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這次特意趕回來給樂兒送嫁,便已經是百忙之中抽空了,畢竟新政纔剛剛開始推行,很多事情都沒有落實,也都需要他的處置和決斷,一個來回,起碼也得一個多月,送了樂兒出門子,小竹自然也不會再在京城多呆。
——
朝龍鎮。
“小姐,林主簿先前差人來問,關於新政的事兒,現在遇到了些許瓶梗,可李大人現在又不在,但是想起李大人此前的吩咐,若是有什麼事兒,直接來明府找四小姐,讓四小姐做主。”秋鳳匆匆進來道。
明宜纖微微一愣,李均竹還真是信任她,這麼大的事兒直接就讓她負責了?
明宜纖自然也不敢疏忽了,起身便道:“那我過去一趟吧。”
“是。”
秋鳳福了福身,便在前面引路,帶着明宜纖出去了。
誰知剛剛走出了自己的院子,當頭就碰上了明宜羽。
這些日子明宜纖都是儘量不出門,因爲她知道明宜羽會跟吃了炸藥一樣咬着她不放,今日得知了此事,急匆匆的出來,也沒想到一出來就這麼倒黴。
要折回去已經晚了,因爲她已經看到了。
明宜纖微微抿脣,淡然的走過去:“二姐。”
明宜羽尖銳的看了她一眼,連平日裡那端莊的架子都丟了,將猙獰的面目暴露無遺:“我還以爲你要在你院子裡縮一輩子呢,怎麼?四妹妹今日這麼好心情的出來轉轉?”
一聲四妹妹,喊的格外譏諷。
明宜纖卻像是聽不出她語氣裡的尖酸似的,面不改色的道:“嗯,天氣好,所以出門轉轉。”
明宜羽最討厭明宜纖這個樣子,就像是一拳頭砸在棉花上,沒有絲毫的反應!
若非是琴香的再三叮嚀,也是對眼前局勢的明瞭,她恐怕早忍不住擡手一巴掌扇過去了。
明宜羽恨恨的瞪了明宜纖一眼:“誰要跟你說天氣?你跟我裝什麼傻?!”
明宜纖看了明宜羽一眼,沒有想要跟她過多的糾纏的打算,直接淡聲道:“既然二姐沒有心情跟我說話,那我就先走了。”
說罷,便直接轉身要走。
明宜羽的冷笑聲卻在她的身後響起:“你神氣什麼?以爲現在背靠李均竹就可以有恃無恐了嗎?他不過一個小小九品芝麻官,你真以爲他算個什麼東西!等着他死無葬身之地的那一日,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明宜羽自己得不到的,就算是毀掉,也不可能讓一個低賤的庶妹得到!更何況這個人,還是明宜纖!
李均竹一個毫無背景的縣令,膽敢招惹明家,也不看看明家背後的根基有多深,今日他勝一籌,明日就是他的死期!
明宜羽說着,語氣裡都帶着得意,明宜纖如今能囂張的資本,不就是李均竹嗎?她就等着看李均竹垮的那一日,她非得讓明宜纖這個小賤人生不如死!
明宜纖頓住了腳步,在聽到“死無葬身之地”的那一刻,身形都跟着僵硬住。
明宜羽很享受看到明宜纖失態的表現,似乎擊破她的防範,就是最大的成就感一般,就像現在,一個狠厲的威脅,讓她害怕,讓她畏懼,明宜羽就會感受到無與倫比的快感!
可明宜纖緩緩的轉過身來,眸中卻沒有明宜羽期盼中的畏懼和慌亂,反而一派清冽和平靜,隱隱還帶着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情緒——倔強。
明宜纖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他若是死無葬身之地,我陪他一起。”
明宜羽只覺得腦子一陣五雷轟頂的錯覺,幾乎震驚的讓她說不出話來。
她從未覺得,這個卑微如塵,又透明的庶妹,面對死亡都如此平靜,她突然發現她一直以來都看錯了她,低估了她。
不單單明宜羽,就連從小跟着明宜纖長大的秋鳳,都幾乎驚的合不攏嘴:“小姐······”
“走吧。”明宜纖輕聲道,隨即轉身便走了。
秋鳳這才反應過來似的,連忙追上去。
明宜羽看着她果決的離去的背影,幾乎咬碎銀牙,氣的眼睛發紅,憤憤的一腳踢翻了腳邊的花盆:“這個賤人,這個賤人!”
琴香連忙安撫道:“小姐息怒,小姐忘了,要整治她,日後機會有的是,只要李均竹······”
明宜羽氣的一巴掌扇在琴香的臉上:“你個廢物!你沒聽到她說的嗎?她說李均竹死了她就一起死,她纔不怕我的整治的!”
琴香哭着道:“可是小姐現在鬧,也是得不償失啊!”
明宜羽劇烈的起伏着胸脯,袖中的手都捏的死緊,咬着牙道:“明宜纖,你只管等着瞧,就算看着你們死,我也不會讓你們安生!”
——
明宜纖出了府,已經有馬車在府門口等着了。
秋鳳上車起,就一直有些不安的樣子。
明宜纖看出了她的焦慮,道:“你不必這麼不安,有些事情未必那麼糟糕。”
“可是二小姐今日膽敢對小姐這般明目張膽的挑戰,就說明二小姐也是有恃無恐,說不定,她已經在籌謀什麼······”秋鳳不安的道。
明宜纖面色卻平靜的很,靜靜的道:“他不是莽撞的人,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自然有自己的把握,我該信他。”
秋鳳一聽便知道小姐口中的他是誰,她不明白的是,爲什麼要這麼信任?何必要這麼信任?
“可若是到時候真的面對的是李大人也無法應對的局面,那又該如何是好?”
明宜纖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那就跟他一起承擔後果,說到底,不過是死活的事情。”
秋鳳瞪大了眼睛:“不過是死活的事情?可小姐這些年來步步穩妥,就是爲了活着,今日怎麼能輕易出口這樣的話?難不成真的是認真的嗎?”
“從前我也的確爲了活着,我總想着,如果能活着,不論是怎樣活着,都是好的,可現在······”明宜纖看着窗外,眸光深邃了幾分:“遇到他,我覺得我的人生已經夠幸運了,死了或者活着,反正是跟他一起,有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