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酒,他還能幹什麼?不喝酒,幹別的又有什麼意義?
他已經命不久矣,所有的人都拋棄了他,就連最心愛的女子,也投入了別人的懷抱,他已經一無所有!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喬小如也有些惱了,最煩這種自暴自棄自憐的傢伙了,她還要急着趕路呢。
“你要是不回答,那我也沒法子,就當你不願意與我們溝通了,既然如此,您請自便吧!”喬小如說着,轉身便要走。
盧湛看了一眼那男人,也沒說話。
“我一個要死的人,除了喝酒還能幹什麼?你們不懂……”男子冷笑,心中突然涌起無限的悲憤和淒涼。
爲什麼他這麼倒黴?遇上的就沒一個是好人!家裡人是那樣,愛人是那樣,就連這婦人,也如此可惡。
“要死這不是也沒死嗎?你這樣窩囊不窩囊啊?我要是你啊,要麼拼着這條命不要,跟害了我的人同歸於盡一了百了、要麼將一切看開快快活活的過完這最後的時光,或許蒼天有眼,峰迴路轉賜予生機也說不定呢?像你這樣,老天還沒收你呢,便自己往死路上衝,要是讓那些瞧不起你、害了你的人知道了,指不定怎麼笑得得意暢快呢!或者等你死了,他們還會假仁假義嘆息兩聲,說都是你自己把自己給作死的,你活該不活該啊?死了還要叫人嚼舌根!”
喬小如噼裡啪啦一番沒好氣的噴他,別說那男子瞠目結舌,便是盧湛也傻眼。
他忍不住瞟了喬小如一眼,心裡暗暗豎起大拇指:他媳婦兒就是厲害!罵得好啊,實在是罵得太好了!
男子“呵呵”一笑,神情晦暗變化難明,心中一股鬱氣直衝腦門。
不甘嗎?自然是不甘的,可是不甘又怎樣?人能與天鬥嗎?能爭的過命嗎?
“我已經無處可去了……”怔怔的,他說了這麼一句,茫然四顧,竟無以爲家,頓時悲從中來,眼中不禁涌上一層水霧。
喬小如實在不願意跟這古怪性子、又愛撒酒瘋的傢伙有所牽連,可畢竟盧湛一腳踹了他落水,那大夫又有一句因此而“雪上加霜”的話,如果什麼都不做,她和盧湛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盧湛雖然嘴上沒說,但她就是知道他心裡肯定也這麼想。
“我認識個不錯的大夫,或者能幫到你,你要是願意呢,就跟我們回去;要是不願意呢,之前是我們衝動,害你白受了一場苦,沒別的賠你,只能賠銀子了,你開個價吧!”
男子怔了怔,心中不由得流淌過一絲暖意,不敢置信望望喬小如、又望望盧湛,說道:“你說什麼?你——請我上你們家去?”
“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我就是這麼說說。”喬小如道。
反正,要麼跟她回去,她就厚着臉皮再求一求周老爺子吧。要麼,就賠錢。
除此還能怎樣?
“不是,你們——不嫌晦氣嗎?”男子的聲音低了下去。
明知他是個將死之人,真的還不嫌棄他嗎?不嫌棄他住進他們家裡晦氣、不怕他萬一哪天死在他們家嗎?
“倒不嫌棄這個,卻也有點擔心你萬一在我們家出事會惹來一些麻煩。不過,你似乎也還沒到那地步,先讓大夫看過再說吧!”喬小如笑道。
男子也呵呵一笑,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失落。
可他也沒覺得有什麼好怪別人的,自己這個狀況,誰會不謹慎、不嫌棄啊?
“很快就要靠岸下船了,你先吃點東西吧。還有,你既然住進我們家,那麼一切就得聽我們的,酒不能再喝了,一滴也不能沾。”
喬小如說着上前將托盤放下,掏出個小瓶在他面前晃了晃:“這是你救急的藥吧?昨兒落水救上來後就讓你服了一粒,果然情形好轉不少。現在還給你,該吃的時候記得吃,別自己作自己!”
男子目光不自覺的盯在面前那碗依然還熱氣騰騰的面上,看着雪白的面,翠綠的蔥末和青菜,看起來就很入味的碎肉末以及很有滋味的湯汁,情不自禁咕嘟嚥了一下口水,不禁臉上一紅,艱難的挪開目光,勉強衝喬小如和盧湛點了點頭。
喬小如一笑,和盧湛出去。
男子哪裡還客氣?喉嚨裡伸出的飢餓之手快要把他給逼瘋了。
他幾乎是顫抖的抓起筷子,狼吞虎嚥……
甲板上,盧湛很是鬱悶的回頭望了一眼男子的房間,道:“早知道他是個病秧子,爺那一腳便省下了!唉,真是倒黴!”
喬小如“撲哧”一笑,道:“周老爺子醫術了得,先讓他看看再說吧。若他情況真的太糟糕,咱們就租個院子就讓他住鎮子上好了,拜託肥姐幫忙照看一二;或者,他自己不願住便離開了呢?”
“也只能如此了!”盧湛點頭。
男子一碗麪條連湯帶水吃的乾乾淨淨,捧着碗戀戀不捨的放下,還覺得不夠。
喉嚨下彷彿是個無底洞,填進去多少東西都到不了底。
可男子並非市井無知婦孺,心裡頭明白自己餓了這麼久是不能一下子吃進去太多東西的,雖然還是覺得沒有飽,也努力剋制着沒敢再要吃的。
一時上了岸,藍掌櫃派來的馬車早已等候在此,來接他們的是阿平。
彼此笑着見過,寒暄幾句,衆人便一起動手將東西往馬車上裝,當即朝隨雲縣城趕回去。
回到縣城的時候,是下午將近四點的光景。
想着過兩日經過縣城便要直接去烏夷部族裡接周老爺子回來,到時候未必有空上肥姐家去,橫豎這會兒也算不得太晚,喬小如便將給肥姐家帶的禮物取了出來,讓那男子紀連瑾在茶樓稍候,她和盧湛先去肥姐家拜訪。
肥姐見了他們,自是十分歡喜,笑着招呼進門。
這是盧湛恢復了正常之後頭一回上肥姐家,肥姐由不得將盧湛上下的好好打量了一番,看得盧湛這麼一個膽大的人都有點兒不太好意思起來。
肥姐這才哈哈一笑收回目光,笑讚道:“盧兄弟好一表人才,這儀表將多少人都比下去了!小如,你可真是好福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