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過去之後,天氣就越來越暖和了,村裡的人們也每日辛勞的下地幹活,地裡需要下死力氣的活做完之後,男人們又跑到張志廉的造紙作坊裡上工,而女人們也在閒暇的時候拿起針線做盒套之類的小東西賣錢。
要說張志廉的作坊那還真是件好事,作坊一開工,閒暇的時候也能夠賺上錢,村民們的日子都好過多了,平時過年過節才捨得喝的酒也可以經常喝了,倒是喜了村裡釀酒的徐老頭,每十天半個月就得託田老四去縣城裡帶百餘斤糯米回來釀酒,可見生意是極好的。
但是畢竟徐老頭上了年紀,家中又只有一個守寡的媳婦和五歲的孫子,勞動力嚴重不足,每次釀酒都得請鄰居家幫忙擡蒸籠酒罈子的,末了就送些酒水感謝。
而那鄰居家也是一個單身漢,沒的錢娶媳婦,這一來二往的,村裡就漸漸有些流言蜚語了,說那鄰居家和徐老頭的寡媳有染,又有人說徐老頭也打算成全他們,畢竟他上了年紀,而孫子又小,等他去了之後,媳婦一個人帶孩子也太苦了。
這種議論張沁兒也聽了一耳朵,沒法子只要去河邊洗衣裳總是難免聽到村裡長舌婦們拉扯着村裡的閒話,東家長西家短的,只要在河邊待上一時半會,準能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徐老頭家的鄰居不就是羅青山和蔡大志嘛?這說的是哪個?”旁邊洗衣裳的張樂兒眼睛冒着八卦的光芒,拉着張沁兒說閒話。
張沁兒白了白眼,壓低聲音說:“那羅青山雖然也是單身的,不過人家兒子媳婦孫子都大了,又是一把年紀的,能是他嗎?一看就知道是蔡大志了。”
蔡大志因爲前頭的媳婦白玉芹也算在富足村是名人了,但凡富足村的人都是無法忘記白玉芹是如何鬧騰,而最終又是如何黯然離去的。
陸泰寧!想到蔡大志,張沁兒自然也想起這位官二代仁兄起來,雖然她倒是很想八卦八卦,可惜他們兩個人的階級差的太遠,陸家能夠一直按照合同行事,每個月給予她肥皂蠟燭的分成銀子,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
“上回我聽桃花嬸子說那白玉芹還曾經找過蔡大志一回呢?莫不是要重新在一起?”張樂兒繼續八卦着,又提起徐老頭的媳婦劉氏:“小寒他娘雖然看上去面色蠟黃,不過這幾年徐家也沒有怎麼下死力氣種地,她倒是也養出一些肉了,不過比起外貌先前的白玉芹還漂亮些呢。”
白玉芹的確比劉氏好看的多,珠圓玉潤的,壞就壞在道德不好,以及無法生育,在這個醫療落後的時代,女人無法生育簡直就是判了死刑了,也不知道現在白玉芹的日子過的如何。
站在女人的角度,張沁兒是有些同情白玉芹的,只不過也無法原諒白玉芹串通胡家想把張貞娘嫁給一個傻子!
白玉芹這般做,又何嘗不是毀了張貞孃的一生?
張沁兒不想提起這些是非事,於是沉聲說:“趕緊洗衣裳吧,待會陪我去山裡摘花去!”
正是百花爭豔的時候,張沁兒每日都會挎着籃子去山裡摘花,剛摘回來,就趁着新鮮分門別類,該提煉的精油的提煉精油,該曬乾保存的曬乾保存,簡直忙碌的不像話。
張樂兒撇了撇嘴,有些無趣的樣子,張沁兒這人什麼都好,就是也太沒有八卦的精神了!但是要張樂兒去和村裡的長舌婦們八卦,她又不肯,背地裡說別人是非的,就別指望那人嘴巴多嚴實,和她們說八卦,轉眼間就會被她們給賣了,這些大媳婦老嬸子的不怕,張樂兒這個未出閣的姑娘可怕着呢。
閉上嘴之後,手裡的活就快了起來,加上有肥皂洗衣裳,不需要用草木灰水浸泡,也不需要用木棍拍打,搓洗之後,過水兩次就乾乾淨淨,可以擰乾水拿回去晾着了。
等晾了衣裳,張沁兒就拉着張樂兒福兒小寶一同去山裡摘花了,沒辦法提煉精油所需要的花卉太多了,必須一次性放許多新鮮的花卉進去,才能夠提煉出一丁點的精油,雖然過程十分的麻煩,但是張沁兒依然每日努力幹活,誰叫一年之計在於春呢,春假提煉出來的精油可是要用整整一年的。
經過烏桕樹林的時候,樹枝上已經開始生長出嫩芽了,烏桕樹比起其他的樹木來,很晚才發芽,別的樹木二月春風到來時,就陸陸續續長出嫩綠的芽,而烏桕樹得等到四月纔會長芽,等到四月中旬的時候,葉子長的嫩嫩的,烏桕蠶也開始破繭化蛾,交配產卵之後陸續死去,而蠶卵在經過一段時間則孵化出小小黑黑的蠶寶寶來。
接連忙碌了幾天之後,就到了晗生他們的休沐了,這次回來之後,晗生帶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鄉試還算順利,但是府試的時候卻沒有過。”晗生的聲音帶着一絲愧疚。
倒是家人們很是理解,原本這靠科舉就不是輕鬆隨便的事情,否則哪裡有《范進中舉》這等事情呢!
張志仁首先出言安慰:“沒事,這纔是你第一次下場,你年歲還小,慢慢累積經驗,當年我也是二十多才取得秀才功名。”
回憶起當年的事情,張志仁感慨萬千:“雖說考取了稟生,每月就有六鬥米價,但是三年內歲考一次,考的不好的還會革去頂戴,所以縱然好運的考上了秀才,也不好應付後面的歲考,還不如踏踏實實的,要知道科舉這條路註定了艱難險阻的
。”
晗生穩重的點了點頭,說:“老師也是這般說的,以後我會更加努力讀書的。”
小小的少年,卻有着成年人的毅力和穩重,讓人一看就產生一種信服感。
“都說寒窗苦讀十載,你纔讀了三年書呢,能夠考上童生已經不錯了。”張沁兒笑着說,家裡人本來就不對晗生這次考秀才抱有幻想,既然沒有期待,自然也沒有失望,大家說說笑笑,就岔開了話題。
“別在家裡坐着,今天天氣好,去外頭走走,等會吃飯再回來就行。”楊氏開始趕人了,知兒莫若母,雖然晗生表現的很穩重很釋然,但是楊氏卻知道晗生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暢的,索性出去走走散心也好。
“娘,我想吃雞!”永安馬上撲到楊氏身上,開口提着要求。
“今天不是買了五斤豬肉嗎?雞留着下蛋好了。”張志仁下意識就駁了,在莊戶人家的心中,吃雞是一件大事!畢竟一隻成年的母雞兩三天就能夠下一隻蛋的,吃了雞多不划算。
永安癟嘴,顯得有些不高興,仍舊小聲的說:“我就是想吃嘛!現在荷葉長出來了,我想吃上回做的荷葉雞!”
張志仁還要說什麼,張沁兒已經出口幫腔了:“娘,就做荷葉****,說的我也想吃了,何況我們家又不是吃不起雞的。”
“就是就是!”永安忙點頭,遞給張沁兒一個感激的眼神。
楊氏本就疼愛子女,這麼一想家中的確又不是吃不起雞,何必不滿足大家的口欲呢,於是忙笑着點頭應下:“好,就吃雞,永安那你去摘兩片荷葉回來,摘大些的,現在好些葉子還小呢。”
永安忙點頭,應着跑了出去,張志仁只得暗暗嘆息,卻也沒有再說什麼了,出門去餵鴨子了。
張沁兒拉着晗生也一同出門去,走到池塘邊時,就看到永安已經如猴子般靈活的站在水榭外邊,一隻手拉着水榭支撐身體,一隻手則去摘荷葉,整個人看着就像是懸在半空的。
張沁兒忍不住提心吊膽,雖然已經四月,水還是有些陰冷的,落水難免受寒:“小心些,摘邊上的就好,幹嘛去那裡摘!”
永安卻已經成功的摘到了一個荷葉,笑嘻嘻的說:“這裡長的好些!”
接着他又成功的摘了一片,這才用手臂支撐着,整個人靈活的翻了過去。
張沁兒和晗生已經走到水榭處,不免不滿的瞪了他一眼,永安知道他們這是擔心自己的安慰,當下笑嘻嘻的,拿着荷葉就朝家裡走去,一邊走,一邊說:“姐你們可別和爹孃說!”
晗生眉毛緊緊的蹙起,看起來十分不悅,張沁兒也拿永安沒辦法,不過好在沒事,就讓晗生一同坐下休息
。
池塘中已經長滿了荷葉,高高低低,或小或大,間或有魚戲蓮藕,躍出水面,發出細微的聲音。
岸邊的桃樹已經又長大了許多,枝繁葉茂,綠色的桃葉舒展着,很是喜人。
“今年開花了嗎?”晗生看着那一樹樹桃花,心情稍微好了些。
“開了,不過不多,一棵樹就幾朵吧,並且很快就凋謝了,等明年就會多些,到時候你可以請同窗好友過來賞景。”
晗生失笑:“桃花嶺那裡栽的桃樹纔多呢!到了春天粉色絢麗一片,美不勝收,今年老師本來打算帶領大家過來賞桃花的,不過因爲有部分人都想着考秀才,這才耽擱了,就我們家這麼幾顆實在沒有多少看頭。”
張沁兒不贊同他的觀點,雖然自家桃花少,但是玩的吃的還算多,何況請同窗好友過來做客,增進彼此的情誼而已,又不是非要弄的多麼有詩意。
“你若是有至交好友休沐時帶回來做客也好,也不一定非要賞景。”
晗生沉默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說:“好。”
聽張沁兒提起同窗好友時,晗生忽然才察覺自己這兩年只顧着讀書,倒不曾下功夫去交友,而書院裡的人看在他是何山長學生的份上,也還算頗爲交好。
張沁兒敏銳的察覺晗生臉上的異色,知道晗生已經想通透了,也就不再多說什麼,接下來又閒着聊了些家長裡短。
“沁兒晗生,我們要去摘金銀花,你們去嗎?”遠遠的,張沁兒招手呼喊着,少女清脆的嗓音洋溢着歡笑。
張志禮站在他身邊,手中拿着一把藥鋤,這是打算上山找藥材了。
閒着無事,晗生自然樂意一同上山,自從讀書之後,上山的樂趣倒是少了不少。
金銀花很常見,路邊就有一大堆,村裡的人早跟着張志禮認識了許多常見的藥材,這金銀花一開,就被勤快的人家摘了去了。
所以這回他們得進了山才能夠找到沒有被摘的金銀花,春天的山那是一天一個樣子,此花謝了,彼花又開,時而白色,時而紅色,只有那嫩綠的底色,始終未變。
到了半山腰時,就看到一大簇金銀花纏繞在矮灌木叢上,很方便摘,不過灌木有些是帶刺的,摘花的時候需要小心手不被刺給紮了。
金銀花又有藥性,花香又好聞,所以功能挺多的,幾個人分開來,各自專門採摘着,春陽明媚的灑落,透過枝椏落在幾個人的身上,形成斑斑駁駁的光點,帶着些許暖意。
此時的林子並不太茂盛,枝葉還處於抽條生長中,一片新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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