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文老夫人語凝,文老爺子又冷斥,“如此年紀的人了,說話之前要仔細想想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文老爺子當着兒子的面這樣不給他老婆子的臉,其實也是因爲前兒一位討好他的官員送了他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而他這個老婆子都許大年紀了,還打翻了醋罈子,不管怎麼說,就不讓那小姑娘進門,他就心裡暗惱了這個老婆子了。
文老夫人被自家老頭子劈頭蓋臉一陣諷刺,老臉一紅,心裡暗惱這老東西在兒子面前沒有給他留面子。
但還是不忘反駁道:“林氏豈能和太后娘娘相提並論?太后娘娘是什麼身份?她又是天貴大長公主的正經長輩,那天貴大長公主也得喊她一聲皇舅母的!她這個做長輩的在天貴大長公主面前自然放不開面兒,但林氏和天貴大長公主是平輩人兒,有什麼話不好說的?”
話裡話外都是林芳這個兒媳婦沒本事。
文老爺子聞言也只冷哼了一聲,並沒有想替那個小兒媳婦說話的心思。
文老夫人見此,心裡稍微好受了一些,轉身就看着文晟毅叮囑,“毅兒你平日裡對林氏也要多多的教導,她本來就不是大家閨秀,除了一身銅臭味,也不懂得什麼,讓她辦點小事也出亂子。”
說完這句話後,想着這話有挑撥兒子兒媳夫妻感情之嫌,又補充道:“娘這不是看不上她,也不是怪她,只是你如今已經做到兵部右侍郎的位置了,以後還要繼續光宗耀祖,這個時候一個立得起來的正妻就十分重要了……”
文晟毅有心想要爲林芳辯解幾句,但卻被文老爺子給打斷了。
“好了,喊毅兒來不是來聽你絮叨他媳婦的事情的!”文老爺子皺着眉打斷了文老夫人的話,“現在是商量一下天貴大長公主針對毅兒的事情!”
文老爺子這番話裡鋒芒暗藏,文晟毅聞言眼神一閃,他如今也想清楚了,打算還是先聽自己妻子的話,先不要那麼鋒芒畢露了。
他現在也摸清了林福音的幾分意圖,其實她就是想拿他狠狠的警告一下文家的人罷了。
只是,他並不想被林福音當做文家的出頭鳥來立威。
也只好,和父母這邊說清楚了。
畢竟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也十分僥倖和不容易,想必長姐也能理解她的。
他這是在爲她和皇帝陛下留一條退路……
一旦做了決定,文晟毅也是個乾脆利落的人,他目光深沉且嚴肅的看着自己的父親道:“回父親,其實天貴大長公主也不是針對兒子,只是兒子最適合被她拿來當典型來打罷了。她只是想警告我們文家不要太過分了,不管是她的婚事還是其他的。”
文晟毅的話音剛落,文老夫人就不高興的插嘴,“她憑什麼要打壓我們文家?說到底我們文家纔是皇帝陛下的外家!自古以來,皇子也好,皇帝也好,依仗外家的多不勝數!要不然先皇爲何要將毅兒破格任命爲兵部右侍郎?不就是爲了制衡那丫頭和朝中大臣的嗎?”
文老爺子見這老婆子不懂裝懂,還說了這麼一大段,實在受不了的鄙視着她道:“你個婦道人家不懂那些朝堂上的事就不要妄議朝政!”
文老夫人見文老爺子瞧不起她,心裡就不高興了,這要是在以前她就忍着。
可如今不一樣了!
她的女兒成了當朝的太后娘娘,外孫子是皇帝陛下,她覺得女兒是從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自然是和自己最親,她現在用不着怕這個老頭子了!
於是,她擰着眉衝着文老爺子冷聲質問,“你說我不懂朝政之事不要妄議朝政,那你說說我哪裡說錯了?”
文老爺子見她越來越不把自己這個當丈夫的放在眼裡,也惱怒起來,他站起身來猛地一拍書桌,瞪着文老夫人道:“這麼着說你還不服氣了?你以爲先皇只是拉拔文家制衡朝臣和天貴大長公主,這是大錯特錯!先皇最擔心的其實就是我們文家!他最怕的就是外戚專權,這個道理你都不懂?”
文老夫人被文老爺子駭人的樣子嚇了一跳,卻也被他說的沒話回,但老臉氣呼呼的,看着文老爺子的眼神又氣又怒。
文晟毅見啥事都沒說,父母倒是先吵起來了,一陣無力。
母親以前最是尊重父親的,父親在這個家裡從來都是說一不二,她半句也不會反駁的,如今母親變了!
究其原因,還是因爲母親現在的身份變了。
“父親,母親,這種事咱們不要再爭了。”文晟毅打起了原場,又安撫着文老夫人,“母親,後院裡的事都得仰仗着你,這些朝堂上的事有兒子和父親操心呢!您不要如此辛苦!”
兒子的話自然撫慰了文老夫人的心了,至少在她看來,兒子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行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去操心,朝堂上的事也看不明白,也就不瞎摻和了!”文老夫人借驢下坡,接着老眼一轉,盯着文晟毅道:“只有一點,我不管你們爺倆商量的如何,你這兵部右侍郎的位置,必須給我保住了!若是實在不行,讓林氏去找天貴大長公主哭去!”
文晟毅哭笑不得,但爲了送走老母親,只好無奈苦笑。
文老爺子也懶得搭理她,只看着文老夫人的背影消失後,才冷冷的吐出八個字:“真是婦人之見!愚不可及!”
文晟毅也是無奈,那天貴大長公主決定的事情,林芳去哭就能改變她的心意嗎?
若是這樣,那倒是好了,一有個什麼事兒都叫林芳去找林福音哭去了!
“說吧,爲父不是傻子,知道你想明白了。”文老爺子背靠着後腰,從書桌前繞到了文晟毅身邊,在他面前站定了,一雙泛着精光的老眼灼灼的逼視着他,“你想怎麼做?”
文晟毅沒想到老父親什麼也不多說,直接就問他想要怎麼辦,一時間有些怔愣。
心裡也在想着到底要不要直接和老父親說出他心裡的打算,但若是說了後,老父親不同意,將老父親氣出個好歹來怎麼辦?
見他半晌沒出聲,文老爺子輕輕一笑,“說吧,在爲父面前,你還有什麼不能說的?爲父又不是你母親,眼光有限,看不長遠。”
文晟毅見老父親這是在他面前表達對母親的不滿,心頭不由得一苦。
父親睿智通達,可是這年紀也這麼大了,長頭的孫子孫女都到了娶妻嫁人的年紀了,可他還沉迷女色,才讓母親氣苦,被母親駁了他的心意後,他又惱了母親,這讓他這個做兒子的怎麼說好呢?
“好了,你別總是愁眉不展的,可是因爲事關林氏?”文老爺子聲音淡了一些,“雖然爲父的不如你母親那樣對林氏不滿,不過你一個堂堂大男兒,不可沉迷在兒女私情上面。你說吧,即便是有關於林氏,爲父也不會怪你的!”
文老爺子自己表面上清高孤傲,骨子裡卻是十分愛色的,特別是那些年紀輕輕花兒一樣的小姑娘,對他來說,那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的。
所以,外面人人傳頌他是個正經的君子,他自己心裡卻是有數的,如今見到自己這幺兒子如此護着妻子,並承諾妻子不要通房不納小妾,他心裡就有些得意了。
這老子做不到的事情,兒子能做到,且這個兒子比他這個老子有出息,他當然得意了。
見到自家老父親如此和顏悅色,文晟毅心裡才安穩了不少,思索了一會兒後,將林芳告訴他的那套雞蛋不能同一個籃子裡放的話告訴了文老爺子一遍。
“哦?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省的摔了籃子全部給打碎了……”文老爺子口裡喃喃着,突然眼神一亮,“你告訴爲父這個道理,是想說咱們文家的雞蛋也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文晟毅見老父親一點就通,忙笑着點頭。
文老爺子翹起嘴角,也跟着點點頭,“不錯,不錯!先前是爲父糊塗了,總想通過鑽營積累,能積累到對抗……”
後面一句話他自動吞了下去,文晟毅卻是聽得明白,“先前兒子也沒想那麼多,只想着太后娘娘孤兒寡母的日子一定艱難,就希望咱們文家快快成長起來,做太后娘娘和陛下強大的靠山!卻忘了,我們文家根基太淺,短時間根本發展不到對抗那幾股力量的可能!”
文老爺子再次點頭,一雙老眼裡精光閃爍,“最要命的是,我們文家沒有銀子!這朝堂上想要那些老狐狸們站在我們這邊,沒有銀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說完這句話後,文老爺子猛地看向文晟毅,“話又說回來了,天貴大長公主想要動了你來威懾文家,那爲父必定不能讓她得逞,不如你就去向她投誠,裝作和我們文家不是一路人!”
文老爺子的決定讓文晟毅很滿意,但他不想去投誠,這樣太沒骨氣了。
“父親,投誠這個就算了,就算我現在去投誠,就因爲我是文家人的身份,天貴大長公主也不會信任我了,還不如我就裝作不贊成文文家做的某些事爲好。”文晟毅想了想,說出了心裡想的這些話。
文老爺子細想了一會兒,還是笑着道:“毅兒你果然是長大了,能獨當一面了!”
接着花白的濃眉一擰,盯着文晟毅的雙眼叮囑道:“不過,你得趕緊讓那林氏將她的產業交給文家打理!她帶來的那些嫁妝就不要動了,我們文家書香傳世,不做那樣沒德的事情!”
林芳若是在這裡的話,都要呸這老頭子。
她當初嫁到文家的嫁妝纔多少?
不過是一些首飾布匹和一些明面上好看的田產莊子。
她最值錢的是她手裡握着的全大魏各地的上百個鋪面和幾十個作坊,還有錢莊裡存着的大筆的銀兩。
文晟毅顯然也知道這些,見自家老父親這樣說,也愣了一下,隨即就問道:“芳兒三個月前不是將她手裡四份之一的產業交給了二哥和三哥打理嗎?這事兒總要慢慢來,要是咱們文家動手太心急被芳兒察覺到了,鬧到天貴大長公主那邊就更糟了!”
文晟毅說這話也是迫不得已的,其實林芳已經察覺到了文家在打她的產業的主意,不過是爲了他這個做丈夫的顏面上好看,才忍氣吞聲的。
文老爺子見他又護着林芳,老眼裡神色複雜起來,想了想還是解釋道:“也是林氏真有本事,她手裡的生意沒有一樣不掙錢的!你二哥三哥現在正式接手了她分派下來的產業……這新手上路卻也掙了不少的銀子了,我們文家在外面終於能撒開手腳了!”
文晟毅心裡一驚。
他知道林芳分派給他二哥和三哥的產業還不是最掙銀子的,但現在老父親這樣說,他那二哥和三哥都做了什麼?
做生意上細水長流的事情,總不能他們殺雞取卵了吧?
這樣一想,他心裡就有些發慌。
若真是他猜測的這樣,讓芳兒知道了,那不氣炸了?搞不好這就是要鬧到天貴大長公主面前的醜事!
也別說天貴大長公主了,就是他那大姨子林芬也不是好惹的啊!
若是讓她們知道文家人在明目張膽的算計新媳婦的財產那還得了?
“父親,二哥和三哥沒做什麼吧?”文晟毅越想心裡越急。
文老爺子見他如此緊張,皺了皺眉,語氣依然平穩的回道:“你放心,你二哥和三哥心裡有數,那是下蛋的金雞,有爲父看着,他們萬萬不敢做那殺雞取卵的蠢事!”
果然是知子莫若父,這文老爺子一看文晟毅就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
文晟毅這才放下心來,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文老爺子瞧着他這樣子,不是因爲文家算計林氏的財產不滿,也鬆了口氣。
卻又趕緊提醒他,“毅兒,接下來爲父也沒那個心思讓林氏將她名下的產業交出來,就算她真的聽話交出來了,爲父還擔心要交給誰打理呢,畢竟文家除了你二哥三哥對生意稍微有點興趣,其他人都不行!爲父的意思是你要將林氏的產業儘快抓到你的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