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福不想說話,便又閉上眼睛睡覺。
方迎春見她不理自己,就像一拳打成了棉花上,不由更加生氣,又開始罵了起來。這次可就不是抱怨這麼簡單了,語氣惡劣許多。
方小福決定裝死。
這時,屋外響起方劉氏的聲音:“三兒,你站在妹妹屋外做什麼?”
聽見孃的聲音,方迎春這才住了口、閉上嘴。
“爺、奶、大伯、大伯孃、爹、娘,你們回來了。”方子湛卻不答,恭敬地打着招呼,從屋檐下走出,迎了上去。
見孃親還想問,他轉開話題:“我等你們很久了,今天發生了一些事情,不知道大哥剛纔有沒有告訴你們……”
聽着聲音遠去,方小福心情有些複雜。敢情剛纔方迎春一直在罵她的時候,方子湛就一直站在門外偷聽?或者光明正大地聽?
可是他卻沒有出聲制止,是何用意?
仔細搜索着腦海中宿主的記憶,知道方子湛生性冷淡、天生面癱,對誰都沒有熱絡的時候,不過對她還算可以。
宿主八年前來到方家,與方子湛拜了堂,當閨女一樣養着。不過又當媳婦一樣做着家務活兒,立着規矩。
這八年來,家長裡短的活兒沒少幹,閒話沒少聽,委屈沒少受。難怪方迎春作爲妹妹,卻仗着自己長兩歲,一直對她指手劃腳,時常呵斥怒罵。
方子湛並沒有在自己受欺負的時候幫自己說話,卻總在無人的地方給自己遞塊帕子、塞一塊糖。或是吃飯的時候偷偷留幾塊肉放進她的碗裡。
他這麼做,到底是想表達什麼立場呢?
方小福不禁疑惑了。宿主對他是有感情的,也感激他對自己的好。可自己畢竟不是原來的方小福了啊,作爲旁觀者,她不得不有些困惑。
可是今天自己被人打了之後,他的表現還是不錯的,細心體貼,可圈可點。
方小福想着自己的心事,沒有理會方迎春姐妹已經收拾妥當,吹燈上了炕。今晚小秋不在這邊睡覺,炕鋪上到是寬鬆了許多。
不過方小福身上的藥香味兒在寧靜的黑暗中越發濃郁,於是方迎春又罵了幾句。不過家裡大人都回來了,她也不敢大聲放肆。
這時,門外傳來方劉氏的聲音:“迎春睡了沒?開門。”
方迎春不吭聲。
“小滿!”
方小滿也陷入了熟睡中,呼吸均勻。
“小秋,快起來給娘開門!”方劉氏有些生氣了。這一個兩個都睡死了麼?這纔多久時間呀,她的聲音大了些。
“娘,我在彩霞房裡睡。”方小秋到是起來了,不過是從對面方彩霞的房裡開門出來,抹着眼睛回答。
方劉氏頓時無語了,心頭火便蹭蹭地往上冒,聲音驀然撥高許多:“你們兩個死丫頭睡死了還是怎滴?睡死了也給老孃爬起來開門!”
方小滿睜開眼,見二姐沒動,便又閉上了眼睛,還輕輕地打起了呼嚕,表示她睡得很沉,打雷也醒不了。
方小福心底嘆氣,這兩個丫頭都什麼破性子喲,連自己媽媽都這般對待。
她撐着身體小心翼翼地爬起來,想要點亮油燈,卻發覺自己根本不會用火摺子,再次嘆氣,在黑暗中摸索着下了炕,找到吹火筒撐着。
當她摸索到門口,剛打開門,就見淡淡的月光下一隻巴掌猛地擡起,朝自己拍過來。
“死丫頭,有種今晚就別開門!”方劉氏惱怒的聲音伴隨着巴掌響起。
“娘,別打!”方子湛的聲音驚慌地響起。
“啊!”方小福頭上吃痛,巴掌的慣性讓自己站不穩身體,向後倒了下去。粗嘎的聲音痛苦地響起。
“小七兒?”方劉氏不敢置信地望着微弱光線下,倒在地上的身影。
身後,方子湛已經跑過來,迅速抱起方小福的身體,放回了炕上,轉身打起火摺子點了燈,屋內亮堂起來。
“小七兒,打着哪裡了?有沒有摔着?腳有沒有傷着?”方子湛不去看那兩個睡死的妹妹,望着方小福的面癱臉終於多了一種叫“關切”的表情。
方劉氏一臉懊惱地走進來,見兩個女兒一動不動,有個甚至還打起了呼嚕,頓時氣得走過來朝她們身上就是一頓亂拍,拍得她們哇哇大叫。
方小福癟着小嘴,泫然欲泣地望着方子湛,想說話卻又提不起心情。瞧瞧這都什麼家庭啊,她怎麼這麼倒黴啊!
穿到這農村家庭就算了,一過來被人打,還跟幾個人擠一間房、一張炕,這也算了,已經發生的事情她也不想太計較。
可是她明明是個傷員,還要被名義上的妹妹謾罵、被奴役、被名義上的媽媽打……被人如此這般地欺負個徹底,實在太過份了!
既然如此受罪,還不如當初摔死算完。
心裡委屈,眼淚便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她咬了咬脣,嘴角的痛意讓她放棄這個動作。
方子湛平靜無波的眼底終於浮起一抹心疼。他沒有再問,只是動作迅速地檢查了她頭上的傷、腳上的傷。
他親眼看見她捱了一巴掌,又倒下去,最擔心這兩處傷上加傷。
“小七兒,可傷着哪裡了?”方劉氏見小媳婦這般委屈地落淚,兒子又這麼緊張的樣子,不由撇了撇嘴,過來詢問。
“腳是不是更痛了?”方子湛小心檢查了一下,擔憂地問。
方小福不想說話,便伸手比劃了一下,說明她是屁股着地,沒有再扭到腳,只是手肘擦到地面,好疼。
方子湛連忙拉起她的衣袖,果然看見手肘處又冒出血絲。吁了口氣,拿出藥膏開始小心地搽。
傷在活動關節,只能多搽藥,卻不方便包紮。
不過這到底是皮外傷,多搽藥總是沒問題的。如果是腳踝再崴着,就麻煩了,估計得再找汪郎中過來。
沒有再傷到腳踝,真是萬幸。
見兒子和媳婦都不理自己,方劉氏臉色沉了沉,轉身往外走:“三兒,小七兒傷成這樣怕是不能走路,你抱她來堂屋吧。”
“知道了,娘。”方子湛這才偷空應了一聲。
方劉氏心裡不高興,但想到剛纔那一巴掌,知道自己理虧,也便沒有說什麼,先回堂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