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是沒法子攔得住她的,與其如此倒不如陪她一塊兒。
林放心頭一動,突然覺得這個主意實在是太妙了,這樣一來,兩人豈不是有一路的時間可以相處?
他越想越覺得對,堅決道:“我陪你去吧!我們家的馬車和車伕都靠得住,而且我跟你作伴到了那邊也更方便一些不是?”
陸小暑不覺動心,點點頭道:“好,那你跟我一塊兒去!”
林放大喜,忙扭頭吩咐蟋蟀:“快回去叫車,順便弄些茶水點心放車上。”
蟋蟀嘴巴動了動,只好說道:“是,少爺!”反正他家少爺自打看上陸姑娘以後他就已經不認識他了,他的吩咐再荒唐不靠譜,只要跟陸姑娘沾邊,那都是正常的……
蟋蟀去叫馬車的空檔裡,兩人在路邊的小酒店裡匆匆用了些飯食,馬車來了,便急急出城。
不多會兒,太陽完全沉到了西邊的山巒後,收起了最後一束光。馬車裡比外頭更顯昏暗。
林放小心的點起一盞風燈掛在車廂上,輕輕踢了蟋蟀一腳道:“去,你到外邊跟老王一塊兒坐着,兩個人仔細點看路,晚上趕車危險。”
“哦,少爺。”蟋蟀乖乖的起身出去。心中鄙夷不已,心道這走的是官道,老王是林家趕了十幾年車的老車伕,這外頭又有大月亮,能有什麼危險?還不是少爺您嫌奴才在您跟前礙眼麼……
林放還真就是嫌棄他礙眼,好不容易跟陸小暑有個單獨相處的時間空間,他纔不會歡迎第三者呢。
“小暑,你累不累?要不然你靠着睡一會兒吧!”林放望着她柔聲說道,暗暗琢磨最好睡着了靠我身上……
他還從來沒有碰過她呢!除了從前習武切磋的時候……
“我不累,什麼時候能到啊?”陸小暑搖了搖頭。
“很快的,你放心!天亮之前肯定能趕到!”林放忙笑,又道:“那要不,咱們下棋?”
陸小暑沒好氣瞪他:“我不會!”
林放頓時微窘:他竟忘了這個,該死。
“哦,那,那你吃點兒東西吧!麒麟湖那邊,也有我們林家的商鋪,到時候我會叫人幫忙的,一定能找的着陸伯父!”林放見她懨懨的沒精神忍不住又道。
這個話題陸小暑才勉強打起幾分精神,睜着黑亮亮的眼睛瞧向他道:“真的?”
感覺到她的期盼林放頓覺胸膛一熱,下意識挺了挺胸道:“真的真的,當然是真的!到時候我……”
於是,便跟她商量起如何救人上邊來。
共同話題總算找着了啊!
東方泛着魚肚白的時候,馬車終於趕到了麒麟湖旁的小鎮子上。
老王拉住了繮繩推了推腦袋搭在自己肩膀上睡得正香的蟋蟀道:“到地方了呢,你問問小少爺,接下來怎麼樣。”
蟋蟀“啊?”了一聲睜開迷瞪瞪的眼睛,好一會才醒過神來,“哦”了一聲便打起車簾。
車廂裡,林放和陸小暑也熬不住睡了過去,林放斜斜靠在車壁一角,陸小暑幾乎整個人都靠在他的身上,兩手還揪着他的衣裳,兩人正呼呼的睡得酣暢。
蟋蟀“哎喲”低叫一聲捂住了眼睛,不能看,這真是不能看啊!
“我說蟋蟀,你趕緊呀!”老王不耐煩起來。
蟋蟀沒奈何,只得硬着頭皮輕輕上前,搖晃着林放小聲叫道:“少爺!少爺!”
“嗯?”林放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從半眯的縫隙中看到蟋蟀的臉,沒好氣道:“一大早你叫什麼,走開!”
他正想翻個身,卻是一下子僵住,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馬車裡,不是在家裡的那張柔軟的大牀上。
他的視線漸漸挪過來,看到陸小暑正趴在自己身上睡覺,長而濃的眼睫毛溫柔的垂下遮蓋着眼瞼,挺挺的小鼻子,小巧柔軟的脣輕柔的抿着,漂亮的鵝蛋臉上一片柔和恬靜。
他一時看傻了眼,朝蟋蟀輕輕動作着揮了揮手,壓低了嗓音唯恐吵着陸小暑:“快出去!出去!”
蟋蟀一見就知道少爺又在發花癡了,便好心的提醒道:“少爺啊,陸姑娘來這兒是來找陸家老爺的,若是——”
“還用你說?你先出去我好叫醒她!”林放哪兒肯承認自己那點小心思,板起臉說教蟋蟀。
蟋蟀縮着脖子又出去了。
林放本來還真想就這麼多同心上人相處一會兒美好時光,可是蟋蟀的話卻點醒了他。那樣是不行的啊,小暑心急如焚是來找爹的,如果他明明醒了卻不叫醒她,她肯定又會生自己的氣。
爲了以後長遠的幸福着想,還是犧牲掉這短暫的美好吧!
林放暗歎不捨,擡起手正想拍醒陸小暑,目光落在她白嫩嫩、光潔柔滑的臉蛋上,彷彿受了某種無聲的誘惑,那手不自覺的就朝着她的臉蛋欲落下去。
他的心忽然緊張得怦怦直跳,腦子裡有個聲音在說:我只摸一下,只摸一下下,悄悄的……
那手彷彿不受控制般,朝着陸小暑的臉蛋要落下。誰知,就在他幾乎要得逞的時候,陸小暑的眼睫毛輕輕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睛,似醒未醒的瞧着林放,甚是嬌憨可愛。
林放一驚,那手就也受了驚嚇生生的急轉彎落在她的肩膀上,“咳,你醒了,我,我正想叫、叫你呢!”
陸小暑瞧他一眼心道這是什麼毛病呀,怎麼一大早說話會結巴?
她“呀”的一聲坐了起來,連忙撩開車簾子往外看道:“這裡是哪裡?咱們到了嗎?”
林放忙道:“到了!到了!這兒是麒麟湖旁邊的一個小鎮子,出了鎮子就是碼頭,湖對面就是於縣了。”
“那咱們下車吧,吃點兒東西,讓車伕和馬車在這兒等,咱們去麒麟湖邊上打聽打聽!”陸小暑說着起身。
“嗯!”林放點頭。
幾個人用過早餐後,車伕自去尋地方歇息,他們三人便一路打聽着往麒麟湖畔去。
麒麟湖是一個極其遼闊的大湖,湖中盛產魚蝦和藕、菱角、雞頭等各種水產,湖畔近處自然也散落着許多靠湖爲生的村莊人家。
三人來到麒麟湖碼頭,這時候湖面上晨霧瀰漫,岸邊水草溼漉漉的盡然霧氣,風從湖面上吹來,侵襲在身上,肌膚生涼,帶着淡淡的腥氣。
碼頭上,不時可見小巧的漁船出湖或者靠岸,這是趕早打魚的漁民。
陸小暑站在碼頭上,眺望着這白茫茫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麒麟湖,想到父親極有可能已經葬身湖中,忍不住悲從中來,鼻音窸窣。
“小暑,你別難過,咱們找人問問吧!”林放見她這樣也極是不好過。
陸小暑點點頭“嗯”了一聲,便沿湖一路打聽。
說起那日的沉船,漁民們卻是多半都知道,說起來都無不搖頭嘆息表示憐憫,這麼大的一個湖,湖中豈能沒有精怪大魚?能找得着屍身的,那都是走了大運了!
陸小暑越發不安起來,便向人描述父親的長相相問,這卻令人爲難了,因爲當時並沒有人看見。
還是後來有一人好心提醒他們:“事後鎮子裡衙門上來人了,小公子和小姑娘不如到鎮子裡打聽打聽去,問問衙門裡的人沒準兒他們清楚!”
一句話提點了兩人,忙道了謝進了鎮子。
此時鎮子上各家商鋪已開,林放找到了林家鋪子,命掌櫃的跟着走一趟,掌櫃的突然見小東家跑到這兒來吃了一驚,自然不敢怠慢。
陸小暑又要了筆墨畫了一幅父親的肖像,幾個人匆匆趕往衙門。
掌櫃的顯然與這些公人關係還不錯,很輕易三人便進去,見到了當日去現場處理事故的負責人。
那船上一共有多少人誰也沒法準確統計,只據於縣碼頭那邊看見衆人上船的人描述說起碼有二三十人,而打撈上來的屍身只有七人。其餘的,直到如今也不見蹤影,要不然,就只見一些漂浮起來的衣裳……
陸小暑聽得心裡煩亂,忙將那畫卷展開了讓公人看。
那公人見了畫像不禁脫口道:“畫得可真像!”
陸小暑的心立刻涼了大半截下去,緊張道:“難道,難道打撈上來的人中有,有……”
公人這纔回過神來自己的話令人誤會了,連忙搖頭陪笑道:“沒有沒有!打撈上來的那七個人中沒有這一個,絕對沒有!唉,這是誰畫的呀,這畫得活靈活現的,跟活人似的真是像,我肯定不會看錯的……”
陸小暑虛驚一場,一顆心這才放下了,恨不得揍這公人一頓,這個混蛋,說話說清楚好不好!一驚一乍,想嚇死人啊!
林放也甚是不悅的暗暗瞅了那公人一眼,見該問的都問清楚了,至於其他的,料想從這兒也問不出來什麼,便勸陸小暑道:“小暑,你別難過,你看,至少那幾個人中沒有陸伯父,說明陸伯父多半沒事兒呢!小暑,咱們先出去吧,再想辦法!”
陸小暑擡頭看他,神情甚是黯然。
林放便拉着她的胳膊柔聲道:“咱們走吧!會有辦法的!”
陸小暑不做聲,任由他拉着自己出了衙門。
那掌櫃的尾隨在後,不禁暗暗稱奇,心道向來聽說小公子蠻橫霸道,仗着父兄寵愛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居然也有這麼溫柔的一面?唔,不會看上這小姑娘了吧……
“我要搭船去於縣。”陸小暑忽然停下腳步,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