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凝看着炕上躺着,氣息微弱、面色蒼白的文韜,眼中的淚意便又忍不住了。可這裡畢竟是醫館,她面對的是文韜的母親和妹妹,若是真的哭出來,那可就失了身份。於是婉凝也只好努力的眨眼睛,將眼中的淚水給逼回去。
“伯母,文韜這件事,在下的父親已經表示要懲處兇手了。昨天晚間,書院院長已經派人去了衙門,這件事,書院會追究到底的。在下今早出門前,也跟父親詳談過,不管朱澤文是什麼人的親戚,這一次犯下如此的罪狀,總要給顧家給文韜一個交代才行。”
“在下方纔也修書一封,送往北地,朱總兵領着兒子都在變成戍守呢。朱家長子朱澤青是個行事公正嚴謹的人,這件事他一旦知曉,定然會嚴懲朱澤文的。”史炎旭那邊,生怕馮氏擔心,就趕緊把這些消息都告訴了馮氏。
文韜與史炎旭相交莫逆,史婉凝又心儀於文韜,這史知府對文韜的印象也是很好。原本史家就打算,若是文韜明年能夠中了舉人,到時候就想辦法跟顧家把親事定了。如今準女婿被朱澤文砍傷了,閨女哭的死去活來,這史夫人也是氣的要命。昨天晚上,在丈夫枕頭邊上可是沒少吹風,今天一早,史知府就讓人前去捉拿朱澤文去了。
馮氏和嬌顏在家,一直都在擔心呢,不知道顧承勇他們去書院會是什麼結果,這時一聽史炎旭這麼說,當下也就放心了。馮氏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從史家兄妹的表現來看,這史家姑娘,肯定是喜歡上了文韜。
要是沒有之前文韜的那些夢話,馮氏這時候肯定是高興的。眼前這個史家姑娘人長得好,家裡又是那樣的身份,就算是文韜當初的身份,兩家也算門當戶對了,絕對是一樁好姻緣。若是文韜能夠跟史家姑娘成了,也算是他們顧家沒有枉費了林家的囑託。且若是文韜得了這樣一個得力的岳家,將來也對救出父母很是有利。
只是可惜,文韜偏偏喜歡上了嬌顏,這幾個年輕人只見一團亂麻似的,將來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少亂子來呢。馮氏一想這些,心情也是有些沉重。只是面對着史家兄妹,不得不強顏歡笑,將滿腹心事全都壓下去。
“多謝史公子了,韜兒的事情,還請公子多費心。我們顧家只是鄉野的農戶,在府城這邊,也是沒有多少關係,想要給文韜討回公道,實在是困難。如今有幸,能得公子出手相助,實在是文韜的造化了,公子,多謝。”馮氏向着史炎旭行了一禮。
史炎旭連連擺手,閃身避過,“伯母,您千萬不可如此,不過是舉手之勞。以在下跟文韜的交情來說,這點小事,實在不足掛齒,伯母就不要客氣了。”
此時婉凝纔想起來,他們還帶了不少補品前來呢,“對了,顧伯母,我們帶了些補品過來,留着給文韜文治補養身體吧。他們二人受了這麼重的傷,肯定是要好好休養的。這是我們小小的心意,還望伯母不要嫌棄。”婉凝示意秋靈,把他們帶來的東西放到那邊的桌子上。
馮氏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二位能來看看文韜兄弟,就已經是很好了。更何況史公子爲了文韜的事情,從中周全斡旋,顧家上下對史公子感激不盡,如何還能再要你們的東西啊?”
“伯母,您就留下吧,文韜他這樣,總歸是需要的。”史婉凝只說了這麼一句,便又說不下去了,眼中的淚水就要往下掉。
馮氏見到婉凝如此,心中不由嘆息一聲,韜兒啊,你這孩子,怎麼就不知道惜福呢。“好,好,伯母收下,收下行麼?”瞧見面前這神色哀慼的女孩子,馮氏還哪裡能拒絕了?當下扯過來婉凝的手,輕輕拍了兩下,“放心吧,沒事兒的,嬌娘就是郎中,醫術也好。她一定會讓文韜恢復如初,不會有半點兒病根兒。”這也是馮氏說給自己聽的。
史家兄妹在這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就告辭走了。史炎旭還要回書院讀書呢,今天他可是請了假出來的,必須趕緊回去。婉凝雖然捨不得離開,但是她跟顧家無親無故的,哪裡好在這邊多停留?能來看望一下,還是跟哥哥一起才行呢,這時也只好跟着哥哥離開了。
史家兄妹剛走沒多少時候,外面又來了顧承義一家,還有劉家和安家的人。本來今天是商議好要回青山村的日子,顧承義一家早早地就從劉家離開,回到顧家,打算跟顧承勇他們一起回村子的。結果去了顧家宅子,守門的李伯說,文韜和文治出事了,都在醫館呢。
顧承義這邊急急忙忙的就要往醫館來,景新和文芳夫妻本來是陪着爹孃一起過來的,一聽這消息,就趕緊的派人回府送信,另外也送信給安家。這樣,幾家人匯合起來,就一起來看文韜文治了。
文韜他們住的地方並不大,這麼多人過來,根本連站的地方都沒有。嬌顏一見這樣,就讓馮氏領着衆人去了醫館後堂的會客廳裡說話。人太多了,實在是影響文韜和文治的恢復。
於是衆人便去了會客廳那邊,然後七嘴八舌的議論起這件事情來。等到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安昌盛也是憤怒不已,“我這就寫信給京城,讓老三想辦法。朱澤文如此猖狂,朱家也難辭其咎,這回非得給朱家一個教訓不可,他們這也太目中無人了。”
安昌盛的弟弟這幾年裡又升官了,如今已經成了吏部侍郎。雖說不是兵部的官員,但是想要給朱家隨便使點兒絆子,找點兒麻煩的話,簡直太容易了。朱家這麼縱容子弟爲惡,總得給他們些教訓,否則這麼下去,那還了得?
馮氏卻是有些猶豫,“親家,暫時先不用跟京城裡說,還是先看看朱家是個什麼態度吧。不是據說朱家大公子是個不錯的人,行事很是端方嚴謹麼?剛剛史公子說,已經讓人送信去邊城了,說不定朱家大公子會公正處理的。”
馮氏心中還是有些顧忌,這件事目前還不知道朱家是如何的一個回覆結果,如果此時就貿貿然的告訴京城,讓京城中的安家三爺出手,反而有些不太對勁兒。朱家能夠做到遼東總兵,就說明人家在朝中也是根深蒂固的,若是因此而讓安家得罪了朱家,反而是不好。
“還是等一等吧,這件事說起來,原本也就是孩子們之間的一些小紛爭。只是朱家公子可能蠻橫慣了,吃不得虧,纔會用了這樣極端的方式。咱們現在,主要還是看看知府大人和朱家的情形,只要他們肯秉公處理,給文韜文治一個公道,這件事也就不能再往深了追究。畢竟,朱家是遼東總兵,咱們這些人,還不都是在人家的管轄範圍內討生活麼?”
馮氏把心裡的話直接說了出來,然後她看着安昌盛夫妻,有些歉意的笑了一下,“安家三爺在京城也是不容易,好不容易纔到了如今的位置。不能因爲這點兒事情,就輕易的讓三爺去出手,萬一因此而得罪了朱家,那可就是不好了。”
安昌盛和劉氏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暗暗佩服馮氏的爲人,這個馮氏,真的是不簡單。“既然嫂子這麼說,那就暫時不告訴京城那邊。要是朱家不肯懲罰朱澤文,那咱們也就不用客氣了。”安昌盛算是同意倆人馮氏的意見。
“不過,咱們也不能就這麼啥都不做,這樣吧,既然是大勇已經去府衙了,那我們兩個也去看一看。知府大人與我們都有一些交情,我們過去瞧瞧,也能幫着大勇說說話。”劉泰生那邊提議道。
安昌盛覺得這樣不錯,於是二人就即刻起身,從醫館出去,直奔府衙。
醫館這邊,姚氏和劉氏都帶來了一些補品等,這時把東西留下給了馮氏,又要留下景新跟辰瑜在這邊照顧文韜。馮氏只收下了東西,卻是拒絕了景新他們,“不用了,這邊有我和嬌兒,還有表妹母子的照看,就不用留下那麼多人了。景新跟辰瑜也都有事情要做,還是去忙他們的事吧,要是這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再去找他們。”
馮氏這麼說,劉氏和姚氏也就不再堅持了,衆人在這邊說了一陣子話,然後劉家和安家的人也就走了。只有顧承義家三口,留在了這邊。“二嫂,既然你這邊一時半刻的還回不去,那明天我們三口就先返回村子了。”
“出來的時候也不短了,家裡這時候也挺忙的,我們回去,把這邊的事情跟大哥說說,也能幫着你們把家裡那一攤子的事情照顧起來。你們就在這邊安心的住着,讓文韜和文治好好的養身體,等着他倆好的差不離了,再回村子就行。至於這邊要用人還是用錢的,只管捎信回去,我們兄弟,無論如何也會幫忙的。”顧承義這邊表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