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後,張志仁就帶着晗生永安回縣城了,張沁兒就打算去找黃大安商量一些事。
先前張沁兒打算在縣城買一個宅子給晗生他們住,結果拖了這麼些日子還是沒有買到合意的,後來黃大安說靠近得賢書院附近的宅子都是有主人的,只有繁花街有一座破落的宅子有人出售。
繁花街靠近得賢書院,又隔了些距離,繁花二字取名於這裡家家戶戶都種植了木荷,每到開花季節,一樹樹的木荷花繁花似錦,異常的好看。
張沁兒去繁花街走了一趟,發現這裡地處偏僻,四周都是樸素的居民,在這縣城中,倒也有一種鬧中取靜的感覺,只是那破落的宅子已經接近坍塌,自然不能立即住人,得重新拆除重修才行,也因爲這樣,這座宅子顯得格外的便宜。
張沁兒也是考慮了良久,若是繼續找,自然能夠在縣城找到合意的宅子,但是若是自己砌的話似乎也不錯。
當初在富足村砌房子的時候,爲了趕工,也是爲了不讓大家質疑,都是按照現在的房屋結構來建的,只是房樑稍微高上一些,用料稍微好上一些罷了。
如果這次再砌宅子,必定可以好好的設計一番,把沖水馬桶什麼的都給弄出來,省的每次進茅廁進行五穀輪迴都臭的人無法呼吸。
基於這點,又徵詢了晗生他們的意思,當永安得知以後能夠不用蹲臭臭的茅廁時,立刻就舉雙手贊同了,還說如今大半個夏天都過去了,熬一熬就算了。
到了黃大安的家中,他們家的院子裡晾曬着稻穀,只有一條小路供人行走,正在拿工具翻曬稻穀的許氏便看到她了,忙招呼着:“沁兒來了,快進屋坐坐。”
“黃叔叔在吧?”
“在呢,在後面削竹子,打算做一根扁擔出來。”許氏知道張沁兒過來是要說事的,趕緊帶着張沁兒朝後院走去,黃家的後院和尋常人家沒有兩樣,砌了幾間簡單的矮房子,用來堆放一些農具和養雞用的。
院子中有一顆樟樹,這是黃大安刻意留下來的,夏天的時候在樹底下幹活舒服很多。
“大安,沁兒來了。”許氏說着,又折回去給張沁兒倒茶去。
“哎,沁兒來了啊。”黃大安趕緊放下手中已經成型的扁擔,走了過來。
“黃叔叔,如今秋收過去了,那縣城的宅子也該動工了。”
“我也這麼想着,正打算今天晚上去找你說這件事呢,那原先的破落宅子已經拆除了,木料之類的也準備好,就等着秋收之後,開始找人在村子裡燒磚運過去。”這件事幾乎都是黃大安在負責,有時候張志仁和張志禮有空時也會過去看一看進展。
“嗯,那就好,我現在就去和爺爺說一聲,你回頭就召集幾個相熟的幫忙燒磚吧,工錢按照以往的來。”事情談好,張沁兒就要朝張家老宅走去,這件事得和張老頭說下,因爲現在的磚窯都是張志廉他們負責。
張沁兒剛走到前院,就看到許氏手裡端着一杯茶,許氏看見她便是一愣,說:“這麼快就走了?喝杯茶吧!”
“不了,我還要去爺爺家呢。”張沁兒客氣的拒絕了,出門而去。
等到了張家老宅,張沁兒把來意一說,立刻引起大家的轟然雷動,在縣城買房子可不是什麼小事呢!
張老頭看着她,語氣頗爲有些勸導的說着:“這鄉下住的好好的,怎麼興起去縣城砌房子?”
而連氏則甩着臉,涼涼的說:“在我面前就一個勁的哭窮,好像我會搶了你們東西一樣,現在就能夠又買地又砌房子了?我看你們眼裡是越發沒有我這個人了!”
張志廉最現實,張口就說:“村裡燒青磚的窯當初分家時就算是我的了,這會兒你們要燒青磚的話,也應該按照買的價錢來。”
張志廉這是聰明瞭,知道自己明目張膽的去要,估計張老頭好面子,會阻擾,但是通過燒製青磚收錢的話,張老頭也沒話說,畢竟如今這磚窯已經是他的了。
果然張老頭聽了之後,眉頭微蹙,似乎有些不滿,但是卻也沒有多說。
張沁兒看了大家一眼,沒有張志仁在旁邊,她心寬了許多,不管大家怎麼說,她還是得按照自己心意來就是了,直接忽視連氏的酸話,開口說着:“如今晗生和永安都在縣城讀書,我爹和三叔也在縣城做事,思來想去還是在縣城買個宅子的好,這樣一家人住的也舒服不是嗎?可是縣城的宅子不比我們鄉下,可貴着了,所以只好便宜些買個破爛的宅子,自己重新砌過就是了,這樣可划算的多,再說雖是縣城,那繁花街也是比較僻靜,倒也不太貴。”
“至於青磚……”張沁兒在心中計算了一下自己請人燒製青磚和運輸的成本,便笑着說:“要是大伯包送到縣城裡的話,我就出錢買吧。”
謝氏立馬就說:“誰都知道我們的青磚價錢便宜很多,那是從來不送的,從這到縣城得多遠啊!”
“大伯母,磚窯雖然分給了你們,可是也別忘記青磚是誰燒出來的。”張沁兒微笑着,言語中帶着一絲不屑。
當初和田家競爭里正的時候可是說好的,村裡人用都是免費的,如今張志廉開口要收錢這算什麼?
不等謝氏回話,張沁兒又看着張志廉,說:“這造紙的法子也是我弄出來的,大伯造紙賣的錢,是不是也要分我一些才行呢?”
願意花錢讓張志廉製作可以用來如廁的衛生紙,那是因爲做一次紙的確費力氣的很,張沁兒自己沒辦法搞定,再者偶爾給他們一些甜頭,省的每天惦記着讓人煩。
可是這青磚張沁兒沒打算順從張志廉他們的意思。
“這造紙的法子雖然是你想出來的,但是工具材料都是我買的,第一批紙還浪費了呢!我都沒有找你要錢,你倒好意思找我要錢?”提起錢,一向裝斯文的張志廉快速反擊着。
“呵呵,你的意思就是我出一半工具錢,還要負責第一次浪費的紙,然後以後大伯每次做出來的紙賣的錢都分我一半嗎?如此倒也可以。”
“你想的美!你這小丫頭的眼睛裡還有沒有我們這些長輩?你就是這樣和我們說話的?”謝氏張口罵着,連氏的臉也越發拉了下去,她最不喜的就是這張沁兒了!每次看見她,就恨不得撕了她那張嘴!
可是看她一副沒把自己放進眼中的表情,不管說什麼,都不會動怒,自然連氏也不好藉機動手,只能暗自恨的牙癢癢!
“好了,這青磚本來就是沁兒搗鼓出來的,更何況我們當初就說好了,村子裡的人用都是免費的,難道沁兒他們是外人嗎?”張老頭終於開口了,他有預感,再不開口,後果就會越來越嚴重,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靜日子,張老頭還不想毀了。
張志廉和謝氏的如意算盤落空,不免有些黯然,不過這事張沁兒佔據着理,他們也着實拿張沁兒沒法子。
張沁兒笑着說:“那就聽爺爺的,我就是過來和大家說一聲,既然說好了,我就先走了。”
起身,揮了揮手,張沁兒頭也不回的走出張家老宅的院門,留下一屋子暗自生悶氣的衆人。
黃大安的速度也快的很,不多時就叫了幾戶相熟的人家,開始動工準備起來,磚窯附近的山因爲村子裡大量燒磚,已經被挖了小半座山了,露出一大片黃色的泥土來。
這做青磚胚子就是在這裡挖泥、和水、壓模子和風乾的,這些活男人女人都能幹,除了做胚胎模子,其他的就是要到山裡去砍柴,燒製一批青磚可是很費柴火的,想要燒的透,得不間斷的燒一天一夜才能夠出窯去了。
大家分工合作,井井有條的進行着,而張沁兒則需要去田家借驢車,好到時候運送青磚去縣城裡,田老頭倒是很大方的答應了。
又過了幾日,第一批青磚已經燒製出來了,張沁兒就開始安排驢車拉着青磚進城了,除了田家和自家的驢車,那牛犢也得派上用場,黃大安也借出自己的牛來,他家的牛隻比張沁兒家的大上一些,一天拉個一趟罷了,累壞了可不行。
每當這時,張沁兒就感慨前世發達的交通,這要是有貨車,哪裡犯得着這樣累死累活的運磚呢。
縣城那邊由張志仁他們負責,中秋之後,雜貨鋪的生意不再那麼繁忙,張志仁也和掌櫃的說了聲,趁着中午一段時間去繁華街盯着工程,幫幫忙之類的。
泥瓦匠都是從縣城裡請的,手藝可好着,連張沁兒畫出來的設計圖都能夠看的懂,並且加以修改,因爲張沁兒不是建築設計科班出來,也只會畫一些大概所要求的東西,至於建築框架理論什麼的,她並不太懂,好在和工匠商量好之後,就重新做出一張完善的圖紙了。
鄭成凱知道張沁兒已經在縣城裡買下一塊地皮,打算修葺宅子,也高興的很,出了不少力氣幫忙,並且看見張沁兒就說:“等這宅子砌好了,你乾脆搬到縣城來住吧!”
而正在張沁兒忙的不可開交的時候,陳氏生產了。
陳氏是在晚上子時生產的,生產前肚子就痛了好一會了,急的周光勇忙着去找村裡的穩婆,又過來豬頭嶺這邊通知楊氏,楊氏和馮氏聽了,趕緊各自拿着一些雞蛋和一些包孩子用的細棉布,趕到周家去,因爲女人生產見血,男人和孩子最好不要進去產房,張沁兒她們就留在家中等着消息。
等楊氏回來時,已經是丑時了,張沁兒她們這才知道陳氏一舉得男,生下一個胖小子,白白嫩嫩的,煞是好看的很,喜的周光勇一個大男人都忍不住流下眼淚了。
自陳氏懷孕之後,周光勇的重心就放在陳氏身上,他們夫妻沒有長輩幫襯,前頭又沒有經驗,這懷孕生產自然要吃虧不少,好在有楊氏馮氏她們的幫襯,陳氏終於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了。
張沁兒是洗三的時候才見到孩子的,周光勇並沒有大辦,只請了相熟的幾家人,當天來了張家衆人和黃家以及羅思恩的婆娘。
洗三之後,幼兒不能見風,陳氏一直在家中坐月子,楊氏和馮氏倒是偶爾拿着紅糖雞蛋去探望一番,說些照顧孩子的心得來。
對此,陳氏是很感激她們的,若沒有她們的照顧,陳氏沒有長輩,又沒有生育過,根本不知道怎麼抱孩子和給孩子穿衣裳。
這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可嬌貴着呢,身子骨軟軟的,讓人碰都不敢碰,生怕就折斷了一般,陳氏從慌手慌腳倒如今已經可以很好的照顧孩子了。
忙碌的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秋色逐漸侵染整個村子,山林裡的烏桕樹最先顯眼,從月初就泛紅的葉子,這會兒已經大半都紅透了,遠遠看去,烏桕樹林就像一樹花火,異常的惹人眼。
而此時山裡的茶樹籽和烏桕籽也都全部熟透了,正等着人去採摘,除了這些,孩子們則更喜歡山梨和板栗橘子棗子等,至於野葡萄,喜歡的人則很少,畢竟太酸了。
張沁兒忙的抽不出身來,但是一年一度的山貨可不能輕易錯過,就讓楊氏出面,在村子裡找了幾個相熟的媳婦,讓她們上山摘野葡萄,一文錢一斤收購。
雖說價錢便宜,但是一串葡萄得有一兩斤重,這一天下來怎麼的也得賺上二三十文錢,這在鄉下已經算是不錯的收入了,於是大家紛紛揹着揹簍上山去找沒人要的野葡萄去了。
除了野葡萄,張沁兒也收購茶樹籽和烏桕籽以及板栗等等,只要有人肯賣,他們必定就出錢買。
茶樹籽比豬油健康許多,並且也不容易發胖,張沁兒很喜歡,若不是這會兒沒有橄欖油,她還希望天天能吃橄欖油呢。
自從這話放出去之後,楊氏就每日在家裡登記山貨和處理。
那新鮮的野葡萄表面還有一層白色的果霜,不需要過於清洗,只需要用乾淨的井水一衝,然後摘下完整的葡萄顆粒放在簸箕裡濾幹水份,就可以倒進大盆中,用手將葡萄給擠爛,然後按照六斤葡萄一斤白糖的比例,放入對應的白糖,等白糖徹底融化在葡萄汁水中時,就可以將葡萄汁水裝進準備好的罈子中,密封發酵。
前世做葡萄酒的時候,需要用淡鹽水浸泡,爲的就是要除去葡萄皮上可能殘存的農藥,而如今山裡的野葡萄,別說農藥,就連髒東西都很少,自然不需要這個步驟了。
這些活都是晚上做的,每天張沁兒和楊氏都累的不行,福兒自然也來幫忙,起初她覺得弄碎葡萄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玩的不亦樂乎呢。
除了野葡萄,也有人送來了茶樹籽和烏桕籽以及少部分的板栗,這茶樹籽可以榨油、板栗可以吃,所以大部分人家都打算留着自家用,只有少部分需要錢的人家,這纔拿來賣了。
楊氏按照對應的價錢收購之後,茶樹籽和烏桕籽就放在院子裡晾曬着,而板栗則分批存放在地窖中,今年終於有時間找人過來挖地窖,一些需要保鮮的菜蔬全部放在地窖中存放,如做種的土豆和剛挖出來沒有多久的紅薯,以及堆着一堆沒來得及處理的幹玉米粒。
秋山是寶庫,整個村子的人也因爲山貨而顯得格外的熱鬧,這會兒地裡的活已經不多了,大傢伙全部上山搜尋着能用能吃的玩意。
周光勇也整天在山裡轉悠着,他主要是想打一些野雞,家裡雖然養了幾隻雞,但是陳氏總捨不得吃,想着留着下蛋的,所以周光勇只好上山打野雞,順便撿一些陳氏愛吃的板栗回去。
張樂兒過來找張沁兒:“去年我們發現的那個長滿板栗樹的地方估計還沒有人發現吧?我們兩個也去一趟撿些板栗回來吧。”
馮氏事情多,加上她喜歡吃豬油,今年手裡頭又多了些錢,對茶樹籽倒不是太熱衷了,只有張樂兒時不時跟着村民們去山裡撿山貨。
張樂兒說的地方就是張沁兒前年就發現的,那個地方偏僻,沒有意外的話,應該不會被人發現,這麼想着,張沁兒就答應了,揹着揹簍和張沁兒一同上山。
等到了那處長滿板栗的地方,發現地上已經落了一地的板栗,確實沒有人過來過,於是話不多說,趕緊蹲下撿起板栗來,這次有了經驗,特意戴了一雙粗布手套,爲了防止被板栗外殼刺到。
“沁兒,縣城的房子怎麼樣了?”張樂兒隨口問着。
按照張沁兒的設計,縣城裡的房子是一個大工程,不但要挖地下道排水,還是兩層小樓的。因爲畢竟是縣城,又是普通民宅,佔的地方不大,如果只修一層,估計以後家裡人口多了,就不夠用了,再者需要空出部分地方來種植花卉果樹點綴院子風景等。
“還不成,纔剛剛動工沒有多久,估計還得兩個月去了,年底能夠修好就不錯了。”張沁兒回答着,撿板栗的時候,忽然又想起深山裡的香榧樹了。
那裡估計只有她們幾個人知道,讓別人去摘來收購似乎也不太好,還得她親自跑一趟才成。
一面撿着板栗,一面已經在心中分配好接下來需要準備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