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中午飯,吳氏和趙氏的孃家人就離開了,大李氏領着兩個兒媳婦依舊坐在顧家的炕上,根本就不動彈。顧家七太爺那邊的幾個媳婦,也都紛紛告辭,臨走的時候,有人還特意瞅了大李氏婆媳幾個一眼。
大李氏渾然不覺,只領着兒媳婦在那吃瓜子花生的,根本就沒有要走的意思。顧家那幾個媳婦看了,不由得搖頭,“嫂子,我們明天一早過來幫忙。”她們跟李氏打了招呼之後,就離開了。
外面來添妝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大李氏領着兒媳婦在這兒。她們婆媳經常來,顧家人早就不把她們當客人了,所以就各自該幹啥幹啥。
文芳和文菲擔心趙氏,所以也不在這邊幫忙燒水了,而是回去陪着母親。中午文芳給趙氏做了一碗疙瘩湯,另外又煮了兩個荷包蛋,趙氏吃的很飽。肚子裡有東西,就覺得頭也沒那麼迷糊了。
馮氏收拾好自家的事情之後,就領着嬌顏來到了趙氏的屋子,“弟妹,恭喜你啊,這回算是得償所願了。千萬好好養着,想吃啥,要是老太太不肯給你,你就去我那邊要,千萬別不好意思。你吃得好,孩子才能長得好。”
說話間,馮氏就從腰間拽下一個荷包來,交給了一邊站着的文芳,“文芳啊,這個你拿着。你們腿腳靈便,要是你娘有什麼想要吃的東西,就拿着錢去買來。懷孩子的女人,不定饞什麼東西呢,千萬別讓你娘缺了嘴。”
文芳卻是不敢接馮氏手裡的荷包,“二伯孃,這個我們不能要,上午舅母已經給了一些了,留着給我娘買東西就夠用呢。二伯母對我家已經夠好的了,這錢我們不能再要了。”文芳一邊說着,一邊擺手往後退。
炕上的趙氏也坐了起來,“二嫂,可不興這樣,我吃藥的錢,都是你幫着拿的呢。如今我能懷上孩子,多虧了二嫂還有苗家妹子的幫忙,這就夠了,我不能再要二嫂的銀錢了。”
嬌顏看見這樣,就直接爬上了炕,來到趙氏的面前,伸手去摸趙氏的肚子,“三嬸,你的肚子裡,是不是個小弟弟啊?小弟弟要長大,可是要吃很多東西呢。三嬸,你不能餓到弟弟。”
一般女人懷孕,都願意問四五歲左右的孩子,問肚子裡是男孩女孩。一般小孩子如果說是男孩,大家都會十分的高興,這個,也是借個吉利話。嬌顏才六歲,當然也不算大,她這麼摸着趙氏的肚子說弟弟,可是把趙氏給樂壞了。
“嬌娘,你說三嬸這肚子裡是弟弟?”趙氏瞪大了眼睛,問道。
嬌顏點頭,“嗯,一定是弟弟。”不管是不是,這時候都得說是。趙氏需要有一個希望,一個她挺直了腰板過日子的希望,而那希望,就在這肚子裡面。
趙氏高興不已,伸手摟過來嬌顏,就在嬌顏的臉上親了一下子,“我們家嬌娘說話最準了,既然嬌娘這麼說,那就一定是了。”趙氏高興的說道。
嬌顏把荷包塞到了趙氏的手裡,“三嬸,爲了小弟弟,你也得拿着這錢。平日裡我家要是做了好吃得,就給你送來點兒。三嬸要是有啥特別想吃,咱們家又沒有的,那就讓文芳姐姐也好,或是讓我哥哥也行,讓他們去買來。”
“我師父的話,三嬸應該明白。你這本身就身子虧虛,要是再不好好吃東西,小弟弟就沒法好好長大了。三嬸一定要多吃飯,不用管別人說啥,使勁兒吃就是了。”
嬌顏用苗素問的話來說服趙氏,這下子倒是讓趙氏不知道說啥好了。她這本身就是平時吃不飽餓的,如今有了孩子,要是讓孩子也跟着捱餓,萬一孩子保不住可怎麼辦?別看李氏今天給了雞蛋和白麪,說不定過幾天怎麼找後賬呢,到時候,說不定連東西都不讓趙氏吃。
趙氏的腦子裡,思緒翻滾,各種預想都在腦海裡過了一遍,最終,趙氏長嘆一聲,“好,那我就收着。二嫂,嬌娘,我謝謝你們啊,等以後我手裡寬裕了,一定把錢還給你們。”
“說啥還不還的,你現在啥都別想,安心的養胎就好了。”馮氏笑笑。
這時,吳氏也從外面進來了,“弟妹啊,剛剛一直忙着那邊呢,才騰出功夫來,我過來看看你。咋樣?感覺好點兒了?”
趙氏點點頭,“好多了,中午大丫頭做了一大碗的疙瘩湯,另外還有荷包蛋呢,我吃的很好,這會兒覺得不暈了。”
嬌顏在一旁不由得嘆氣,趙氏這樣,分明就是低血糖。她平日裡連飯都吃不飽,身體怎麼可能好?如今又多了一個跟她搶營養的,要是不頭暈纔怪呢。嬌顏這時已經從炕上下來了,她眼珠一轉,便趴對文菲說道,“文菲姐,你們有空去給我三嬸買些紅糖回來,平日裡沖水喝,對她身子好。”
“真的?那我待會兒就去。”文菲聽了就瞪起眼睛來。
嬌顏點點頭,紅糖裡含有多種的礦物質,對於趙氏這樣氣血虛弱的人,最是有用了。
“瞧咱們嬌娘就是聰明,跟苗家妹子學了這些日子,竟然就懂了這老多呢。”吳氏看着嬌顏笑道。嬌顏長得好,人又乖巧可愛,再加上吳氏生了三個兒子沒有閨女,所以對嬌顏就分外的喜歡。
“嫂子,你可別這麼誇她,當心她聽了你的話,尾巴翹到了天上去。”馮氏故意的這麼說着。
嬌顏也不惱,笑嘻嘻的往身後摸了摸,“娘,我的尾巴在哪裡啊?”
一屋子的人,全都被逗得哈哈笑了起來。
這時,從外面進來了文景,“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奶奶叫你們過去呢。我大伯他們都過去了,就等你們。”
妯娌三個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心裡大概都有數,“走吧,咱們去東院。”
趙氏這時也穿鞋下地,她休養了這一陣子,又吃飽了飯,所以這時候倒是不迷糊了。不過,文菲和文芳很顯然不放心,兩個女孩一左一右的扶着母親,小心的往東院走。
衆人一起來到了東院的上房,就見到李氏還有顧老爺子都在炕上,屋子裡顧家五兄弟全都在,各自坐在了炕上還有椅子上。至於大李氏一家,倒是不見了影子,應該是回家去了。
“明天就是秀麗出門子的時候了,把你們都叫過來,也是商議商議明天早晨的事情。本來呢,你們都該去送親的,可是老三媳婦這不是有了麼?就不好跟着去送親了,明天就留在家裡看家。”李氏坐在炕上,第一件事說的是這個。
趙氏懷孕的事情,只是些女人知道了,還沒來得及跟顧承義說呢。顧承義這時從李氏的口中聽到了這個消息,當下就站了起來,“娘,你說啥?俺媳婦有了?”
顧承義就忍不住了,一下子站起來,趕忙的把趙氏扶着坐在了凳子上,“孩子她娘,咱娘說的是真的?哎呀,這可太好了。”顧承義樂壞了,他可是日盼夜盼的,就盼着媳婦能夠再懷上呢。
趙氏臉上通紅的,當着公爹還有大伯子小叔子的面兒說懷孕的事情,她這臉上抹不開。“中午苗家妹子給診出來的,那時候你在地裡幹活呢,我想着晚上再跟你說的。”
顧承義笑的傻兮兮的,“孩子她娘,你以後可得當心啊,有啥事就讓我去做,你可不能再幹活了。”顧承義早就忘了這是在爹孃的屋子了,張嘴便說道。
炕上,李氏聽了顧承義的話,臉色就變得很難看,“這還沒怎麼樣呢,就不幹活了。要是等以後身子笨重了,那還不得成天當祖宗供着?誰家媳婦是這麼嬌貴的?鄉下女人,哪個不是懷着孩子啥都幹,遇上農忙了,還得下地幹活呢。你家媳婦還比別人金貴啊?”李氏沒忍住,朝着顧承義就開腔了。
顧承義愣了一下,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得意忘形了。不過顧承義現在也不是那麼窩囊了,既然話說了出來,乾脆就再說的明白點兒算了。
“爹,娘,孩子她娘歲數不小了,這好不容易又有了,可得好好的保重纔是。以後家裡的重活就別讓她幹了,文芳她們能幹的就讓她們幹,文芳幹不了的,爹孃喊我就是了。”顧承義的語氣十分堅定,他是下了決心要護着妻子的。
李氏當時就差點兒氣歪了鼻子,“她那懷着的是個金蛋啊?還不知道是丫頭小子呢,你就整出這個樣子來。我看你就慣着吧,等着她再給你生出個丫頭片子來,我看你還能說啥?不就是懷個孩子麼?是個女人就會,還值當一喊的?”
李氏這嘴可是不饒人的,她說話向來是專門揭別人的短處,趙氏生了四個女孩子,這已經成了李氏拿捏趙氏的最佳法寶。此時李氏心中不滿,當然是要狠狠的往趙氏的傷口上再戳兩下子。
趙氏的臉一下子就白了,自從苗素問證實了趙氏懷孕之後,趙氏的心裡,就一直期盼這這回是個小子。李氏此時這麼說,對趙氏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