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杯輕輕的一碰,清脆的聲響,冰鎮過的杜康滑過喉嚨開始的冰涼過後是滾燙,直燙得他五臟六腑都燙了起來。
流香掐着時辰提醒顧之薇該回去了,這個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陸源將放在長隨身上的盒子拿出來遞給顧之薇道:“你走的那日便沒有趕上送你,今日又是心酒樓的開業,這便當做是賀禮吧。”
顧之薇手下得很乾脆。
生意夥伴嘛,有來有往交情就更加的深厚了,還有,她也給他準備了端午節的禮物啊,所以收他的東西也不會心中不安。
她謝過陸源並沒有當着他的面打開來看,道謝之後又讓他在疊香樓住上幾天,好好的逛逛京城。
臨出門的時候陸源又喚住她問道:“之薇,你可還會出來?”
顧之薇回頭道:“家中外婆擔憂,平常無法出門的。不過,”顧之薇想了想道:“陸兄若是多留幾天,等陸兄走的時候,我給陸兄送行。”
“好,”男子聲音如性子一般的沉穩聽不出變化,心中卻已經像是初次約姑娘的小夥子一般的掀起千層巨浪了。
這件事情便這樣定下了。
走之前顧之薇下樓還要和葉老敲定一些事情,比如近日客人反饋中哪些菜餚得到了肯定啊,哪些不盡人意啊,還有詢問客人用餐的體驗啊。
葉老建議她尋彈曲的姑娘來,這樣也能更加的有意境。
葉老這個提議是大多數酒樓都會做的,美人美食,再加上悅耳的小曲兒,實在是人生的享受。
但是,有姑娘,這裡又是酒樓,喝酒的客人不少,萬一酒醉出什麼事情就不好了。
葉老看顧之薇猶豫,心中擔憂這個小掌櫃不會同意。正在想再勸勸顧之薇的時候,顧之薇道:“可以,不過姑娘們若是去房間裡面彈琴等,必須要有人陪同,還要說清楚,不能對疊香樓的姑娘毛手毛腳的。”
原來顧之薇是在擔心這個,葉老笑起來道:“好,掌櫃的請放心。一定一定。找來的姑娘也一定是家世清白的,咱們疊香樓做的是清白的生意。”
顧之薇點頭,又囑咐葉老若是有什麼事情直接去柳家,報上老夫人的名頭便是了。
既然葉老是老夫人找來的,報上老夫人的名頭也是可以的。
這樣一耽擱到柳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斜陽餘暉看起來倒是分外的閒適。
流香和顧之薇走的是後門,老夫人早已命人打點好了,不會有人知道的。
兩人穿着男裝害怕被人看到,都是撿了僻靜的小道走,繞一繞的能繞到錦風苑。
顧之薇和流香已經足夠小心的,可終究還是遇上人了。
那人穿着一身青衣,手拿着一卷書在翠竹旁邊看書,風吹拂過,衣袂微動。
流香一驚,這個男子可不是柳家的少爺們。這是個外男,想到了大少爺的同窗來玩兒,這人必然是其中一個。
現在碰上了,要怎麼的好?
那男子似乎看書看得入迷了,都沒有注意到這邊來了人,流香擋在顧之薇的前面,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很是爲難的樣子。
顧之薇心中也是有點煩,拉了拉流香的衣袖示意她往後退,既然這裡有人,那就往回走唄。
可好巧不巧,這時候後面也傳來了人聲,她連後退也不行了。
這時候對面的男子也擡起頭來,就這樣與顧之薇的目光碰了個正着。
方纔那男子一直低頭看書,倒是遮掩了大半的面容,此刻擡起頭看過來,顧之薇道是覺得與那雙寒星一般的眸子對上的時候,渾身恍若雷擊一般。
她認出了他。
那個贈與她綠檀木梳的人,那個在藥鋪有過交談的小公子。他竟然是柳家大公子的同窗嗎?
謝廷軒也看着顧之薇,他這次確定了,確實的是顧之薇。
顧之薇逆光而站,此刻正是金烏西沉的時候,天邊俱是淡而滿的霞光。在他的位置看到她的皮膚在這樣的光亮之下帶着微光,小巧的耳垂也似白玉一般。
這樣寂靜的相遇,沒有言語,只有交匯的眼神,帶着一絲絲的默契。竟然無端的生出一股美好來。
而謝廷軒見慣了姑娘紅妝,如今頭一遭的看到男裝的姑娘,覺得倒是好看。特別是顧之薇,他見過她狼狽的樣子,也見過她錦衣華服珠翠壓青絲的端莊模樣,如今又見到她男裝清爽的模樣,心上的感覺自然不一樣。
流香看到謝青萱直直的看着顧之薇,連忙上前擋住道:“這位公子,這樣直直的盯着我家公子做什麼?”
因爲緊張,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顧之薇暗歎一聲,流香還要多加鍛鍊啊,怎麼碰見一個真正的男子了就這樣害怕了?
謝廷軒聽這一句話再加上顧之薇她們的打扮哪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這是偷偷的溜出門去了吧?
他有心逗一逗顧之薇,準備開口說,我在這府上也住了一段時間了,卻也未曾見過這般清秀的公子啊。
準備開口又看到顧之薇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便知道,他就是這樣說顧之薇也未見得會害怕的。擔心的不過是她的丫鬟罷了。
謝廷軒只得規矩道:“唐突了,公子請。”
說着讓了路,流香看到沒有被識破還能順利離開自然是微微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公子可還記得,當日的贈言?”謝廷軒在顧之薇路過他身前的時候突然道,一雙眼看着顧之薇頓了頓道:“在下可是一直記得。”
不單單是記得,還在難熬的時候都拿出來在心中默唸一遍。那一席話,給了他撐過最初艱難的時刻。
顧之薇自然之道謝廷軒說的是什麼,她聲音清朗道:“縱然落魄也要正衣冠,小弟也記得。”
流香這才知道兩人原來是舊相識,這一段對話卻讓人聽不懂了。可她再看那青衣公子的時候,只看到他眼中深深的笑意。
顧之薇沒有給她多的時間看,沒有停留的往前走了,流香連忙跟了上去。
謝廷軒看着主僕二人離去的方向,那淡色的影子卻好似烙在了某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