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顏還真是沒想到,這胡家人竟然如此迫不及待了,“好啊,那就讓他們進來,我倒是要看看,胡家人是怎麼不要臉的。嬌顏挑眉冷哼道。
“青蓮,你們三個先出去,你們在這兒,我倒是不好說話了。”嬌顏將青蓮三姐妹打發了出去。“去裡屋吧,也聽聽你那個爹是怎麼說的,不管外頭說啥,你們都別出來就是了。”
青蓮三姐妹依言,進了裡屋去等着。而外頭,胡老二和羅氏,就在孫伯的帶領下,進來了。
羅氏這是頭一回來顧家,以前有什麼事情,她都是指使胡老二過來找青蓮她們的。今天羅氏才知道,顧家究竟是個什麼氣象。雖然顧家的房子並沒有像大戶人家那般雕樑畫棟,還很是簡樸。但是這一大片高大整齊的青色磚瓦房,也足以讓人羨慕的了。
進到屋裡,羅氏再一次被震撼了。這裡是顧家用來接待客人的地方,以顧家如今來看,自然是不能太寒酸了。所以擺設上,比起縣城大戶來,還要略勝一籌。不管是屋子裡擺着的楠木鑲蘇繡富貴牡丹落地屏風,還是旁邊博古架上擺着的各類奇石玉器,抑或是精美的瓷器等等,都讓羅氏看的眼花繚亂。
見到了這個陣仗,羅氏本身的氣勢就矮了幾分。當下跟胡老二走上前來,很是恭敬的朝着廳中上首坐着的幾個人行禮。“見過兩位少爺,大少奶奶,大小姐。”
按正理來說,顧家胡家,同是村子裡的人,胡家也不是顧家的佃戶之類,並不必要這樣稱呼的。不過此時羅氏已經被顧家給震住了,當下就覺得比人矮了三分,哪裡還有什麼底氣?
今天顧承勇和馮氏都沒在家,正中的座位是空着的,雪梅和嬌顏兩個,並肩坐在右邊,文齊文平則是坐在了左邊。見到羅氏和胡老二,嬌顏連眼皮都沒擡,只隨便說了一句,“春花,請胡二叔胡二嬸坐下吧,上茶。”其他人也都面上沒有任何表情,誰也不說什麼。
春花領着這倆人坐下,胡老二和羅氏就規規矩矩的坐下了,至於春花送上來的茶水,二人誰也沒敢動。
“大小姐,我們今天過來,是想說說青蓮她們三個的事情。
這三個丫頭歲數也都不小了,應該說親出門子,這不之前我幫着青蓮相看了一家人,挺不錯的。今天過來呢,就是想要替青蓮她們,辭了在顧家的差事,然後讓她們回家去成親。”羅氏也明白,她那個丈夫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這件事還得是自己開口,於是就大着膽子道。
嬌顏卻是就像根本沒聽見羅氏的話一般,隻手裡拿着茶碗蓋兒,在那悠閒的颳着茶碗裡的茶葉沫。颳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了,這纔開口說道,“胡二叔,當初青蓮她們可是賣給我家的,賣身契上寫的明白,那可是賣斷終身。”
“從賣身契簽了的那一刻起,青蓮三個,就跟胡家沒有半點兒關係了
。以後青蓮她們是死是活,是出嫁還是再次發賣,都是顧家的事情,胡家,可是管不着的。怎麼?胡二叔這麼快就忘記了?”嬌顏不疾不徐的說着,最後挑眉看了胡老二一眼。
對於胡老二,嬌顏最開始還挺同情他的。可是到了後來,嬌顏才明白,這樣的人,不值得同情。胡老二這人,不是一般的愚,自己一點兒主意都沒有,當不起家來。以前是聽胡家婆子的話,任由胡家婆子虐待媳婦,結果媳婦被虐待死了。現在則是聽羅氏的話,成天聽着羅氏的挑唆,動不動就跑來管青蓮她們要錢,把青蓮姐妹三個難爲的不行。
嬌顏對胡老二沒有半點兒好感,這時冷下臉來問話,雖說是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但是話語裡也是帶了幾分冷意。“胡二叔,你拿了銀子,我們家買了人,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官府裡也是記了檔子的。如今倒是說什麼辭了差事,這話怎麼聽着這麼好玩兒呢?”
胡老二就是個沒見過世面老實窩囊的人,而嬌顏板起臉來,卻是別有一番氣勢,很是讓人不敢小看了。當下胡老二就緊張的不行,一雙粗糙的大手互相搓着,“這個,這個,我,我當初也不懂啊。”
羅氏一看丈夫整出這個模樣來,當時也是氣壞了,她瞪了胡老二一眼,然後趕忙把話頭接過去,“大小姐,這事兒呢,當初俺們當家的也不懂,不曉得這是買斷終身的死契。眼下吧,我們就是擔心孩子們,想着讓她們都有個好親事。賣身給人家當奴婢,終究不是什麼長遠之計,女人嘛,還是應該嫁人生子纔對。”
“大小姐,你看這胡家和顧家,都是在青山村裡住着的,低頭不見擡頭見。就請大小姐高擡貴手,將賣身契還給我們,讓我們把青蓮她們接回去算了。”
嬌顏今天可算是見識了,原來世上還有羅氏這麼厚臉皮的人啊。“胡二嬸這話說的好生沒理啊,當初我們顧家,可是花了銀子買來的人呢,怎麼?八十兩銀子你們胡家拿了,現在又想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把人再領走?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去?”嬌顏撇了撇嘴道。
嬌顏的話,把羅氏給噎了個夠嗆。她當然是知道這個的,不過是想着顧家人向來行事很大方,心裡存着僥倖,萬一顧家人不計較呢?此時被嬌顏當面說破,羅氏這臉上,也是有些不太好看了。
“大小姐,話不是這麼說的,我們家青蓮三個,在你們顧家這幾年,也是出了力的。不是說有的大戶人家,等着家裡丫頭歲數大了,都會放出去嫁人的麼?青蓮歲數也是不小了,大小姐就開恩,放她出去算了。”這羅氏,也是提前做好了一些準備纔過來的,這時便如此說道。
哎呀?這羅氏還知道這個呢?嬌顏心裡有一點兒驚訝,旋即就恢復正常,她淡笑,“話是這麼說也沒錯,有的人家,的確是會放家裡的丫頭出去嫁人。不過呢,大多數也都是主人家給選好的,可沒有說是自己看好了能說嫁就嫁的
。”
“青蓮呢,如今是我孃的左右手,我娘很是倚重他,她的婚事,定然是要選個最好的。我們顧家織坊作坊的,也有好多管事,她的親事,只能在這裡面選。至於你們選的什麼人,顧家根本不會考慮的,這點,你就不用再操心了。”
青蓮青荷,都在織坊做事,尤其是青蓮,紡織上的事情如今也很是精通了。這樣的人,顧家是斷然不會放她嫁出去的。開玩笑,萬一青蓮嫁出去,把顧家一些紡織上的技術秘密都泄露了怎麼辦?青蓮可以嫁人,也可以自己選擇要嫁的人。但是有一個前提,就是那人,必須是顧家的,否則,免談。
嬌顏這話讓羅氏有些着急,侯員外那頭,她都答應下來了,要是這邊不成,她可怎麼去跟侯員外交代?“你們顧家,這也太不通人情了。我們是青蓮的爹孃,青蓮的婚事,就該有爹孃做主。這咋還我們說的不算,還全都得聽你們的?”
“要是這樣,乾脆我們給青蓮贖身算了,贖回去,不在你們家。”羅氏急中生智,想出來了這麼個主意。侯員外那邊,可是提出給聘禮一百五十兩呢。花八十兩贖回那姐妹三個,青蓮一個就掙了七十兩,剩下兩個,到時候也還能掙一筆。這麼算的話,還是划算的。
羅氏這話聲音挺大,裡屋的青蓮姐妹當然能夠聽見,當下青蓮就着急了。這要是嬌顏真的答應了讓胡家贖人,自己豈不是真的要去給什麼員外做姨娘了?青蓮有點兒忍不住,就想要往外走,去求嬌顏別答應。
“大姐,別動,咱們姑娘不會這麼糊塗的,你放心吧。咱們別出去,就在屋裡聽着,沒事的。”青荷趕緊伸手,拽住了姐姐。“你聽,外面咱們姑娘在說話呢。”
青蓮靜了下來,凝神傾聽外間說話的聲音。
“嬸子這話真是說笑了,什麼叫做死契,嬸子到底懂不懂?死契是不能贖身的,這一點,你就是到官府去,人家也是這麼說。嬸子,我跟你說,我們顧家不缺這點兒銀錢,我們就要青蓮姐妹三個的人。你們還是別在這白費心思了,青蓮三個的事情,能做主的只有顧家。別說你是後孃,你就是親孃,死契一簽,也跟你沒半點兒關係。”
嬌顏這時也懶得再跟胡老二兩口子磨嘰下去了,她端起茶碗來喝了一口,然後冷聲道,“胡二叔,胡二嬸,我們這也很忙,沒工夫再陪二位說話了,二位請回吧。孫嬸、李嬸,送客。”
當下,孫嬸和李嬸倆人就上前來,笑呵呵的送胡老二兩口子離開。羅氏還想再說什麼呢,卻是被孫嬸推搡着,就出了門了。羅氏不甘心,最終喊了一句,“顧家欺人太甚,我們要去衙門告狀去,憑什麼親生的閨女嗎,連婚事我們都做不得主了?”
屋子裡,嬌顏撇了撇嘴,“二哥,給你個活兒,去打聽一下,太平鎮的這個侯員外。這事情怕是有貓膩,打聽清楚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