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宴,永康帝一如既往對苗素問百般呵護,但是這樣的態度,卻是刺激的秦劭安。自從苗素問進京這幾年來,劭安親眼看着父親對苗素問疼寵呵護,對自己母親卻是置若罔聞不予理睬。這樣的差別待遇,讓秦劭安的心裡,對永康帝產生了不滿。
當然,以秦劭安的心思,自然不可能讓自己心中的情緒表露在臉上。他依舊是淡笑着,舉起酒杯,扭頭敬紹遠,“大哥,咱們兄弟倒是難得在一起喝酒,來,弟弟敬你一杯。這麼多年大哥一直在外面,也是辛苦了,這一次回京,一定要多住一些時候才行。改天弟弟設宴,款待兄嫂,還望兄嫂賞臉。”
秦劭安這話說的非常懇切,目光裡也是很親切的味道。或許是先入爲主的緣故,嬌顏卻總是覺得,心裡有些彆扭。這話分明就是以一個主人的態度在說,那意思很明顯啊,你們遠來是客,雖然是做客,也要把這邊當成家,可以多住一些時候。但是時間到了,就要離開。
嬌顏皺眉,或許是她多心了吧?反正這一次回來,她就是覺得,劭安對紹遠並不算多麼親近。或許表面上看不出來,但是卻沒有了以前那種推心置腹的親暱,而只是禮貌上的一種客氣。
是啊,紹遠離京六年,京城裡形勢變化太大,任誰也會覺得,紹遠是沒機會再回京進入權利中心了。而劭安,這六年來一直陪伴在永康帝的身邊,幫永康帝處理政事,已經是理所當然的儲君人選。這樣的心理作用下,只怕任誰也會覺得,紹遠回京不過是做客罷了。
嬌顏心中冷笑,這真是把太子之位當成囊中之物了啊?好吧,那就祝你心想事成吧,反正他們夫妻不稀罕那個位置,只要他們能安安穩穩守在南疆就好了。
嬌顏也紹遠心意相通,此刻紹遠的心裡,想的也和嬌顏差不多。紹遠淡淡微笑,同樣舉起酒杯來,“這幾年愚兄一直在外,父皇與母后全靠賢弟照看,有勞賢弟了,藉着今晚的機會,愚兄也謝謝賢弟。多謝這幾年來,你替愚兄在父母跟前盡孝。”
紹遠這話一出,劭安臉上也略微有些不自在,他垂下眸子,目光掃了一下地面,然後又擡起頭來,笑了。“大哥說的哪裡話?你我本來就是兄弟,孝敬父母也是小弟應盡之事,不敢當大哥的謝字。”
原本親密無間的兩兄弟,如今說話卻是都帶着話外之音,這樣的感覺,讓嬌顏心中不免有些難過失望。權利果真是一把雙刃劍,在絕對的權利面前,不是所有人都能夠保持本心。這樣的結果,或許是原本就註定的。但願,但願他們夫妻的退出,會讓情勢有所緩和,而不至於鬧到更糟的結局吧。
“玉瀅,來,嫂子也敬你一杯。此次進京,咱們都是各自忙各自的,還沒有時間好好說話呢。改天你若是有時間,咱們好好在一起聚聚。”嬌顏不願意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這時便笑道。
玉瀅這時也甩開滿腹的心事,展露出一抹笑容,“嫂子太客氣了,也實在是王府裡諸事纏身,玉瀅實在是脫不開身。承蒙嫂子不嫌棄,哪天嫂子有時間,咱們一定要好好在一起說說話。”
玉瀅和嬌顏聊得熱絡,那邊的呂雨欣可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她如今在王府裡十分得寵,秦劭安因爲母親的緣故,對這個呂雨欣也是頗多憐惜。有淑妃撐腰,有劭安的愛護,還有一個女兒傍身,呂雨欣在王府裡可是很得意的,也不把玉瀅看在眼裡。
好不容易能夠來到這樣的場合,呂雨欣可是存着跟玉瀅相較的心思,她今天特意裝扮一番,爲的就是壓過玉瀅。可是來到了皇宮之中,不僅皇帝和皇后都沒正眼看她,就連這勇親王妃,也根本就不理她,這讓呂雨欣可是很不服氣。
“王爺,您也不給欣兒介紹一下呢,這位應該就是那位名滿天下的勇親王妃吧?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呢,嫂子真真是風華絕代,讓人見了心裡好生欽佩。”呂雨欣媚眼如絲看向劭安,溫言軟語帶着一種故意的腔調,讓人聽了,有種要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嬌顏一聽這聲音,就忍不住想要伸手搓手臂,我滴個天啊,這是什麼人家出來的女人?矯揉造作的聲音聽起來簡直讓人渾身不自在。嬌顏搖頭,真是想不通了,秦劭安怎麼會喜歡這樣的女子?
劭安對於呂雨欣做出的這個樣子,也是有點兒驚訝的,他微微皺眉,“那是大哥和大嫂,大哥和大嫂回京之後一直忙着,本王也沒得空,倒是忘了帶你去拜見了。”
劭安心裡其實明白,紹遠和嬌顏都不待見呂雨欣,故而根本就沒提這件事。此刻這麼說,也不過是圓一個面子,省得呂雨欣難堪罷了。
若是聰明人,其實就該明白劭安的意思了。可是這呂雨欣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真傻還是假傻,竟然這時候站了起來,端着酒杯,就要敬酒。“欣兒拜見王兄王嫂。”
紹遠和嬌顏原本還臉上帶着笑容的,此時,笑容卻是淡了下來。呂雨欣說是側妃,其實也不過就是個妾室,這樣的人,其實是沒有資格跟他們說話的。更不要說,紹遠和嬌顏原本就對這人沒半點兒好感,此刻她這般作態,更是惹人厭煩。
“劭安,你這毅親王府連規矩都沒有了麼?一個妾室,這穿着打扮倒是要比正妃還豔麗。這是要做什麼?是要在父皇母后還有文武百官面前,顯示你寵妾滅妻不成?你看看她這一身的裝扮,符合她的身份麼?”
嬌顏那個火爆脾氣,可是從來不慣着哪個的。本來這呂雨欣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裡別得瑟,嬌顏也就當做是沒看見了,但此時呂雨欣來這麼一出,嬌顏還能饒了她?這一番話半點兒面子都沒給秦劭安,更是如同刀子一般閃着寒光飛向了劭安和呂雨欣。
秦劭安一聽嬌顏這話,當即心中一驚,回頭仔細看看呂雨欣的一身裝扮,的確是有些過格兒。其實他根本就沒在意身邊兩個女人的穿戴,此時留心才發現呂雨欣身上穿的衣衫竟然是正紅色的。雖然那上面用各色絲線繡滿了花紋,但依舊遮掩不住正紅的底子。
“胡鬧,這正紅的衣衫你如何穿得?你什麼時候做了這樣的衣裳?實在是胡鬧。”劭安此時看清了呂雨欣的衣服,臉上也是不太好看,但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呢,他也只能低聲訓斥呂雨欣。
呂雨欣咋地也沒想到,秦劭安會訓斥她啊,當時呂雨欣就委屈的想哭。“這是母妃送給我的料子啊,今日王爺帶欣兒來赴宴,欣兒怕給王爺丟臉,故而才穿了的,這還有什麼?”呂雨欣拿淑妃來說事兒。
劭安皺眉,心中也是暗暗埋怨,表妹歲數小不懂事也就罷了,自己那個母親,怎麼也跟着添亂呢?大齊律明文規定,正紅的顏色,只有正室纔可以穿着。呂雨欣不過是側妃,其實就是個妾室,是不能穿那樣的衣衫的,哪怕是上面繡了花紋也不行的。
秦劭安最是明白,他那個大嫂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人,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哪怕是今天這樣的場合,要是發起火來,她也堅決不會給哪個面子。所以劭安便趕忙向着嬌顏拱手,“嫂子,是弟弟的錯,弟弟思慮不周,竟是忽略了這些,讓嫂子見笑了。”
說話間,秦劭安就趕緊的扭頭去吩咐後面的丫頭,“側妃可是帶了別的衣衫?快,趕緊帶下去,讓側妃將這一身衣衫換下來,還有頭上的首飾,也都換下去。”呂雨欣可是帶着赤金鑲紅寶石的首飾呢,這個要是較真,也是不合身份的。
但凡這種宴席,前來赴宴的夫人們都會預備另外的衣衫,以備不時之需。劭安知道今天這件事必須有所表示,不然的話,怕是鬧大了更難看,於是就直接讓人帶呂雨欣去換衣裳。
呂雨欣很是不甘心,她好不容易遇見了這樣可以出風頭的機會,難道真的要把這一身華美的衣衫都換下來不成?“王爺,欣兒並未帶多餘的衣衫出門,您讓欣兒換什麼衣服啊?”呂雨欣很是委屈的向劭安撒嬌。
劭安卻是皺着眉頭,伸手推開了呂雨欣,“快去,你若是沒帶衣衫,那就去母妃宮中借一套簡單的衣衫來,這件衣裳,往後都不許再穿了。”劭安不爲所動,今天他要是沒有個態度,只怕不僅僅是嬌顏不高興,父皇也不會饒過自己的。
呂雨欣沒想到劭安的態度這樣堅決,看着劭安臉上陰翳的神色,呂雨欣知道,今天她必須把衣服換下來了。“既然王爺這麼說了,妾身就去想辦法換下來吧。”呂雨欣咬着下脣,很是委屈的說道。
“快去快去,別磨蹭了。”劭安有些不耐煩,隨即揮手道。
呂雨欣看了嬌顏一眼,然後纔跟着宮人一起離開了座位,去後面專門預備的房間換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