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裡,一衆下人急的團團轉,便有丫頭焦急詢問那個主事的婆子。被人稱爲於嬤嬤的人,心裡也是着急萬分的,但是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來,“沒事兒的,這位苗郎中是有名的神醫,縣城附近,現在可是好多人都在傳頌她的事蹟了。她出手,夫人定然會化險爲夷的。”
這話,是在安慰別人,也是在安慰她自己。於嬤嬤的手,用力的攥着手裡的帕子,手背上青筋顯現,很顯然,她心裡也是十分的緊張。“大人被請去府城了,怕是一時半刻的還是趕不回來,咱們一定要把府裡的事情穩住了,千萬不能出什麼亂子纔好。吩咐下去,嚴守門戶,不許閒雜人等隨意出入。”
這於嬤嬤很顯然是府裡主事之人,說話非常管用,當下便一樣一樣的吩咐下去。“對了,給這位小公子找間屋子休息,讓人預備茶點。這位是苗郎中家的公子,慢待不得。”剛剛屋子裡太亂,誰也沒注意到紹遠,這時於嬤嬤纔想起來。
紹遠很是安靜的坐在椅子上,這時才擡頭微笑道,“不用了,我就在這等着吧。諸位放心就是,有我母親和嬌娘在,那位夫人定然無恙的。”
紹遠的笑容,安靜平和,似乎帶着一種安穩人心的力量。衆人瞧見了他的笑容,不由得都鬆了一口氣,心裡的緊張也漸漸平復下來。“借公子吉言。”於嬤嬤向着紹遠點點頭。
這時,卻從外面忽然闖進來了一個女子,“我表嫂呢,表嫂怎麼樣了?你們憑什麼把我關起來,不讓我過來探望表嫂?一羣狗奴才,你們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都閃開,我要去看看錶嫂。”那女人說話間,就要往裡屋衝進去。
於嬤嬤上前一步,攔住了那女人,然後正色道,“表姑娘還是回自己的住處歇着吧,夫人生產,產房之中污穢不堪。表姑娘是未出閣的女子,實在不宜進去。來人,還不趕緊送表姑娘回去休息?”
當下,便有幾個丫頭婆子上前,明着攙扶,暗裡用力拖拽的,就把剛剛進來的女人給拽走了。那女子猶自掙扎,卻不敵那些婆子的力氣,愣是被拖走了。
於嬤嬤面沉如水,“剛剛是誰負責看護表姑孃的?怎麼就任由她跑到這邊來了?”
這時,外面兩個丫頭連忙進來,低頭道,“嬤嬤,是表姑娘趁我們沒注意跑來的。我們也拿她沒辦法,她畢竟是主子啊,我們也不敢上前硬拽着。”
“她算哪門子的狗屁主子?不過是個上門投奔的破落戶罷了。要不是老夫人殷殷叮囑,要讓大人照看她,哼,她能在這裡享福?人心不足,真當她那些心思別人不知道?夫人今日提前生產,定然跟她有關。都給我聽好了,全都瞪起眼睛來守着各處,不許出半點兒岔子。夫人生產,兇險異常,你們哪個要是心裡敢有別的心思,先拖出去一頓棍子打死。”
這個於嬤嬤非常的有氣勢,一番話下來,屋子裡的丫頭婆子全都低下頭,屏息凝氣的不敢出聲兒了
。
正是這時,外面再次腳步聲傳來,然後一個男人急匆匆進來,“雨柔沒事吧?不是說還有一陣子才生產的麼?這怎麼突然就要生了?”
於嬤嬤一看,正是男主人回來了,連忙上前行禮,“大人,這邊是產房,哪有男人來產房的?大人快去前院書房等着吧,女人生孩子的事情,哪就有個準數兒的?”
那男子卻是不肯走,“雨柔生產這樣危急,我如何能走?接生婆呢,不是提前找了好幾個接生婆麼?怎麼還會生不下來呢,到底是怎麼回事?”男人心急擔憂之下,自然是語氣不怎麼好了。
那邊幾個接生婆一聽,不由得噗通跪下,連忙磕頭,“大人,夫人的情形實在是不好,我們也是沒辦法啊。”
於嬤嬤瞪了幾眼那些接生婆,“先把她們都弄到一邊去,在這看着礙眼。大人,老婆子已經找來了神醫娘子,正在裡面爲夫人診治呢。別急,別急,神醫娘子醫術精妙,夫人定然無恙的。”
於嬤嬤這話剛剛說完,正好就聽見屋子裡頭,傳來了嬰兒的哭聲。那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讓衆人的心情一下子就放鬆了,“大人,您快聽,這是生了呢。別急,別急,這就快了。”於嬤嬤當下眼淚就出來了,她是這產婦的乳母,從小就在身邊伺候的,比親生母親還要在意。如今這樣的情形,又怎麼可能平靜?
男子一聽屋子裡嬰兒的啼哭,這下也放心了不少。接着,又是一聲啼哭,衆人大喜過望。夫人懷的是雙胎,大夫已然說過了,此時兩聲嬰兒啼哭都是那麼響亮,就表示兩個娃娃沒什麼事情,衆人又如何能不開心?
嬰兒只哭了那麼一聲,之後屋子裡就再次寂靜無聲了。屋外的人,依舊是焦急的等待,不過這一次卻不然惶然。終於,在過了兩三刻鐘之後,苗素問從裡面出來,雙手一左一右的抱着兩個小蠟燭包。
“恭喜恭喜,竟是兩個男娃呢。這個是老大,這個是老二。抱到單獨的屋子好好照看吧,兩個娃娃還算健壯,不過終歸是早產了一些時候,還是要精心餵養的。請了奶孃沒有?產婦如今身體虛弱,必須有奶孃。”
於嬤嬤和另外一個丫頭上前來,一人抱了一個娃娃,直接就去了東邊的屋子。那邊,早已經請好了奶孃,屋子裡也佈置妥當,就是爲了伺候小奶娃預備的。
苗素問把孩子遞給了人家,自己轉身又進屋去了,不多時,拿了藥方出來,交給外面的丫頭,“快去照方子抓藥來,夫人身體虛弱,要趕快用藥調養才行。”
當下,有人趕忙去抓藥,回來熬藥不提。而屋子裡,嬌顏已然給產婦縫合完畢,此時產婦因爲麻藥的緣故,已經睡着了。“師父,孩子沒問題吧?”聽見苗素問回來,嬌顏這時摘下口罩,出聲問道。
“挺好,雖然不算足月,但是倒挺健康
。兩個娃娃都不輕快呢,這位夫人懷了孩子,肯定是好東西沒少吃,養胎養的太過了。再加上兩個小娃又是那樣的胎位,哪裡還能生的下來?要不是你有這樣的辦法,師父怕是也無能爲力了。”苗素問搖頭道。
師徒兩人動作麻利的收拾了一下屋子,然後才喊了人進來,將產婦挪出這間屋子,安置到了小娃娃的隔壁去。之後苗素問又跟於嬤嬤說了,產婦的情形暫時還不確定,他們師徒要在這邊住上一段日子,讓於嬤嬤給他們找個地方安置下來。
於嬤嬤當然不會這時候就讓苗素問離開的,當下便讓人就把這院子的西廂房收拾出來,安頓苗素問三人。然後於嬤嬤又給苗素問師徒,引見了男主人,“苗娘子,這是我家主人,也是咱們懷遠縣的知縣大人。”
苗素問稍微愣了一下,然後才上前行禮,“民婦見過大人。”
那知縣大人擡手,“苗娘子切莫多禮,今日拙荊生子,若非是苗娘子妙手回春,又哪能母子三人平安,雙喜臨門?苗娘子是我夏允辰的恩人,該是我謝謝苗娘子纔對呢。”說話間,便向苗素問拱手行禮。
苗素問忙閃身避過,“大人如此,倒是折煞民婦了。民婦身爲醫者,行醫救人是本分,當不得大人的謝字。大人,尊夫人如今,情況尚未穩定,民婦便不與大人多言了,先去照看尊夫人。”說完,苗素問就轉身去了東屋裡間,查看產婦的情形去了。
此時天色已然不早,夏知縣趕緊吩咐人,預備飯菜招待苗素問三人,並且囑咐於嬤嬤,一定要好好招待人家,千萬不可懈怠。之後,夏知縣這才離開了這邊的院子,去書房休息了。
苗素問師徒在吃過晚飯之後,又在這邊看了一陣子,親自盯着喂藥等事情,然後苗素問就讓嬌顏和紹遠去休息,她留在這邊守着。產婦如今還在昏睡中,情形也不是很穩定,苗素問實在是不放心。
嬌顏知道自己留下也沒有太大的用處,倒是不如趕緊去休息,明天白天還能替換苗素問一陣子,於是就跟紹遠去西廂房休息了。而苗素問,則是跟於嬤嬤,還有兩個大丫頭一起,就這麼一夜未眠,守在產婦的屋子裡。
第二天是正月十五了,嬌顏想了一想,就找到於嬤嬤,讓人送信回家裡。他們師徒近幾日是回不去的,自然要通知家裡人,另外嬌顏也知會父親,這幾天暫時先不要去縣衙辦土地的文契了。這邊他們就住在知縣府裡呢,什麼樣的關係,也沒有現在這個機會好用。嬌顏已經想好了,找機會跟於嬤嬤說一聲,讓她幫忙。
紹遠覺得自己在這邊幫不上什麼,倒是不如回家去算了。於是,就跟着送信的人一起,回去了村子。正好,也就把這邊的情形全都跟顧承勇說了,顧承勇聽了嬌顏的意思,就暫緩辦文契的事情。當然,因爲苗素問和嬌顏不在家,進城看燈會的事情,最終也被擱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