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吃的差不多了,蕭三夫人命人將殘席撤去,重新上了茶水和甜湯以及時令新鮮的水果、各種精緻的蜜餞,又命人將插好瓶的好幾瓶菊花擺了上來,筆墨紙硯早已備好。
衆人飲茶、用銀叉子吃了點水果,不一會兒便說笑着要開始作詩。
蕭三夫人命人將事先備好的三樣彩頭取了來。
魁首備的是一隻三寸餘高的翡翠筆筒,呈竹節形狀,晶瑩剔透,光澤溫潤,凸雕着兩簇竹葉,十分雅緻,且一看就價值不菲。
次名、三名各是一方和田白玉印鑑,高兩寸左右,切面爲正方形。玉質溫潤無雜質,也是上好的東西。
衆人看了笑贊一回,都說這三件東西極好、極雅緻。
真做起詩來,夫人們自然不做的——機會要留給展現才華博個好名聲好說一門好親事的姑娘們。
以往,少夫人們也是不做的。
不過今日不同,總不好別的少夫人都不做,單單叫喬小如做的道理。因此今日有三位才氣不錯的少夫人也一同做。
當然,她們並不需要像姑娘們那麼緊張,隨意應景而已,說白了就是陪太子讀書的。
衆人說笑謙讓一回,蕭三夫人命人點起了夢甜香,衆人開始落筆。
是的,根本不用思考,直接落筆就可以了。
因爲自賞菊到此刻已經有了足夠的時間讓她們在心裡默默推敲。
只有少數個別人因爲對心裡默默推敲的不太滿意,還在尋思,企圖最後的關鍵時刻豁然開朗。
喬小如也已經想好了,想來想去還是用紅樓夢裡邊的吧,因爲父母喜歡,她從小就讀慣了紅樓夢,裡邊的詩詞不敢說每一首都記得,卻也記得大半。更別提這麼有名的菊花詩了。
看着喬小如執筆蘸墨,毫無猶豫停頓在紙上揮毫,衆人再次意外了。
幾位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心下吃驚,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她,不得不重新斟酌斟酌對她的態度了。
至少今日所見,到目前爲止,這位盧少夫人並無半分失禮失儀處。
真要平心而論起來,她的表現能夠稱得上一聲好。
衆人心知肚明蕭三夫人今日是存心要讓她出醜好給自己的女兒出氣的,而蕭三夫人也是這麼做的。
一開始的排擠和各種嘲諷,以及長春侯府那位白夫人露骨刻薄的奚落,即便換做是她們來面對,也未必做的比她更好。
而若換做是她們的女兒、兒媳婦來面對,只怕就要失態,甚至惱羞而哭了。
隨後賞菊、隨後吃螃蟹,那些不動聲色擺在她面前的幾樣點心小食,多看兩眼她們便明白了蕭三夫人的用意,也暗暗在心裡等着看她出醜好樂一樂。
誰知竟沒有。
如今作詩,她如果不是裝模作樣,那就是有真才實學。
裝模作樣也就罷了,倘若是真才實學——這個女子,就太不簡單了!
如意長公主眼下不喜歡她,難保以後不喜歡,但她的夫婿對她有多寵愛維護,雖說他們進京只不過短短几天,卻早已傳遍京城誰人不知?
況且,即便如意長公主依然不喜她,長公主府的臉面她也會維護,絕不會容許外人過分欺負她的兒媳婦。
如此,何必非要與她結仇結怨?
付媛的菊花詩是前兩日就叫人做好了的,安心今日要一舉奪魁,好挽回幾分名聲。
此時看見喬小如居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付媛心裡大恨起來,暗自咬牙切齒:這個賤婦也配作詩?她能認字寫字嗎?
她可不知道,喬小如不但認字,並且認識的字只會比她多不會比她少。
心裡滿腔憤恨,手一抖,一滴墨汁低落在雪白的箋紙上。
付媛頓時心煩意亂,將箋紙揉成一團扔了,重新再寫。
這回卻不敢分心去看喬小如了。
喬小如很快寫好,待墨汁幹了,便命荀嬤嬤遞給收稿的丫鬟。
荀嬤嬤慌忙恭敬的接過,待喬小如的態度比起之前更多了三分敬服。
話說她在喬小如身邊伺候的時日也不短了,心底的幾分不樂意和成見也漸漸散去,覺得這位少夫人倒也值得自己伺候。
再有小月亮十分招人疼,荀嬤嬤心裡情不自禁便將她母女當成了自己真正的主子。
今日再見少夫人不但聰明能幹,居然還會作詩——她雖然不是個中行家,也是歷練過的,不知見過多少閨閣小姐做的詩,少夫人這一首,放在哪裡都不比人差。
荀嬤嬤心底的震驚一點也不比在場的夫人小姐們少,心悅誠服!
小姐、少夫人們的詩稿一收上去,幾位夫人分拿在手裡看着,一邊看口中一邊笑贊,卻是人人都有幾分隱忍的迫不及待看喬小如所做。
先拿在手裡的夫人與身旁人同看,幾個人臉上神色俱是一僵,忍不住看了喬小如一眼,心情複雜、震驚、不敢置信。
如此更引得那沒看見的滿心好奇,笑着道:“看完了?咱們交換!”拿了過來。
同樣看過之後眼神複雜,心情複雜。
“無賴詩魔昏曉侵,繞籬欹石自沉音。毫端運秀臨霜寫,口齒噙香對月吟。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一從陶令平章後,千古高風說到今。”
單說格局上,這一首便比或堆砌華麗,或強自傷春悲秋的那些要高得多。
衆夫人心裡有數,只怕沒有人做的能超過這位盧少夫人了。
蕭三夫人今兒還想給人家一個大大的難堪笑話呢,這倒好……
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過了今日,叫人看笑話的恐怕是蕭三夫人了。
付媛此時也寫好了,其他的姑娘們也陸續都將詩稿交了上去。
看到衆位夫人的神色,付媛暗暗咬了咬牙,心裡莫名有點不安,不知道哪一位做的,竟如此******們動容,今日自己這一首,還不知能不能奪魁了……
蕭三夫人心裡也“咯噔”一下,起身含笑走過去,口內笑道:“幾位姐姐可是得見大作了?讓我也瞧瞧!”
從一位夫人手中拿過詩稿,只看了最上頭的名字,蕭三夫人的心便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