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陵川的所謂奇遇,讓李海棠文思泉涌,一出話本在腦海裡形成,她十五年來幾乎沒有出過李家村,不知如何和他解釋自己的一身醫術。
目前最好的法子,是推給已故的孃親阮氏,不過根據原主所知,阮氏並不懂醫。
第二日一早,三人啓程去鹿城。
鹿城是大齊北地的樞紐,規模比邊城還大,這裡的出產衆多,來往商客絡繹不絕。
“小弟,在春孃家裡那夜……”
李海棠趁着野人去買早飯的工夫,對李金琥坦言,之所以懂醫術,是娘阮氏的教導。
“姐,娘活着多好,我想娘了。”
李金琥紅了眼圈,一點沒懷疑。在他眼裡,娘識字,會作畫,繡活精緻,還會做好吃的小點心,無所不能,懂醫術,一點不奇怪。
“金琥,娘臨走前,最放心不下你。”
又過了一關,比自己想的順利,李海棠心底大石落下,摸了摸小弟的頭,“等回家,姐就打聽一下,周圍有沒有品行端方的讀書人開的私塾,把你送進去念書。”
李金琥有點不情願,他想和大姐在一起,可想到孃的心願,還是咬牙點頭。
片刻,蕭陵川端着兩碗餛飩進馬車,李海棠敏銳地發覺他眉頭打結,疑惑地道:“咋了,是不是有什麼變故?”
“孫鐵頭家就在城門口的巷子裡。”
蕭陵川打開車窗,指着不遠處的暗巷,他一起走生死鏢的兄弟孫鐵頭,家就住這邊,他想上門先打個招呼,誰料孫家窗門緊閉,問鄰居才知道,孫鐵頭帶着他媳婦出門了。
“不知道他去哪了嗎?”
李海棠也跟着皺眉,何方肺癆晚期,還有併發症,拖一天,危險就增大了幾分。
蕭陵川搖搖頭,走生死鏢的,常年出門在外,最喜歡獨來獨往,和鄰里之間,也不見得多熟悉。
此刻就算潛入孫家翻找,也未必能找到那幾味藥材,他們多年的習慣,會把走鏢所得,藏在隱匿地點。
“蕭大哥,那咱們咋辦,要留在鹿城等兩天嗎?”
李海棠拿不定主意,那幾味治療肺癆的藥材,只剩下豬耳朵和亂頭髮,其餘都已經湊齊了。
“咱們先回家,回家等消息。”
蕭陵川想了想,留下來也是做無用功,還浪費時間,他已經託人給兄弟們都送出口信,如果聯繫上孫鐵頭,會給他飛鴿傳書。
人沒找到,一行人也就沒了閒逛的心思,調轉馬頭,打道回府,趕在午時末,剛好到縣裡。
馬車路過衙門,又被人羣圍住,小弟李金琥眼尖,拉着李海棠的手,“姐,你看,官差押着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一向偏心眼,姐弟二人都被磋磨過,那聲“奶”,無論如何都叫不出來。
人羣中,李老太太灰頭土臉,和官差撕扯,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斷地拍大腿,“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老婆子,你有啥和咱們青天大老爺說,別給咱們哥幾個找麻煩!”
官差叉腰,對她行爲很是鄙夷,賣不成親孫女,又不願還秦員外給的聘禮銀子,不出人,還想着白拿好處,天底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兒!
“差爺,老婆子我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還要受這個罪啊,李海棠是從李家出嫁的,秦家沒看住人,關我們啥事,我還想找秦員外要人呢!”
李老太太怕官差,嚇得手腳發軟,但是對比起來,她不能沒銀子,再說銀錢早就花出去了,總不能讓她賣了屋子和田地,那還不如直接要了她這條老命!
青天大老爺咋了,就可以不管百姓死活了?李老太太就是要鬧,表明自己的冤屈。
“你這個老虔婆,好生不講道理,你拿了我們員外幾百兩銀子,還給李海棠簽了賣身契,還是死契,現在買賣不成,人跑了,咱們損失大了!不報官,難道認倒黴?”
秦府的管家指着李老太太的鼻子大罵,周圍人竊竊私語,磕着瓜子,喝茶水看熱鬧。
“死契?”
李海棠一口水噴了出去,再也無法維持表面的淡定。
下人分活契和死契。活契一般爲五年,十年,就和長工大同小異,到期之後,契約自動解除。
死契卻不是這麼回事,賣身的人,生死,性命,都歸主家,就算將來生出的孩子,也是家生子,下等人。
李海棠一直以爲,李老太太收了秦員外的銀子,所以逼迫她成親,若真是給她簽訂死契,那簡直就是喪盡天良!
車窗外,官差還在和李老太太撕扯,李老太太一口咬定,這件事和她沒關係,有本事就把李海棠抓回來。
“這個不用你操心,秦員外已經告到衙門,做了登記,現在城門口張貼通緝令,李海棠是秦家的逃奴。”
官差很不耐煩,叫上兄弟,幾人不顧李老太太的捶打,直接把人拖入衙門。
死契,逃奴,通緝……
李海棠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娘阮氏生前,曾經和原主說過京都的事,逃奴被抓後果慘重,最輕的是流放西北。
西北屬於蠻荒地帶,漫天飛舞着黃沙,那邊有個採石山,全部是犯了重罪的流放的囚徒。
到西北,有去無回,還不如斬立決,被一刀剁了乾淨利落,還不用被凌辱!
“別怕,我在。”
蕭陵川進了馬車,高大的身子,坐在李海棠身側,他握住她的小手,冰冰涼的,上面還帶着冷汗。
“對不起,我不知道。”
無論多堅強的人,遭受致命一擊,難免會有點脆弱。李海棠真沒想過,李老太太一點不念那點情分,趕盡殺絕。爹李大河,是她親兒子,而自己,也是她的親孫女!
李海棠和蕭陵川道歉,好在他們沒成親,不然,他肯定被她連累。
“蕭大哥,現在該咋辦?”
李金琥眼裡閃過一抹寒光,牙齒咬在嘴脣上,嘴裡一股子腥甜味,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只想把李家人都砍死。
就怪他年紀小,不成事,如果他及冠,能自立門戶,那些極品也沒資格賣了他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