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的意思是,就算趙姨娘有心栽贓,可大夫人也有把握讓趙姨娘自食其果,反而自己獨善其身?”秋鳳有些心驚。
明宜纖點了點頭:“到底如何,我也不清楚,還得等明日,等到明日,自然一切都分明瞭。”
明宜纖語氣裡染上了些許冷意,似乎帶着破釜沉舟的決心。
“可·····小姐,若是這次的事情果真如小姐猜想的那般,小姐被毒害的罪魁禍首最終要指向趙姨娘,反而大夫人獨善其身,那小姐這孤注一擲,也恐怕只能扳倒趙姨娘,未免,太不值。”
秋鳳的擔心不無道理,明宜纖這次孤注一擲,賠進去的不單單是進宮的資格,還有老爺的“寵愛”,這幾乎可以意味着,明宜纖短暫的好日子已經到頭了,這段日子她積累了太多的怨恨,若是不能好好利用這次的機會,扳倒大夫人,恐怕大夫人緊接着就要整死明宜纖都是有的。
一想到這裡,秋鳳就不免覺得心驚肉跳,滿是不安。
明宜纖卻輕哼一聲,脣角勾起一抹輕嘲來:“是麼?籌謀了這麼久,若是單單拉下一個趙姨娘,自然不是划算的買賣,大夫人倒是想獨善其身,可她也得有這個好命。”
秋鳳眸子一亮:“看來小姐心裡都有數呢,奴婢是多慮了。”
明宜纖將銀耳湯一勺一勺的喂進了嘴裡,這才放下了碗,拿着帕子按了按脣角:“明日便是風起雲涌時,你今日早些歇着吧,明兒可有的忙了。”
這話,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對秋鳳說。
秋鳳點了點頭:“是。”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明宜纖洗漱過後,便換上了雪白的寢衣,三千青絲盡數披散在肩頭,傾瀉而下,襯的那小巧精緻的面容多了一抹別樣的美麗。
明宜纖坐在梳妝鏡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着頭,似乎是在發呆,實則是在暗暗思量着明日的事情。
明日一舉,事關重大,她不得不謹慎又謹慎,小心又小心,輕易馬虎不得。
秋鳳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越緊張越聒噪,明宜纖早早的打發了她去睡了,只是自己睡不着,便坐在這梳妝鏡前發呆了。
明宜纖放下了象牙梳,拿起了擱在梳妝匣子裡的那個小瓷瓶,白白淨淨的一個小瓷瓶,連一點花紋都沒有,又簡單,又清冷,如同它的主人一般,明宜纖有些貪婪的摸了摸那瓶子,脣角微微揚起一抹弧度。
每次遇到大事,秋鳳總說自己害怕心慌,明宜纖卻總是淡然處之的態度,似乎事事都胸有成竹,足以處變不驚,可其實並不是,她也不過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如何的足智多謀,如何的有手段,也到底只是個跟秋鳳年紀相當的小丫頭。
其實她是怕的,她也怕死,怕事情失敗,怕自己落入別人的圈套,最終火燒到自己身上來,可她知道,自己不能亂,也不能慌,因爲她的身後空無一人,她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她只能靠自己,她必須沉靜,再沉靜。
而這次,秋鳳依然是害怕的,可她卻突然不怕了,不是僞裝的鎮定,不是虛假的沉靜,而是真真正正的不害怕。
爲什麼呢?或許是因爲這次有人與自己並肩作戰?
薛年嗎?
明宜纖捏着那通白的小瓷瓶,輕輕搖頭,不是他,她的心告訴她,不是他,是李均竹。
因爲李均竹說,如果有什麼麻煩,可以找他。
她向來不輕易信任別人的話,對於李均竹的這話,她也頂多覺得估摸着就是個客套,他們的交情也就只是一個交易關係而已,真正遇上事兒了,李均竹不一定會幫她,他是不可靠的,這句話,也是不可靠的。
可不知爲何,這樣一句話落在明宜纖的心裡,卻覺得溫暖熨帖,讓她安心,如同春風十里拂面,所有煩惱都不值一提。
明宜纖有些自嘲的輕輕揚了揚脣,喃喃的道:“就當個心理安慰吧。”
隨即放下了那瓷瓶,反而拿起了另外一隻青花瓷的小瓷瓶,這是薛年給她的。
明宜纖打開了瓶子,拿出了一粒來,沉思了半晌,便直接仰頭吃下去。
她知道這藥吃下去的後果是什麼,恐怕她不單單要失去明老爺的寵愛,也要因此成爲明家人人唾棄又避而遠之的人物,那時她的出路估摸着就兩條路,一條,帶着私心嫁給薛年,這或許是最好的路了,一條,被明家送到莊子上去“養病”,或者狠心一點,直接送到家廟去,反正也沒區別了,不論去莊子上,還是去家廟,都相當於是被趕出家門了。
她想的很清楚,可吃的也很利落,明宜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她要活着,長長久久的活着,僅此而已。
——
大夫人病好了的消息昨日就已經傳出來了,次日的晨昏定省,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
一大早的功夫,大夫人的屋裡便已經幾乎來齊了人,七位姨娘,帶着少爺小姐們,熱熱鬧鬧的坐在大夫人的屋裡開始話家常。
因爲大夫人許久沒有讓人早上請安了,今日突然之間開始,大家雖然不明白爲什麼,卻也絲毫不敢懈怠,一個二個都來的早早的。
大夫人從裡間走出來,慈愛的笑道:“今兒你們都來的挺早啊。”
明宜羽跟在大夫人身邊,也是端着端莊的架子,眼底裡卻帶着蔑視。
姨娘們領着少爺小姐們連忙行禮:“給大夫人問安。”
“都坐吧,許久不見了,今兒難得我病好了些了,正好跟大家話話家常。”大夫人笑道。
三姨娘最是嘴甜的,當即便笑道:“好些日子沒見大夫人了,大家夥兒都念想着呢,今兒大夫人總算開始接受問安了,自然得早點兒來了!”
大夫人倒是很受用,笑了笑:“你這嘴倒是甜的很。”
大堂裡一陣鬨笑聲。
大夫人在人羣裡掃了一眼,意料之中的沒瞧見明宜纖的影子,便故作疑惑的問道:“四小姐還沒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