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的轎子剛擡到文家後門,就有文老夫人候在後門的婆子迎了上來。
她一臉諂媚的替林芳打着門簾子,口裡稱呼着,“六少夫人回來了?老奴奉老夫人的命特意等着六少夫人,這就伺候六少夫人去見老夫人!”
這個老婆子是文家老夫人身邊比較得用的婆子,人稱吳嬤嬤的。
平時仗着是老夫人的心腹,對她們這些文家的少夫人們也沒有那麼敬重,今日竟然對她如此恭敬,林芳倒是有些受寵若驚了。
“吳嬤嬤客氣了,既然老夫人在等我,我這就去見老夫人。”林芳回了文家後,不自覺的聲氣就弱了,對着一個老奴才也變得客氣起來。
吳嬤嬤見她去見了天貴大長公主後,回來還對她這位老夫人身邊的老人如此敬重,心裡十分滿意,就捧了她一句,“老夫人啊,今兒還在誇六少夫人越來越有大家風範了!”說完這句後,正巧看到了林芳身後幾個小丫鬟捧着的托盤,托盤上用紅布綢蓋着。
“哎呦,六少夫人,這是天貴大長公主賞賜給六少夫人的?”吳嬤嬤老臉身上神色更諂媚了,“哎,也是六少夫人和天貴大長公主的感情要好呢!”
吳嬤嬤雖然嘴上那麼說,心裡卻暗暗心驚。
先前六少夫人成親是瞞着天貴大長公主的事情這文府裡誰都知道,都以爲天貴大長公主事後一定會計較的,沒想到天貴大長公主還特意賞賜了六少夫人這麼多的禮品,一看那架勢就是價值不菲的!
林芳也回頭看了一眼,這才笑眯眯的解釋道:“是啊,大長公主殿下見我去給她送喬遷禮過去,特意賞賜了一些御製的錦緞等布匹。”
吳嬤嬤一聽是御製的,當下就驚了一下,嚷了一聲,“哎呀,還是御製的啊!那真是了不得!天貴大長公主殿下果然是愛護六少夫人啊!”
吳嬤嬤得文老夫人的器重,有些話也就在她們這幾個老人面前說了,本來老夫人這回派了這六少夫人去送禮,也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想試試那天貴大長公主對六少夫人到底還有幾分姐妹情。
如今看來,那天貴大長公主對六少夫人根本沒有怨懟之心,還處處爲她着想,否則也不會故意賞賜六少夫人御製的東西啊!
這御製的東西,在大魏除了皇帝,皇后,太后,或者太皇太后外,在皇室中也就地位尊貴的妃位以上的人可以使用了。
再來一個就是掌權的攝政王或者攝政的公主能用。
吳嬤嬤爲了文老夫人着想,臉色雖然依然諂媚,心裡卻有些複雜。
等林芳到了文老夫人的小花廳,先是給她行了禮,不等她站起來,文老夫人就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邁過幾步,扶着林芳的雙手腕,心肝肉般的喊了起來,“我的兒,快別這樣多禮了!今日可累着你了,你還是雙身子的人吶!我這心裡今日一直在擔心着!”
至於是不是擔心林芳,這就不好說了。
“多謝母親擔憂媳婦,媳婦沒事兒的。”說完後,林芳臉帶笑意的將老夫人扶到太師椅上坐着。
這個時候吳嬤嬤就上前道,“稟老夫人一個大喜事兒,咱們六少奶奶得了天貴大長公主的御製的賞賜了!”
說是報喜,其實是先前一步給文老夫人報信。
林芳哪裡有不知道的,卻笑眯眯的看着文老夫人。
文老夫人聞言眉心一跳,立刻看向林芳,“老六媳婦兒,這是真的?”
林芳忙點頭,然後輕輕拍了拍手,後面捧着托盤的小丫鬟們流水般的進了門。
林芳還沒坐,就又走到文老夫人面前,笑道:“媳婦見識淺薄,還沒見過御製的好料子是什麼樣兒的呢,母親來幫媳婦掌掌眼可好?”
文老夫人聞言老眼一閃,臉上依然是慈和的笑容,但老眼裡神色就冷了幾分。
只因爲她看出這是林芳故意藉着林福音的賞賜在向她示威!
文老夫人就着林芳的手站了起來,笑道:“那我就給你掌掌眼,先前啊太后娘娘也沒少賞賜這些御製的布匹料子。”
林芳見文老夫人又拿太后娘娘來壓她,不由得抿了抿脣。
想起姐姐林芬掏心掏肺和她說的那些話,林芳決定還是聽姐姐的勸,她挺直了脊背,臉上綻放出無懈可擊的笑容,看着文老夫人說道:“啊,母親提到了太后娘娘,我倒是想起一件大事來,母親一定想要聽的!”
她說完這句就停下了,笑意更深的看着文老夫人。
而文老夫人見她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了,心裡正抓肝撓肺般的難受,等了一會見林芳還是沒有說的打算,只好問道:“老六媳婦今兒見了什麼大事兒?”
林芳這才笑眯眯的回道,“回母親的話,媳婦今日去天貴大長公主府新府邸的時候,聽大長公主殿下府裡的下人說,咱們的太后娘娘今兒親自去爲大長公主殿下賀喜了。也就在媳婦到的前一個時辰左右……媳婦真是沒想到這麼巧呢,太后娘娘啊是和咱們文家想到一塊去了!”
林芳的意思就是,你拿太后娘娘來壓我,但太后娘娘還不是要親自去給林福音賀喜?
誰高誰低,高下立見!
文老夫人也是成了精的老婦人,哪裡不知道這個小兒媳婦的話裡話外的意思?
她這裡氣的七竅生煙,卻依然要撐着臉面,“果真?那還真是巧了!”
林芳見她還不承認,當下心裡冷笑。
也明白不管自己怎麼做,哪怕現在已經懷上了文家的子嗣,這位菩薩似得婆婆依然沒有高看她一分。
否則怎麼會明明是接到太后娘娘的口訊纔派她去天貴大長公主府做那個惡人的,現在卻裝作不知道太后娘娘去過天貴大長公主府?
林芳覺得,她對文家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感覺寒心的了!
姐姐說得對,文家只是將她當做拉攏或者是試探福音的墊腳石了!
根本就沒有當她是文家的一份子!
旁的不說,就是因爲福音的關係,文家也不可能真的將她當文家的一份子……
因爲文家根本不信任她!
“母親說的是,媳婦就是覺得巧。”林芳忍住心裡的苦澀和心寒,強撐着應付文老夫人。
文老夫人卻不耐煩和她多說了,皺了皺眉後,一臉慈愛的盯着林芬的眼睛,“對了,我讓你和大長公主殿下提的事情怎麼樣了?”
林芳聞言,心裡冷哼一聲,臉上卻立刻變得蒼白,眼裡的淚水也在打圈。
她的瞬間變臉讓文老夫人駭的一跳,急忙問道:“我的兒,這是怎麼了?剛纔還好端端的啊!”
林芳也不是裝,而真是一臉後怕的看着文老夫人,哽咽道:“媳婦牢牢記着父親和母親的話,小心翼翼的向天貴大長公主提了。大長公主殿下一開始也沒說啥,等媳婦將母親說過的厲害說給大長公主殿下聽後,大長公主殿下就發怒了……”
沒說完,林芳就裝出害怕的樣子泣不成聲。
她想着文老夫人至少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也會來安慰她幾句吧?
誰知她擡起眼皮瞥了一眼文老夫人的時候,文老夫人臉色陰沉的可怕,聲音也冷了下來,“哼!你也別光顧着哭,可是你說的不好,惹怒了大長公主殿下?”
“我沒有!”林芳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媳婦……媳婦就是按照母親吩咐的和大長公主殿下說的!”
後面一句話,林芳幾乎是咬着牙齒說完的。
“那她除了發怒,還說了什麼沒有?”文老夫人臉色不善的盯着林芳,心裡大罵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那件事沒辦成,她還有臉嘚瑟的回來,還有臉炫耀林福音賞賜的東西!
想到這裡,文老夫人又在心裡對林芳狠狠的啐了一口:什麼東西!爛泥扶不上牆的蠢貨!
她們文家早就接到了太后娘娘的傳訊,就是因爲太后娘娘在那個小丫頭那邊吃了啞巴虧,纔派的她。
同時也是想試探一下林福音對這個蠢貨如今又是什麼態度,沒想到這蠢貨竟然如此上不得檯面!
文老夫人是越來越惱怒,林芳眼神也冷了。
只是她臉上還是一片難過之色,話中有話的回道,“大長公主殿下很不喜歡有人干涉她的婚事!哪怕是媳婦也不行,媳婦被殿下狠狠的申斥了一番,但幸好殿下看在媳婦身懷有孕,也就沒爲難媳婦,還苦口婆心的勸了媳婦幾句,又賞賜了媳婦。”
文老夫人冷嗤一聲,似笑非笑的瞧了林芳一眼,“老六媳婦兒,那你就沒覺得大長公主殿下這是打你一個嘴巴又賞賜一個甜棗給你吃嗎?”
文老夫人現出了狐狸尾巴,林芳的心也更冷了。
“母親,您怎可如此說大長公主殿下?”林芳連連搖頭,“殿下是不會這樣對媳婦的!她的性格就是那樣,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媳婦認爲大長公主殿下說的是對的!她如今作爲大魏朝的天貴大長公主,她每做出一個決定都要仔細思量,她的婚事更是如此!”
文老夫人很是不滿意林芳這個時候了還站在林福音那邊,冷哼道:“我和你也說不清楚了,等小六回來和你說吧!”頓了頓,又一臉不耐煩的看着林芳:“還有,那大長公主殿下還說什麼了?”
“大長公主殿下讓媳婦回來告訴夫君,說讓他不要插手她的婚事,否則讓殿下知道了,夫君就不能在兵部右侍郎的位置上再待下去了!”林芳先前很害怕,但現在她對着文老夫人說出了這個後,竟然覺得心裡十分痛快。
說完後,她忙擡眼去看文老夫人的臉色。
文老夫人的臉色果然變得煞白煞白的,嘴巴因爲震驚很不端莊的大張着。
“她……她竟然敢如此說!”接下來,文老夫人就氣的一佛昇天二佛跳腳了,“快快快!我要去告訴老爺去!對了……還有太后娘娘!明日我就遞牌子進宮,我要告訴太后娘娘,哪怕她是天貴大長公主,那也不能這樣囂張了!”
林芳見她如此生氣,心裡只覺得有了報復的快感,但面上卻裝着擔憂害怕的模樣。
“哼!她說想要我兒在兵部右侍郎的位置上待不下去是吧?她也不想想,她的大長公主是先皇遺召封的,我兒的官位也是先皇遺召封的!她如此囂張,這是公然違抗先皇的遺召了?”
文老夫人是越想越生氣。
惹的文老夫人身邊的幾個老人暗地裡狠狠的剜了林芳一眼。
林芳摸了眼淚,一臉驚恐的道:“母親,您千萬不要生氣,氣壞了自個身子不好!再說了,夫君一定不會干涉大長公主的婚事的!您放心好了……”
“我放心?我放什麼心?哪怕我兒沒做過那事,她天貴大長公主也沒有權利讓我兒在兵部右侍郎的位置上待不下去!”文老夫人喘着粗氣低喝,她真是氣壞了。
林芳卻繼續氣她,她裝着一臉茫然的樣子,喏喏道:“可是這朝堂上的高官們都是支持天貴大長公主的,而且據說先皇還給了她留下了一份秘密遺召,這個遺召上先皇准許她在必要的時候任免朝廷的各部官員啊……”
關於這件事,是林芬偷偷告訴她的,當時叮囑她不要再告訴別人去了,但林芳和文老夫人這個口不對心的婆婆鬥得正酣,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她就想看到這個婆婆被這個消息打擊的體無完膚的醜樣子。
果然,文老夫人聽了林芳說的這個秘密,當下就狂奔幾步,也顧不得林芳懷有身孕,厲喝質問:“你說的是真的?先皇是真的還給她留了那樣一份遺召?”
林芳這纔回神過來,想到自己當着文家的奴才的面上將這件秘密給暴露出來,當下也是一慌。
但隨即就正了臉色,驚慌的回道:“這個媳婦也不敢保證啊,除非是大長公主殿下自己親自承認,要不然誰還敢去問她啊?不過,事情竟然被傳出來,就不是空穴來風的,母親您說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