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現下就查她個清楚,省得往後賴我冤枉了她!”管氏雖一臉憤怒,可語氣卻透着一股子氣定神閒的味道,彷彿所有的事情早已在她掌握之中。.
曦兒見到管氏時,心下已是十二分的吃驚。當時她親自送了管氏上二樓,再悄悄地找了雨竹守住樓門口,然後才急匆匆地去找香草,想趁此機會將管氏當場拿下。所以當她聽見寶兒說樓上沒人時,立刻想到管氏一定是跳窗逃走了,便故意領着衆人去了管姨娘房間裡,讓大家都瞧見管氏的確不在房裡,嫌疑最大。
可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管氏居然峰迴路轉地出現在她面前。這瞬間,她忽然明白了,管氏只怕打了和她一樣的主意,都想讓對方成爲替死鬼,好打消香草等人的疑心,繼續留下來查找那件東西。只是她和管氏事先都不知道那錢袋的事,彷彿香草和蒙時已經起了疑心。
香草笑道:“我想你們倆的戲差不多該收場了!之前我對曦兒姑娘你說是不是管姨娘帶你來鎮上踏霜的,你當時很自然地應了口,那就是說你早就曉得踏霜是啥意思了。”
“啥前輩呀?”管氏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是你長輩還說得過去呢!香辛姑娘從前是做啥的呀?莫不也是個姐兒?不太像吧!”香辛笑道:“天一黑,我就在巷子裡待着了,專等你的好戲呢!我瞧着你身姿輕盈地從香草房間裡跳了下來,然後順着小巷子跑到後門邊,進去了,跟着發生了啥事就只能問她自己了!”
屋子裡照舊一片沉默,曦兒和管氏彷彿都抱定主意不打算說話了。蒙時站在樓梯口語,瞟了她們兩人一眼問道:“要真不說,我只有翻你們倆的舊賬試試了!有人肯派你們來做這事,你們從前必定是犯過些事,得過些手的人。照姐的話來說,就是道兒上應該有些名兒。但凡查出你們倆的真名真姓,只怕誰也跑不掉了。”
香草轉頭笑問道:“兩位在嘀咕啥呢?”管氏忙笑道:“我們在說蒙鍾呢!到底一塊兒在這兒,雖說不太喜歡他,可也得去瞧一眼才行呀!既然你們有事商量,那我們先去瞧一眼蒙鍾再說。”
“三少奶奶不正查着嗎?剛纔還說您有嫌疑呢!這會兒子見您這副模樣,想必少奶奶也不會再疑心了。奴婢剛纔一直說您咋會是賊呢?那才真是天大的冤枉呢!”
曦兒渾身顫抖了一下,腦袋垂得更低了。香草盯着她說道:“曦兒你應該記得從前是咋說服王媽媽的。你跟王媽媽說,三老爺不滿足於蒙家的家業和府邸那點小東西,還想要更大的呢!你若真是爲三叔做事,又咋會跟王媽媽提這樣的事,不等於是告訴王媽媽三叔就是幕後的主謀嗎?哪個東家會願意僱傭兩個那麼輕易就出賣了自己的人?你們其實一開始就想好了,一旦事發,勢必不能說出背後的主謀,要用三叔來頂罪,對嗎?”
“可不是嗎?我曉得是掉了,卻想不起在哪兒掉的,以爲是半路上呢!那麼一個錢袋,十幾兩銀子我懶得回來找了,只當捐了香油錢了!”管氏笑盈盈地對香草說,“你該不會誤會我有啥不好的心思吧?我就是貪玩,來玩玩而已。”
“正等你呢,你就來了,”香草指着管氏,對香辛笑道,“姐,來見見你從前的同行吧!”
曦兒退後的兩步,分明顯得很心虛的樣子。香草問她:“真不打算說實話嗎?”
“啥錢袋?”管氏忙問道。
曦兒擡起頭眼裡全是憎惡和鄙夷,瞪視管氏幾秒後,她咬緊牙關說道:“姨娘,您這話就嚴重了。奴婢從前是啥樣兒的人您不清楚嗎?”她特意將不清楚三個字說得極重,彷彿是在提醒管氏我們都是一條道上的,別先自己翻了船,“這幾年奴婢可是一直跟隨着您,奴婢要是個毛賊,能逃得過您的法眼嗎?記得從前有個相士說過奴婢可是您身邊的福星,您得一直帶在身邊才能福星高照呢!想來,應該是有人故意挑撥我們,在給您的茶水裡下了藥,叫您誤以爲是我乾的。興許是那毛賊也說不定呢!”
管氏轉頭拉着香草的手,一臉愁怨的說道:“我咋會是賊呢?你要這麼想,我連死的心都有了!我們朝夕相處那些日子,我是啥爲人你不清楚嗎?指不定是那毛賊別有用心,想故意挑撥我們的關係呢!”
管氏一腔怨氣地說道:“枉我還這樣的信任你,拿你當自家姐妹看待,你竟是個不折不扣的毛賊!瞧着三少奶奶日子過得風光,是不是想順手摸些油水?把我灌暈了,再往我身上推一耙子,是不是?你那心可真夠狠毒的!”
“那不得去瞧一眼才放心嗎?你們慢慢聊着!”管氏說着便拉上曦兒往外走去。這時,香辛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她走進來笑道:“我沒來晚吧?娘纏着我說了好一通嫁妝的事,我費了些功夫打發了她,這才趕着過來——”
管氏咬着嘴脣,低語道:“現下是你我再狗咬狗的時候嗎?你也不是啥好東西!你剛纔要沒出賣我,咋會讓香草曉得我們來過鎮上的事呢?先保住命兒從這兒離開再說吧!”
曦兒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低着頭不敢開口!香辛接過話說道:“踏霜是行話,春夏兩季,我們叫踩青,秋冬兩季我們叫踏霜。若不是同行,一般是不會曉得這些話的。”曦兒爭辯道:“那我從前聽別人提起過,所以記得……”
“是老爺!”管氏語氣肯定地回答道。
“那你能讓我搜搜你的身嗎?”香辛打斷了曦兒的話說道,“我想有樣東西你應該不會離身的。”
“是毛賊?”管氏彷彿聽出了曦兒話裡的話,那雙眸子微微一收光問道,“可找到那毛賊了嗎?”
“說吧!”
曦兒接過話點頭道:“姨娘這話真對呀!三少奶奶,您再仔細想想,挑撥了您和我們姨娘的干係,不就等於挑撥了東邊院子和西邊院子的干係嗎?準是有人居心叵測,不安好心呢!我竟差點爲了一個錢袋冤枉了姨娘,我真該死呀!”
“啥?又遭賊?”管氏聽了這話,走過去擡手就甩了曦兒一個巴掌。曦兒閃得快,只是指尖碰了一下。
“姨娘,就是您之前掉的那個錢袋呀!繡着芙蓉花和蝴蝶圖案的那隻,您曉得在哪兒嗎?”曦兒衝管氏眨了眨眼睛指了指香草道,“在少奶奶手裡呢!您還是老老實實跟少奶奶說了吧,上回我們女扮男裝來鎮上的事,省得少奶奶疑心去了!”
香草笑而不答,門外忽然響起了寶兒和良坤的聲音。蒙時從樓上走下來問道:“找着了嗎?”香草走出來問道:“找着啥了?”良坤說道:“剛纔寶兒來找我,說往鎮東西口去尋尋有沒有可疑的馬匹或者馬車停在那兒。路邊倒是沒有,卻在鎮東口出去一里的一戶農家裡尋到了一匹馬。那家主人說是一個婦人給了他二兩銀子暫時放在他家裡的。”管氏聽了這話,臉色頓時大變,神情顯得十分緊張。曦兒站在她身邊,輕蔑地瞥了她一眼,小聲說道:“您果真是想甩了我一個人逃呢!連馬都只准備了一匹!”
管氏眼神裡閃過一絲驚異,繼而又迅速蓋住了。她忙對香草,一臉平靜地笑道:“要真在你那兒,不如還給我吧!我可喜歡那錢袋了,真沒處找去,誰曉得竟在你這兒!說來真是叫你笑話了,我聽說你開了家客棧心裡實在好奇,又不想驚動了你,就自家帶了曦兒喬裝打扮着來了,也沒跟你說一聲,你不會介意吧?”
開口對香草說道:“我與她相處這幾年算是看錯她了,沒想到她的膽兒居然這麼大!說來真是不該領了往你這兒來,不曉得我昏迷時家裡還有誰不見了,只怕也是她乾的!”香草輕描淡寫地說:“沒誰不見了,只不過又遭了一回賊而已!”
“一派胡言!”香草斷然否決了管氏的話,“依我看來,三叔頂多是想奪回蒙家的家業,他或許根本就不曉得那件東西!你這樣做纔是挑撥了三叔跟我們之間的干係!”管氏道:“橫豎我說了,你們不信我又有啥法子呢?既然落到你們手裡了,任憑處置吧!”
“咋離開呀?他們好像已經起了疑心了。”
曦兒不服氣地瞪着管氏,心想果然是一早就想好要陷害我的!管氏用略帶慌張的聲音笑答道:“你是不是看錯人了?這大夜裡的,又沒個燈啥的,怕是看錯了吧?我可一直昏迷在竈屋那後面呢!”
“我從前跟你一樣,是帶着鎖冤家跑江湖飯的。你該清楚,在夜裡沒有一雙好眼睛,想掙口飯吃就難了。我早已經把你的身形和姿態看得一清二楚,就是你!”
蒙時接過話問道:“不必說那些廢話了,說說是誰派你們來的吧。”閒心十道。
管氏自嘲地笑了笑說道:“看來我一直都是白費心機呢!究竟是我太不會籠絡你了,還是你的防人之心太多了?原來一開始就失手了!”
“你們一早就打算往三叔身上推,是吧?誰都曉得三叔與蒙時不合,派人來盜走那件東西,幾乎是合情合理的。可惜,你們刻意地佈局卻令事情越描越不像真的。還記得王媽媽嗎?”
香草笑了笑說:“錢袋是一個被我辭退的老媽媽撿了這個錢袋,裡頭居然有十多兩銀子,再加上這個錢袋的價,抵過二十兩了吧?我一直在想誰這麼闊氣,掉了這些銀子都不回來尋的,原來就是你呢!”
管氏一聽這話,剛剛還挺起的胸瞬間窩了下去,像一條焉茄子似的。曦兒則臉色發白,躲到了管氏身後,垂着頭不發一言!
站在燭光陰暗處的管氏斜眼瞟着曦兒,心裡拂過一陣得意,隨後
管氏擡起眼皮問香草:“你啥時候開始懷疑我的?”香草道:“從你一開始在蒙府接近我時,我就對你有所警惕了。”
管氏沉思了片刻後,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好,既然落到你們手裡是死,交不了差事也是死,那我就索性告訴你好了!”
蒙時吩咐寶兒和良坤道:“帶了她們倆上來再說!”二樓上,管氏和曦兒站在蒙時香草跟前,顯得極爲疲憊和沮喪。她們的如意算盤全部落空了。香草笑道:“你們真不愧是混慣江湖的人。最初互相陷害掐架,見形勢不對,又立刻同心協力了起來,對嗎?”
管氏和曦兒頓時愣住了,兩人都緊閉雙脣不發一語,故作鎮定的樣子。香辛上前拱拱手對管氏說道:“瞧着你剛纔從二樓跳下的身手,該是有些功夫的人。不曉得在道兒有名兒沒有?若是我的前輩,我倒該跟你敬個禮兒纔是。”
“真是……真是冤枉呀!”管氏爭辯道,“你們找不到毛賊就隨便抓一個嗎?我好歹是你們三叔的小妾呢!你們不能這樣與冤枉我呀!”曦兒也忙護着管氏說道:“是呀!正如剛纔所言,或許是有人故意挑撥是非呢!”
管氏又沉默了,眼簾下垂得像一抹黑雲罩在臉上。沉默了一小會兒後,她擡起頭問蒙時:“蒙少爺,能給我一條活路嗎?若是你肯答應保我周全,我願意說出來!”
“不必去瞧了,他在客棧那邊好着呢!正跟蒙易比着玩斯諾克呢!”
“你得先讓我聽聽你的說法值不值得我費力保你一命!”
“那好,請先屏退左右,我再說!”蒙時點了點頭,吩咐寶兒香辛等人都退了下去,單留了管氏和曦兒在跟前。隨後,他問道:“可以說了嗎?你莫妄圖再逃跑,外面有我的夥計,你跑不掉的。”管氏輕嘆了一口氣道:“我沒想過要跑,因爲就算從你這兒跑了,我的日子也未見得會好過,會一輩子成爲逃犯。”
“這話咋說呢?”請登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