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沁兒也挨個進了房間裡看過,尤其去看了廁所和澡房,廁所和澡房下面都是挖了地下管道的,這樣沖水很方便,不過現在施工還沒有完善,看上去並不怎麼驚豔。
張樂兒興趣盎然的打量着整個宅子,神色間有掩飾不了的羨慕,站在二樓,木頭扶手已經安放好了,並且表面雕了花,上了漆,顯得很光亮。
“好漂亮!我都想住在這裡了。”二樓的房間不大,但是很精緻,這是給張沁兒和福兒準備的,屆時裡面要各自打造一套妝臺和衣櫥。
“你到時候也可以來住,三嬸同意的話。”張沁兒淺笑,站在二樓看下去,就能夠將整個宅子都望進眼底。
這個時候,居民的宅子一般都是四合院,也有三合院,宅子佔地多少,內院有多深,都代表着宅子主人的權勢財富,普通的居民就沒有講究那麼多,但是大體上也是遵循三合院的規劃。
比如張沁兒家是沒有倒座,只有圍牆和大門,進了大門入眼的就是四間正房和兩間耳房,再後面則是一塊小空地,空地是預計種植花卉和果木的,再後面就是一幢二樓的房子,東西兩面則砌了幾間矮房子,是用來放置雜物的。
這個格局並不算大,還算小的,畢竟繁花街都是普通居民所居住的地方,地皮都不大,想弄一個大氣的四合院,都礙於地皮面積而作罷了。
“我娘我纔不會肯讓我來這裡住呢!”張樂兒撇嘴,表達心中的不滿,隨即又充滿希望的說:“不過等我們家再養幾年烏桕蠶,應該也可以在縣城裡買一個宅子了。”
大體上萬歷年間的宅子並不算太貴,如果像張沁兒這般買了一個廢宅,自己推到重建的,就更便宜了。
“這樣想就對了,今年你們第一次養蠶,都賣了不少錢,等明年肯定會更多的,再者雖然在縣城砌了宅子,我也是住在鄉下和你做伴的
。”張沁兒笑着安慰着,這宅子第一批房客就是張志仁和晗生兄弟,不過到時也會把張志禮接過來住。
“嗯,明年我和我娘再多養一些蠶!”張樂兒下定決定要更加努力的賺錢了。
“對了,你之前不是說想把山買了嗎?怎麼一直沒有動靜了?”張樂兒忽然提起買山的事情來。
張沁兒就告訴她說這山地的歸屬有些麻煩,現在還沒有弄清楚,何況也不急,就慢慢來。
但是她不急,張樂兒卻急了,說:“那要是別人知道我們在山裡養蠶什麼的,不會說什麼嗎?”
山是大家的,自然可以用,但是難免有人嫉妒搞些小破壞什麼的,張樂兒就怕明年會出些什麼意外。
“過幾日我再去問問爺爺吧,他上回說去衙門問清楚的,你也不用着急,咱們村子的人都不錯,哪裡會有那樣的小人。”如今張志廉打算做軟紙生意,就已經給一些村民提供了賺錢的門路,再加上她明年打算弄榨糖作坊,到時候整個村子的經濟都會有所提升,想必不會出現太過分的事情。
“沁兒,下來吧,我們早些回去。”楊氏已經裡裡外外看過宅子了,就站在樓下喊着,院角有兩顆木荷樹,因爲不佔地方,加上整條街的宅子或多或少都會栽一兩顆木荷樹,所以大家也沒有砍掉它,任由生長着,
張沁兒應了一聲,和張樂兒一齊下了樓。
“看來過了年,就能夠住了。”楊氏滿是開懷的說着,又提起黃大安:“這宅子的事情,倒多虧了你黃叔叔幫着跑前跑後的,不然你爹要做事,我和你哪裡顧得了這麼多?”
張沁兒就說:“娘,你放心吧,黃叔叔那邊我自然不會讓他吃虧的。”
本來叫黃大安幫襯着,一來是他做事實誠,二來就是拐着彎改善黃大安家的生活。
張沁兒沒少讓黃大安跑腿,但是哪一次是讓人白乾的?
楊氏就點了點頭,知道張沁兒在人情世故這方面做的挺好的,許多事情幾乎不用楊氏提醒,她已經處理的很好了。
於是將驢車趕了過來,一齊回到村子裡。
因爲並沒有多耽擱時間,回到村子裡的時候還早,楊氏見自家大門關着,就知道元繡娘估計帶着福兒出門走動了,下車將大門打開,在趕車入院子中,張沁兒則早就下車幫着一起拿車子中的東西。
楊氏就說:“你去幫樂兒拿,我一個人弄就好。”
張樂兒買了八斤棉花,還有幾尺布料,還有幾包點心,一個人拿着的確有些麻煩,於是張沁兒就上前替她拿着布料和點心,張樂兒自己抱着棉花,一同去了張樂兒家。
到門口時,才發現張樂兒家的大門也是關着的,這不由得有些奇怪了,在鄉下的時候,大部分時候門都是虛掩着的,因爲就算出門幹活,也大多在附近的地裡
。
進了屋內,把東西放下,張樂兒就想去找馮氏她們,張沁兒也擔心是否出事,一起去了。
冬季的河水水流平緩,慢慢的朝東而去,最後隱入山林,過了橋,就能夠看到河邊有村婦們在洗衣裳,一面彎腰洗着,一面說着閒話。
“王大娘,你看到我娘沒有?”張樂兒站在河邊,清脆的嗓音在空曠的環境中如黃鶯一般。
“喲!樂兒這嗓子真好,人模樣也俊俏得很呢。”王大娘循聲望去,便是一陣笑話。
哪個女孩兒不愛被誇,張樂兒心中暗笑,面上卻說:“王大娘也是的,我明明問有沒有看見我娘。”
“看到了,先前不久就朝里正家去了,不是眼看着快十一月了嗎?你們小姑姑也該出嫁了,這會兒估計在商量着什麼吧。”
張貞孃的親事定在十一月初二,現在已經是十月下旬,再過十來天就到了吉日了。
王大娘這一說,張沁兒也纔想了起來,於是和王大娘道謝之後,就朝老宅那邊走去,一面說:“這段日子忙的,都快忘記小姑姑快出嫁了。”
“是啊,我也險些忘記了,上回中秋的時候二叔不是答應給小姑姑打一套銀飾的嗎?準備好了嗎?”張樂兒提起中秋的事情,又想起當初她爹無視連氏的索要,心裡就一陣開心,忍不住翹着嘴說:“二叔這性子遲早是要敗家的!奶奶說什麼,他就是什麼,完全都不考慮你們的感受的,也虧的你會賺錢,否則你就等着餓肚子吧!”
這話雖然有些過分,但是張沁兒也只得苦笑,若是自己沒有誤打誤撞來到這個時代,若張沁兒仍是‘此張沁兒’那麼家變之後,張志仁一家又會如何?
思維發散了一會,就快到了張家老宅,如今老宅可熱鬧了,好幾個巧手的媳婦都到這裡做疊軟紙的事,謝氏更是忙的腳不沾地的,一會兒做這個,一會兒做那個,每日還得給媳婦們結算工錢。
雖說里正家的信譽是不用擔心的,但是誰不想當天拿錢的?所以爲了大家的積極性,張志廉就聽從張沁兒的建議,每天給工錢,那盒套也是計件算錢的。
進了院門,就看到張俊峰拖着一顆枯樹朝後院走去,張俊傑也在一旁幫忙,他如今每天都要撿柴和負責燒炕火。
看見張沁兒她們,張俊傑習慣性的冷哼一聲,當作沒看到。
“俊峰哥,我娘呢?”張樂兒自然不會自討無趣,開口問張俊峰。
張俊峰性子好,當即就說:“在奶奶房間裡,你去吧。”
張樂兒就趕緊拉着張沁兒的手朝連氏的房間裡走去,嘴裡嘀咕着:“沒準欺負我娘吧?”
她會這麼想,那也是因爲連氏是有‘前科’的
!
張沁兒沒說話,幾步路就到了連氏的房間,此時房門關着,能夠隱隱從裡面聽到連氏和馮氏的說話聲。
“奶奶。”叫了一聲,兩個人推門進去。
一進去,張沁兒就下意識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和連氏馮氏的臉色神情。
連氏板着一張臉,滿臉的不悅,似乎自己的要求被人拒絕了一般,而馮氏臉色則顯得有些無奈。
“老三媳婦,你這是不把我當婆婆看了?”連氏的聲音並不大,卻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張樂兒就扭頭看着馮氏,下意識就問:“娘,怎麼了?”
“娘,五兩銀子的添箱已經是我們能夠拿出來的極限了,那首飾就不用說了,家裡那頭豬是養着過年的……娘一定要拿去的話,就算一兩銀子吧。”馮氏咬定不鬆口,這一旦鬆口了,家裡可就的大出血了。
眼看着連氏越發不高興了,馮氏又加了一句:“娘,你也得體諒體諒我們,樂兒已經不小了,小寶過兩年也得上學,家裡的甜兒還小,這日子總是得過下去不是嗎?”
“哼!你這是在說我苛刻你了?”連氏薄怒,瞪着馮氏,她感覺到了,自從分家之後,老二媳婦和老三媳婦似乎都不把她放在眼中了。
這讓控制慾極強的連氏如何忍受?於是她狠狠的瞪了張沁兒一眼,她一直把罪過歸在張沁兒的身上,怎麼想,都是因爲她才變成如今這般的,張樂兒雖然性急,沒少頂撞她,但是以連氏看人的本事,張樂兒不過是一隻會叫不會咬的狗而已。
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會叫的狗不咬人,張沁兒便是前者,許多時候沉默不言,關鍵時刻瞬間瓦解你的戰鬥力。
“你們兩個給我出去!誰準你們進來的?”連氏開始趕人了,她拿過桌子上的一個杯子,作勢要朝張沁兒身上砸去。
張沁兒嘴角微抿,泰然自若的說:“奶奶這是怎麼了?孫女兒給奶奶問個好都不成了嗎?這讓別人看去了,還以爲我們不尊重你老人家呢。”
“就是,我們可尊重奶奶的呢。”張樂兒跟着點頭,打定主意陪在馮氏身邊了,就從剛纔那兩句話聽來,不過就是連氏舊話重提,想讓她們家也跟着打一套銀飾出來。
“你!”連氏氣的青筋凸起,猛地就把被子朝張沁兒砸去,張沁兒早就注意着呢,自然不能讓她砸中,身體一閃,就聽到‘啪’的一聲,杯子掉在地上碎成渣了。
張沁兒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很是可惜的說:“這可是景德鎮那邊出的白瓷,要二十文一個的。”
連氏聽到二十文一個,心中一痛,更是恨張沁兒了。
連氏喜歡好東西,加上家裡的錢銀大多是放在她手裡,所以屋子裡用的東西也不再是自家燒的陶器了
。沒想到這一氣,就忘記杯子是白瓷,而不是陶器,連氏越想,心裡越是難受,開口罵着:“你給我滾出去。”
“奶奶火氣這麼大,小心上火,不過也不怕,三叔的醫術好,下次讓三叔給奶奶送幾副清火的藥,這人上了年紀,最好不要大喜大怒,容易傷身,我聽說以前縣城有家老太太因爲兒子賭博把房契輸了,當場就氣的中風,再沒起來過了。”張沁兒不緊不慢的說着,連氏對她的惡意和不待見她自然看進眼中,但是憑什麼你不喜歡我,我就要知趣的躲開?
讓你不爽,我才爽呢!
“雖然我們家錢不多,但是幾副清火的藥材還是有的,奶奶你只管生氣,我明兒就給你送藥材來。”張樂兒狡黠的一笑,隨着張沁兒的話說。
兩個人一唱一和的,當即就把連氏氣的臉色發青。
馮氏也覺得這樣不好,忙示意她們兩個注意些。
“娘,家裡那豬雖然才一百多斤,但是拿出去賣也得一兩多了,你若真要,我就算一兩。”馮氏再次表態,看連氏那生氣的樣子,真擔心給氣出個好歹來,於是忙拉着張沁兒她們走了。
“孽障!”跨出房門的時候,就聽到連氏氣哼哼的罵了一句。
三個人對視一眼,皆是無可奈何。
“甜兒和小寶呢?”張樂兒沒看到兩個弟妹,就問着。
“在周嬸子家和小石頭玩呢。”馮氏知道連氏找她有事,就預感不好,直接把小寶甜兒放在陳氏那裡,省的有些話被小孩子聽去了不好。
“奶奶怎麼又把主意打到我們家豬上了?那田家不是也養了豬嗎?到時候殺一頭也夠用了。”張家老宅養了一堆兔子,一頭牛,幾十只雞,就沒有再養豬了,一來沒有地方,二來也照看不過來。
“說是你爺爺想把嫁妝弄的好看一些,就想準備一頭豬,一對雞,一對鴨,一對兔子,一齊送去田家。”馮氏語氣有些無奈,老宅沒有養豬,又因爲張志仁答應再送兩樣銀飾,於是就把主意打到她家頭上了。
一頭豬養到過年,少說也有二兩銀子呢!就這樣被連氏給要了去,怎麼可能!
“你奶奶也算真疼小姑姑了,原本我還以爲她們母女感情不好呢。”馮氏想起連氏以往對待張貞孃的態度,覺得很感慨。
如今爲了張貞孃的親事,都能夠把她們壓榨一次又一次,都恨不得十一月初二早些過去,省的折騰人了。
“真疼還是假疼,誰知道呢!”張樂兒翻了翻白眼,她總覺得連氏從她們這裡坑去的錢銀不可能全部給張貞孃的。
事實證明張樂兒還真猜對了!連氏留下一大半,說是怕新媳婦一進門,嫁妝什麼的就被田家拿去,還不如把銀子放在她手裡,這樣張貞娘想用就過來拿就是了。
但是話雖這樣說,卻也是吃定張貞孃的綿軟性子是不會輕易開口問她要錢的,這擺明就是霸佔了
!
“說什麼呢!”馮氏輕輕拍了張樂兒一下,然後教訓着:“你們兩個也越來越大膽了,那好歹是你們奶奶,下次別這樣說話,要是被人聽去了怎麼辦?如今家裡人來人往,我都替你們提心吊膽了。”
張樂兒扮了一個鬼臉,朝張沁兒笑着:“是沁兒先說的,何況我們說的那些話也沒有什麼的。”
“我們只是關心奶奶而已。”張沁兒含笑,她說的那些話可沒有一句是罵連氏的!那是關心連氏身體好不好!
馮氏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只得說:“下次總要注意些。”
等到了周光勇的家,就看見小寶和甜兒正在逗弄着才兩個月的小石頭,三個孩子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
“小石頭又長大了不少。”馮氏上前打量着小石頭。
“這孩子吃了睡,睡了吃的,能不大麼?”陳氏在一旁笑着,笑容中滿是幸福和滿足,大家坐在院子裡說了會話,因爲時間不早,就提出回家了。
等到了家中,卻見元繡娘依舊沒有回來,福兒倒是在家中了,就問福兒元繡娘哪裡去了。
誰知福兒搖了搖頭,說:“我和小丫姐去山腳下放牛,沒瞧見元嬸子。”
“那會去哪裡了?”楊氏不由得擔心了,以往元繡娘總是安靜的待在家裡刺繡和幫襯着做飯做點心的,極少會獨自一人出門的。
眼看着天色漸黑,終究是擔心元繡娘遭遇不測,於是大家提議分頭去找,反正整個富足村也不大,總能在天黑之前找到人。
尋找了大半個村子,都沒有看到元繡娘,問人也問不出什麼消息來,都說沒有看見過元繡娘。
楊氏帶着張沁兒朝東邊走去,那邊還有十來戶人家沒問過。
“你元嬸子是個心細敏感的,之前提過幾次要回縣城,難道是怕我們不準,自己一個人走了?”楊氏擔憂的猜測着。
張沁兒卻搖了搖頭,說:“元嬸子不是這樣的人,何況我們村也就田家會拉村裡人去縣城,今天不是趕集,估計沒幾個人去縣城。”
楊氏一想,也覺得是如此,又懊惱着:“我應該看一眼她房間的。”
東西在的話,自然就不會獨自回去了。
走在田坎上,野草早已經枯萎了,只有一些生命力極強的還顯露出一縷綠色,迎面走來一個五歲女孩,叫趙秀秀,是趙貴山的女兒。
“楊嬸子,元嬸嬸在我們家呢,我爹怕你們着急,讓我過來和你們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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