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清秋被帶進來的時候,雖然已經在心裡平復了幾次情緒,可臉上還是藏不住的蒼白。
若是從前,香梨恐怕權當他是科考沒考好,心情不好所以氣色看上去差了些,這會兒聽了張管事的話,卻覺得他這模樣似乎有種做賊心虛的味道。
香梨沒有說什麼,只是不動聲色的道:“怎麼了?今兒在山莊那邊玩兒的可還盡興?”
汪清秋扯出一抹笑來:“還好,那地方很漂亮,他們都覺得不錯。”
“那就好,你也真是,不早些回去,也不怕彩雲擔心啊,”香梨笑道。
汪清秋哽住了,頓了頓才道:“我今日瞧着山莊那邊景色很好,我明日······還想去一次。”
香梨的笑容微不可查的滯了一滯,餵了一口茶才道:“怎麼看上那兒了?不然等你金榜題名,我把那莊子送給你當賀喜禮好了。”
汪清秋連忙推辭:“這當然不必,我只是一時興起,這莊子送不得,送不得。”
送了,這心裡就更愧疚了。
香梨放下了茶杯,緩緩的嘆了口氣:“其實我進京這麼久,真正遇上的知心朋友很少,在這個地方,你的地位越是高,就越是容易被人覬覦,越是容易成爲衆矢之的,對你壞的,可能想置你於死地,對你好的,也可能是虛情假意,正是因此,我才更加珍惜從前在大山村的朋友們,就像莊先生,就像謝長君,就像你。”
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汪清秋的身形都跟着僵硬了一下。
香梨接着道:“我一直堅信的一點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我想着既然是朋友的人,自然不需要去懷疑任何事情,我面對你們的時候,是最輕鬆的時候,莊先生就把我當個小女孩,謝長君把我當實力相當的知己對手,你呢?”
汪清秋臉色一白,驟然的看向了香梨,卻見香梨直直的看着他,眼神裡帶着一抹不可明喻的清朗。
“自然,該是朋友。”
香梨站起身來,踱着步子道:“是朋友,的確是朋友,所以我從來不喜歡和朋友來暗的,有什麼就說什麼。”
汪清秋看着香梨,心裡不禁不知是什麼情緒摻雜着,羞愧,忐忑,不安,種種都讓他感到無地自容。
“你要問什麼?”汪清秋道。
香梨直視着他,正色道;“你爲什麼要把張管事支開?”
汪清秋只覺得頓時五雷轟頂,臉色都跟着又白了一茬,舌頭都似乎跟着打結了:“我,我,我······”
“我方纔說了,因爲是朋友,所以我很不想跟你來陰的,我很直接的來問你,我也希望你能很直接的回答我。”香梨一字一句的敲在汪清秋的心上,汪清秋只覺得滿滿的羞愧。
香梨的手段他再瞭解不過,她今日大可以不問自己,暗地裡反陰他一招,對於要害她的人,她從來不心慈手軟,可她沒有,也不願意對他這樣,她說了,他是她的朋友。
所以她很直接明瞭的問他,問他爲什麼。
汪清秋忽而抱着頭蹲在了地上,臉都羞紅的厲害,埋着頭更加不敢看香梨的眼睛:“我對不起你。”
香梨眸光冷了幾分:“誰指使你的?七皇子?”
汪清秋知道自己再也藏不住,只好全盤托出:“對。”
“你有把柄在他手裡?”
汪清秋詫異的道:“你,你怎麼知道?”
“上次他給你這麼大的好處你都沒答應他,如今卻突然成了他的爪牙,想必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汪清秋痛苦的道:“我這次科考,被查出徇私舞弊,還帶了泄露出去的考題,這不是我的,是別人陷害我,七皇子說,只有我幫他辦成了這件事情,他纔會給我壓住這件事,我知道這根本就是他的一個圈套,可我卻無能爲力,徇私舞弊的事情一旦傳出去,毀掉的是我一生,無論如何都翻不了身了。”
香梨心裡寒了幾分:“他讓你做什麼?”
“他跟我說,他要的很簡單,只要把你藥莊裡要出的一批貨裡摻雜一些次等貨就好了,我向張管事打聽了一些關於秦州出貨的事情,今日特意來,支開他,就是想把貨給摻進去,可我突然發現,那批貨其實不是什麼次等藥材,七皇子的野心也遠遠不是這麼簡單,那是一車的兵器······”
香梨眸光驟然一冷,瞪着眼睛道:“兵器?!”
好狠的心!天下皆知這藥莊是她的,她運藥材的貨物裡面摻雜了兵器,想也不想就知道是私鑄的,這事兒一旦被發現,那就是謀反的大罪!牽一髮而動全身,在皇帝的猜忌之下,整個瑞王府隨之覆滅都是彈指之間!
“對······”汪清秋的頭埋的更深了,面上滿滿的羞愧,他今日所能做的一切都是源於李香梨的信任,她給了他作爲朋友百分百的信任,可他卻利用這份信任差點害死了她全家。
香梨腦子瞬間清晰了,想起張管事說的話,似乎明白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所以你發現了是兵器,就中途打斷了這次的行動?”
“你怎麼知道?”汪清秋有時候覺得,李香梨真的是個奇女子。
“你以爲我的人是吃素的?你離開之後張管事就追上了那批運出去的貨物,重新一一覈查了一番,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才送出去。”
汪清秋頓時愣在那裡,原來自己的一切都早已經被有心人留意,今日就算他不中斷這次的行動,那批貨也會被查出來的。
汪清秋苦笑一聲:“是我太傻了。”
香梨緩緩的道:“你現在來,是七皇子給你的第二次機會?”
汪清秋慘笑着道:“我無路可走,甚至不知道有什麼路可走,我走進瑞王府的時候,我甚至都還沒有想清楚自己到底該怎麼辦,可偏偏急促的局勢不給我一點空隙讓我能夠想想清楚,可能給了我時間,我也不一定能想清楚吧。”
香梨抿了抿脣,淡聲道:“或許我會有一條很合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