不明不白的做了炮灰,被吳氏和安紅輪流數落, 任他再好的嘴皮子,也只能敗下陣來, 被說的灰溜溜的,當着那麼多地鄰的面兒,又是道歉,又是說好話兒的,纔沒被扭去衙門。
直到晚上,劉和平都沒想明白安紅跟吳氏這是怎麼回事,只想着,她們兩人加在一起,可不是好惹的,孃親跟張趙氏罵架的時候,吳氏都不出來幫忙,今兒這到底是哪陣風颳的不對呢?不過,即然她們護安平護的這麼厲害,以後可要離那安平遠一些了。當然, 劉和平想的這些,都是後來的事。
吳氏跟安紅逼着劉和平認了錯兒之後,地鄰們都紛紛散去,劉和平也垂頭喪氣回家了,大生和大生媳婦回自家地裡做活兒去了。
藍氏理都沒理安紅和吳氏,扭頭牽起樂清樂雲,對安平道:“我看他以後不敢再鬧了。走罷,咱們回罷。”
安紅誕着臉:“嫂子,我剛纔說的還行麼?”她算是看出來了,跟二哥說啥也沒用,得先說服了二嫂才行。哼,二哥真是的,這個家,現在是二嫂說了算哩!!
藍氏點點頭:“要比嘴皮子,我是說不過你。”
“那……”安紅有些激動
“那什麼?”
“這糧的事兒……”
“這事兒剛剛不是說清楚了麼?”藍氏不爲所動:“安紅,不是我不借你,我家買院子還欠了一屁股饑荒,現在,地裡的菜種,院子裡的雞崽兒,那都是借錢買的,糞肥一換錢,就拿去還了,我家現在實在是什麼都沒有啊。”
安紅有些傻眼,望望藍氏,再望望樂清,才明白過來剛剛那頓工夫算是白瞎了。她雖然嘴皮子厲害,可是任你說什麼,人家也不借,那就算有十張百張嘴也是沒有用的呀,總不能來搶的吧?
吳氏火人了:“樂雲娘,你什麼意思?敢情我跟安紅費這半天工夫,都白費了?”
安紅也眉毛一立,不客氣起來:“我好聲好氣的跟你來借糧,你不借是吧?到時候若是我家真有餓出個三長兩短來的,傳揚出去,你家也別想好過!!”
藍氏眼觀鼻,鼻觀心, 神色淡淡:“誰也沒叫你們來幫忙,你們自己跟來的呀?再說,我家實在沒有,你叫我借什麼?”
安紅簡直要吐血了,吳氏嘴裡已經罵了起來,藍氏充耳不聞,拉過安平,一家四口順着田梗回到小水河邊上,沿河往西回家去了,家裡還有許多事情要忙呢,哪能拿來浪費在這兩人身上?
安紅犯下的事,根本無可原諒 ,什麼借錢借糧的,就算是跟她見面說話都不願意,何況借東西?吳氏要是還跟着安紅一塊兒起鬨,那麼以後就連吳氏也不見!!
幾人回到家,已經近午了。
再過幾天,就要穀雨了,天好時,氣溫甚至已經有些熱了,藍氏跟安平小心的去查看了一下牆角的木框子,才進屋開始燒火做飯。
安平做好的這四隻木框子,上面已經冒出了一片小小的紅點兒,喜的安平一家高興了一中午。照着紅頭菇正常的生長速度,一天就能長成一朵完整的菇子,三天之內就能長成一朵大菇,如果要拿來賣的話,自然是長的越大越好,也就是說,三天之後,這批菇子就可以採摘往外賣了,而最近已經好幾天未下雨, 山上基本已經採不到野菇子,紅頭菇的價兒已經漲到了十六文一斤。
三天後,紅頭菇出菇了。
爲了保險起間,安平叫藍氏晚飯時,做了一鍋紅頭菇湯。這東西畢竟是自己養出來的,萬一跟山上的不是一個味兒,或是沒有山上的鮮美,那指定是要折價兒的。叫人安心的是,晚上的紅頭菇湯跟山上採來的一樣鮮美,而且因爲人造的環境比山上要更適宜一些,這些菇子明顯比山上採來的要大要鮮亮,更加誘人。
四隻木框框裡採下的紅頭菇,放在一塊兒稱稱足有五斤多,八十多文錢。而且木框裡還有許多未長成的小菇,喜的安平一家晚上一直說到很晚了才睡下。要知道,這框子只要做好,裡面的養份能夠發很長時間的菇子, 也就是說, 短期內,這四隻木框框除了每天簡單的照顧,不再需要其它投入, 而產出卻是相當可觀的。
第二日,安平就背上竹蔞,進鎮賣菇子去了。
因爲不是鎮集,所以菜市場的人不多,安平一直賣到快中午了才賣完,得了八十四文錢,收拾了東西便回家了。
也許在十五兩的饑荒面前,八十文錢不算什麼,可是,藍氏做一個繡才賺五文,安平進鎮打一天短工, 搶到最重的活兒也才三十文,如果這樣一比, 八十文實在不少,畢竟這八十文得的沒費多少工夫。
但是現在擺在眼前的問題是,紅頭菇有產量,卻沒有好的銷路。剛採下的這五斤菇子,安平賣了整整一上午才賣完,要是以後再加木框框,把牆下全部養上,採的菇子多了,恐怕一天都賣不完,這樣熱的天, 菇子放的時間長了不但會損失水份,而且還會壞。最關鍵的是, 安平不可能總往鎮裡跑着賣菇子,還有田裡要照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