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顧家第二次辦喜事了,應該說,一切都是輕車熟路,比起文修娶親那時候就要順手的多。婚禮的程序,基本上都差不離,唯一區別的,就是前來賀喜的客人多了不少,都是些縣城裡有名的人家。
成親當天,文齊還沒把新娘子接回來呢,外面這賀喜的客人可就一波一波絡繹不絕。來人顧承勇有的認識,有的卻是並不熟悉,不過上門是客,顧家都熱情的接待了。
嚴知縣這一次,依舊是帶着縣衙裡的一應屬官前來賀喜。這一次比之年前,又是不同,年前時看在朱澤青的面子上,而如今,顧家本身就值得尊重。畢竟,安品級來算,嬌顏可是從六品了,比嚴知縣還高一級。
自然,這兩種並非同一個性質,但是這樣的變化,嚴知縣也不得不重視。嬌顏纔多大?十三歲而已,就已經能夠讓皇帝親自下旨封賞。那以後呢,會不會有一天,皇帝直接把人請到京城裡去?別看御醫不是什麼有權有勢的差事,但是卻直接面對高階層的達官貴人,甚至直接面對皇室。
嚴知縣的到來,顧承勇意外之餘,也是欣喜不已,不管如何,這也算是顧家在懷遠縣有了名望。於是顧承勇特意安排了嚴知縣等坐到貴賓席之上,囑咐人好好招待。
一陣鞭炮聲中,迎親的人回來了,新郎新娘在喜娘等人的擁簇下進了正廳。然後按照規矩,拜了天地高堂,之後,又被衆人擁簇着送到了新房去。
顧承勇當初蓋房子時,就考慮到了兒子們成親的事情,所以後院是六七個單獨的院子。文齊他們的住處,與文修的挨着,同樣大小的院落,裡面的格局佈置也基本相同。安家人對於這個小院兒也很是滿意,顧家能夠這樣一碗水端平就很好,他們倒是也不要求非得偏着文齊瑾萱。
新房裡,新郎新娘全都坐在炕上,依舊是那一套規矩,一樣都不少的全都做下來。文齊也跟當初文修差不離,一直就是笑呵呵的,任由喜娘吩咐。瞧着文齊這難得的傻樣兒,屋裡屋外看熱鬧的人,全都笑的不行。
各種程序進行完,喜娘把所有人都趕出來,留下了文齊和瑾萱單獨相處。一羣調皮的小孩子們,就在門外窗外聽窗根兒,非得要聽一聽裡面說啥。可是文齊經歷過文修成親時候的事情,所以他根本不上當。文齊給瑾萱使了個眼色,然後就下地開門開窗,把那些淘氣小子們,全都給轟跑了。
二月中的天氣,不冷不熱的,還算是不錯。再加上新房的炕燒的很熱,屋子裡溫度挺高,所以文齊就特意的把窗子敞開了,讓外頭的人隨便往屋子裡看。他們兩個如今可是光明正大的相處,怕什麼?
孩子們一見這樣,都覺得沒意思了,這種事情,就是在外面偷聽偷看纔好玩。結果人家敞敞亮亮的敞開窗子讓他們瞧,他們反而覺得沒意思了。
屋子裡,文齊陪着瑾萱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就從新房出來,到前面招待賓客去了。前院酒席開始了,作爲新郎官,他必須去敬酒的。瑾萱坐在屋子裡,她陪嫁的四個丫頭便從其他的屋子過來,在跟前伺候瑾萱。
嬌顏文英文茜等女孩子,這時候也從外面進來,她們都是過來陪着瑾萱的。新房裡一羣女孩子嘻嘻哈哈的,很是熱鬧。
前院的酒席進行的很快,顧家預備的酒菜都是最上等的,前來賀喜的客人當然是沒話說,衆人熱熱鬧鬧的在一起喝酒划拳,氣氛很好。文齊自然是要挨桌敬酒的,大傢伙更是扯着新郎官不停的勸酒。這時候,就顯出來顧家兒孫多的好處了,文韜文石文平等人齊上陣,幫着文齊擋酒,這纔沒讓文齊喝多了。
嬌顏更是悄悄煮瞭解酒湯,等到這些人敬酒一圈下來,趕忙給他們喝了。這麼個喝酒法,不早點兒預備解酒可是不成的,等會兒醉了,有他們難受對的時候。
紹遠今天也少不得過來幫忙的,此時臉色微紅,一看就是喝了不少。嬌顏端了一碗湯給他,“自己當心些,若是不能喝,就不要硬撐了。”
“沒事兒的,我喝的不多,大傢伙這麼多人呢,也輪不到幾杯酒的。”紹遠笑着接過來碗,一口喝了下去,然後又把碗遞給了嬌顏。
文韜是跟着文齊他們一起從府城回來的,家裡的大喜事嘛,他當然要回來幫忙。此時文韜也喝了些酒,略微有些醉意了,他看着那邊嬌顏和紹遠倆人低低私語、情意正濃的模樣,內心裡真是不知道什麼滋味。
嬌顏前次受傷,多虧了紹遠和嬌顏二人默契十足,纔會那麼快就得救。這個事實,讓文韜開始反思,究竟自己比紹遠差在了哪裡?文韜細細回想着這幾年的事情,然後才發現,幾乎有嬌顏的地方,就會有紹遠的身影,他們兩個,真的是從小就形影不離。
相形之下,自己一心都在讀書上。儘管是跟嬌顏同在一個屋檐下,但是對嬌顏的用心,卻是不及紹遠的十分之一。文韜此時,也算是看清楚了一些真相,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結局的。
如今,嬌顏憑着自己的本事,就獲得了皇帝的封賞,得到了醫女的稱號,這個事實,再一次打擊了文韜。一直以來,文韜都認爲,女人就該是守在家裡相夫教子,女人的榮耀,就該是男人爲她掙來。
努力拼搏、功成名就之後,封妻廕子,滿門榮耀,這應該是所有男人心中最終的夢想了,文韜同樣也不例外。他一直都想的,就是自己金榜題名的那一刻,風風光光的向嬌顏表白。證明他有這個能力,可以給嬌顏最好的生活。
可是,嬌顏卻用自己的行動,掙得了屬於她的那一份榮耀。這件事,直接就印證了當初紹遠的話,嬌顏要的,永遠都不是男人捧過來奉上的東西。她要的,會自己去努力,不需要依靠別人。
文韜這幾天一直在反思在琢磨,然後他發現,自己是真的不懂嬌顏,他和她,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同步過。這樣的兩個人,只怕是即便真的在一起了,也根本不可能合拍,終究是走不到最後的。文韜想清楚了這些,心中真的是痛如刀絞一般,但是看着眼前神采飛揚的嬌顏,他知道,愛一個人不應該是佔有,而應該放手成全。
文韜又看了一眼嬌顏和紹遠,然後就轉身出去了,儘管心裡想明白了,可是面對這樣的場景,他依舊是有些難過的。倒是不如遠遠地避開,也省得他已經受傷的心再一次被割裂。
“你也該想開些,嬌顏和紹遠兩個,真的是密不可分。他們兩個在一起,看着就是那麼自然,很順理成章的感覺。不是你不夠好,只是你和嬌兒,真的不合適。好了,老二,有些事情該放手就得放手,不然的話,只會弄得大傢伙都痛苦。”文修一直都留意着文韜,這時便跟着文韜出來,伸手拍了拍文韜的肩膀安慰道。
文韜點點頭,“我知道了,大哥,這些天我也算是想清楚了。嬌顏若是真的跟了我,她也不會快樂的,她要的,我給不了。”文韜苦笑,“等着文齊的婚事過後,我會跟爹孃說的,讓他們趕緊給嬌娘定親吧。她和紹遠這樣,明眼人哪個看不出來啊?再者,我聽說還有不少人跑來提親,弄得咱爹都煩的不行了。還是趕緊讓他們訂了親算了,也省得再出別的岔子。”
文韜算是真正想明白了,雖然這種認知會讓他難受,但是相比於嬌顏的幸福來說,他這點兒不舒服就微不足道了。“我雖然不能做嬌娘的夫君,但我還是她的哥哥,自然也是要爲嬌娘着想的。”
文修有些驚訝,他倒是真沒想到,文韜會這樣說,“你這麼說,就證明你真的看開了,好,這纔好。老二,天底下好女孩多得是,你也該放開自己的心,好好去尋找屬於你自己的那個人了。我們大傢伙,都希望你能夠有自己的幸福,咱們永遠都是一家人。”
“我現在不願意去想這些,目前最要緊的,還是秋闈。我爹我娘還等着我出息了想辦法爲他們洗脫冤屈,救他們回來呢,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還是算了吧。”文韜擡頭,仰望天空。碧空如洗,湛藍的晴空,就如同他此時的心境,那樣開闊。“大哥,謝謝你,我也該謝謝咱家所有人,一直都這麼包容我。”
“其實我清楚,我這性格太倔,認死理兒。這些年真的很感謝你們對我的寬容理解,不管將來如何,我永遠都記得,自己是顧家的兒子,你們是我最親的親人。”文韜回頭,看向文修,笑了起來。
心境開闊了,處事的態度也就不一樣。此時的文韜,彷彿經歷了一場洗禮般,整個人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原本就溫文如玉,儒雅俊秀的面容,此時多了些許灑脫的味道,整個人看上去,更是不同了。