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想着你受了多少委屈,心裡有多少氣,不如想想,在這家裡你有沒有說體已話的人吧!走出這院門,有沒有和你笑着打招呼的人吧!”
“你!你這個小蹄子還蹬鼻子上臉了啊!這是要討好你那粗俗的婆婆嗎?不愧是農家村婦,吵架都有一手啊!”
方徐氏被訓,氣得手指顫抖,聲音也變得緊巴巴地,情緒有些失控地罵了起來。
“三夫人,你這是何苦呢,就消消氣吧。”林大娘在一旁看不過眼了,上來勸哄着,“大媳婦還年輕,跟她一般見識做什麼呢。”
林大娘一邊勸着一邊朝媛兒使眼色,媛兒咬了咬脣,福了福便轉身走了。
“沒規矩的,跑來罵了老孃就走,這算什麼事兒!”方徐氏還不解氣地嘀咕着。
媛兒走到門廊下才掉下了眼淚,咬着脣往外疾走。
“大少夫人。”林大嬸兒上前喊住媛兒,媛兒停下腳步抹了一下眼淚纔回頭,兩隻手就讓林大嬸兒拉住了,聽她心疼地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手都傷成這樣兒了,得趕緊上藥才行。”林大嬸兒看着媛兒右手背上兩道血印子已經流了不少血出來,也不禁紅了眼眶。
三夫人以前不是這樣兒的,以前連方迎春那樣的惡女都能好好對待,如今對大房媳婦卻這般仇視,連她們這些一直伺候在身邊的老奴也想不明白啊。
“藥膏來了。”林二嬸兒一路跑了過來,喘着粗氣將藥膏遞給大嫂。
原來剛纔媛兒被碎瓷片割傷手背的一幕,她們都是看見的,於是一個飛快地溜走去拿藥膏,一個後面追出來留住媛兒。
林大嬸兒接了藥膏立刻就給媛兒塗上,輕聲解釋:“這是以前在平安醫館配的上好刀創藥膏,以前咱們下廚有時會切到手指,塗上這個止血快、不留疤,很快就好了。”
果然,隨着藥膏塗過,那血印子就粘合起來了,擦去血跡,看起來就沒那麼嚇人了。
“把這個拿回去,再塗兩回好得快點兒。”林大嬸兒要將剩下的藥膏塞給媛兒。
“不用,這樣就可以了。”媛兒卻搖了搖頭收回手,“謝謝兩位嬸子。”說着就要離開。
“好孩子,你別往心裡去,你三嬸孃……她也不是故意針對你,她只是心裡積了氣,我們會慢慢勸着她的。”
林大嬸兒急忙說道。她本是方徐氏的陪嫁丫環,也是方徐氏在閨中就服侍着的貼身丫環,相處最久了,因此看到方徐氏如今這樣,心裡也不好過。
“我知道,以後我也不會過來了,三嬸孃是在院子裡吃、還是去和家裡人一起,就勞煩嬸子們費心些了。”媛兒笑了笑,說道。
“應該的。”
“咱們會注意些的。”
林大嬸兒和林二嬸兒連忙點頭應允。媛兒又朝她們福了福便轉身離開。兩婦人不免感慨,真是個溫婉懂事的小媳婦。
雖說她們在方家三房算是有資歷的,二少爺和五少爺見了會叫她們一聲嬸兒,但老宅的晚輩也如此禮遇,就真的是她們的體面了。
若是以前也罷了,如今方家勢大,對一個下人行禮,完全沒有必要,但小媳婦這麼做了,纔是難得。
等她們回到小廳去,就看見方徐氏同林大娘都在哭,連忙站住腳迴避。在拐角聽到林大娘一邊哭一邊勸着方徐氏,而方徐氏則是啕嚎大哭。
媛兒回去只說方徐氏還沒緩過勁兒,就在自己院子裡吃飯。其他人也沒多想,反正方徐氏就那個樣兒,大家也習慣了。
不過方子健很快就注意到媛兒的手了,因爲她的手勢有變化,尤其在他目光看過來時眼神閃了閃。
都三個月夫妻了,哪能不知道她的小動作呢。不過方子健也沒多說,只是找了個機會將媛兒牽到僻靜處,才拉起她的手看了看,頓時蹙眉盯着她,等她解釋。
媛兒這才又落下淚來,委屈地將剛纔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你做得很好,那種婦人就該罵一頓。”方子健將媛兒擁入懷中,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喃聲說道,“該做的咱們做了,她不領情是她的事,咱們不管了。”
方子健安撫了媛兒的情緒,又替她擦乾眼淚,見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突然目光一暗,俯首吻上她的脣。
這還是他們在自己屋子以外的地方做這麼熱情的舉動呢。媛兒又嬌羞又害怕又緊張,一邊推拒一邊承受,可還是過了好一會兒才被放開。
看着小媳婦面若紅霞,紅脣豐潤的模樣,方子健不由呵呵笑了起來,心中情緒卻有些複雜。
兩年前,他心裡還裝着另一個人,在選擇放下的那段日子裡好煎熬。但他到底挺過來了,如今也是嬌妻在懷,夫妻恩愛。
兩人又說了會兒悄悄話這纔回到正廳去。廳上已經在擺席,大家紛紛入座說着話,他們連忙若無其事地溜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吃飯的時候,夢蕾就向方家人發出了邀請,晚飯在文府吃。如今兩府這麼近,又不用他們自己下廚,只是換個地方吃飯而已,大家自是不說什麼客氣話了。
吃了飯,方誌義也不回自己的院子,直接就去了京城的食樓看經營情況,這會兒還沒過用餐高峰。而且他打算接下來幾天去附近幾家食樓也視察一翻。
反正離過年還有二十多天,也不需要他安置什麼,他也不想呆在院子裡面對那張全天下最委屈的哭喪臉。
這一路方徐氏都在計較當初秦婆給自己的一記手刀,認爲一個下人也敢動手打她,這是以下犯上,尤其秦婆還是方小福身邊的嬤嬤,這仇可就不小了。
可是方誌義又不幫她出頭,心裡早就積下了深淵般的委屈,又不得不屈服在是要繼續被手刀剁還是被點穴的威脅裡。
這一路可是各種不甘心,尤其她的夫君根本不護着她,讓她寒心不已。
心情不好,連見了公婆也懶得搭理了,整日裡懨懨地不是呆在馬車上、就是呆在客棧屋裡,看見方誌義來就把頭扭向一邊。
見她這樣,方誌義突然覺得再多的勸說都沒意思,也就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